连男子自己也不知就这般呆坐了多长时间,虽然看似在发呆,但是他心里却又无比清醒的明白,该回去了,或许这便是命运。
    就在他站起身准备回去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背后想起,他皱眉转头看去,只见从树的另一侧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耿大人1
    那人对着耿舒楼拱了拱手,态度算是恭敬。
    耿舒楼眯了眯眼睛,“你是……”
    “在下万洒。”万洒再次拱了拱手,“见过耿大人。”
    这两年,耿舒楼在苍寒卫千户所从八品校尉升到正六品百户,这其中并没有他原先以为的那般容易。
    到苍寒卫不久,他便明白了,没有所谓的暂时蛰伏,亦没有将来的重用,他若是想升官,想回宁都城,只能靠自己。
    所以他虽惜命,但是还是靠着自己在数场小战中的机敏反应和悍不畏死的冲劲,一步一步升到了现在的位置,他本以为,假以时日,他会回到宁都城的,而且是衣锦还乡。
    所以在最初镇垚军及时赶到苍城驰援,解了苍城之困局,而后随着两场大战,垚幕军败局已定,那时的他,心中是激动兴奋且得意的,可谓斗志昂扬意气风发。
    他甚至预想到了待捷报传到宁都城,皇上龙颜大悦,大肆封赏的场景,明黄色的圣旨在他头顶上方徐徐展开,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一个个人名加封赏会传进一众跪拜将士的耳中,那其中将必定有“耿舒楼”三个字。
    只是这份憧憬就如梦幻泡影般,起的快,破灭的更快。
    镇垚军果真如他所想,不但将垚幕军打的落花流水,并吓得他们仓惶逃走,一直逃回垚幕与大宁比邻的高丰城。
    但是与此同时,或者比这更早一些,宁都城,他一向认为是大宁最安稳的宁都城却发生了变故。
    之前视他为心腹干将的慎王,待他被一道圣旨放逐到这寒风瑟瑟、黄沙漫漫的苦寒之地苍城时,他便成了一颗弃子。
    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慎王用他,只不过他得了大皇子理王的看重,又是平王妾室的兄长。
    慎王与他有没有关系,他已说不清,但是慎王反了!
    “耿大人?”
    万洒见自己只不过喊了一声,耿舒楼便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再次喊道。
    耿舒楼回过神来,看了万洒一眼,神色冷淡,“你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是三公子找你,只是你每次见到他便转身离开,所以……三公子才让我转告你。”
    万洒看着耿舒楼,老实说道。
    耿舒楼扯了扯嘴角,“他算是哪门子三公子,定国公府已经完了,吴起耀这位定国公府三公子此刻还没成为阶下囚,那是祝将军事务繁忙,暂时没有管到他身上,你以为他还能自由多久,我劝你也离他远一点,免得拼死拼活一场,没死在战场中,反倒受人牵连丢了性命。”
    他这番话既有讥讽之意,又似有忠告暗含其中。
    万洒苦笑,“耿大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姐姐现在还关在刑部大牢里,等到判决下来,最轻也会是一个流放,她身体弱,受不了那个苦,既然三公子说投靠平王能救她,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下的。”
    他说着,目光诚恳的看向耿舒楼,“其实我有些不明白耿大人的想法,据我所知,耿大人的妹妹是平王爷的妾室,而且已经有孕在身,如今理王被关,慎王身死,平王殿下是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以耿大人和平王殿下的关系,以后定然会平步青云的。
    所以我不明白耿大人为何一直固执己见,如此作为,不但会惹怒平王殿下,也会影响令妹和大人未来外甥的前程。”
    耿舒楼嗤笑一声,“看来妾室就是妾室,你果真也算不得那位吴三公子的小舅子。”
    这话着实不好听,即便知道自己这次过来是为了劝服耿舒楼的,万洒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耿舒楼看到了,他斜昵他一眼,“我说你算不得吴起耀小舅子,那是因为他根本没将你当成自己人,你难道不知道在平王府当小妾的那个根本不是我亲妹妹,我亲妹子其实是镇国公府二姑娘,哦,对了,她好像不久之前嫁进了定国公府,成了定国公府的世孙夫人,也就是你妹妹的大嫂,不对,你妹妹只是吴三公子的妾室,她不能唤大嫂,只能称呼一声大少夫人。”
    万洒虽然还是气愤,但是心里却在思考着耿舒楼的话。      听到镇国公二姑娘是耿舒楼的亲妹妹时,他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了什么。
    “祝二姑娘,是叫祝霓吧?”
    耿舒楼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吧。”
    母亲来信说,这是他亲妹妹,和他们家里人长得像,脾气性格也像,又说她在镇国公府这些年,因为长得不像镇国公府中人,所以不得镇国公夫妇和祝家二爷夫妻的喜爱,备受冷待。
    言辞中无不是对这个亲生女儿的疼爱,也是在隐晦暗示他应该疼惜这位亲妹妹,而不是那位鸠占鹊巢的假妹妹。
    祖父的信上虽然也说了这件事,但是其观点和母亲的并不相同,祖父的意思他也明白,无非是相机行事,平王若是得势,那么他就要疼爱那位从小便生活在安平伯府的妹妹,无关血缘,长久的相处最为重要;但若是慎王得了盛宁帝和一众朝臣的认可,成了大宁的储君,乃至最后登上帝位,那么他便要认定事实,亲生的妹子总比外人要好。
    眼下看来,若是按照祖父的意思,他应该选择第一种。
    毕竟慎王已经死了,而嫁进慎王外祖家的祝霓,现在大概率和吴家的其他女眷一般,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难道如此,他就要向平王妥协了?
    那个在他即将踏进春闱考场,就要为自己十几年寒窗苦读收获一个完美结局时,一手打破了他的梦想的人,如此蠢毒又短视之人,他为何要向他妥协甚至投靠。
    天色越发黑了,也越发冷了,满天不见一个星子,远处传来军营中嘈杂的声响,以及近处溪水的潺潺声。
    罢了,就这样吧。
    耿舒楼转身要走。
    “哎1万洒忍不住拉了他一下,他觉得这人有些奇怪,说的好好的,他也没得罪他,怎么就要走。
    话说到这半拉拉的,就算没有三公子的吩咐,以他的性子,也要将话说完的,否则晚上恐怕睡不着觉。
    耿舒楼往后一退,避开万洒的手,同时,直接朝万洒发动攻势,万洒一愣,没想到这人变脸如此之快,刚刚不是谈的挺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哎,耿大人,不能动手,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俩都是要挨军杖的。”
    万洒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道,与此同时,他虽未出招,但是却迅速而精准的拦下了耿舒楼的招式,耿舒楼发现自己在万洒手下,竟然毫无反击之力,其武功远远高于自己。
    他脸色发沉,却也不再挣扎,慢慢放松身体。
    他自然明白,在兵营中斗殴,若是被发现,一顿军杖已是轻的了。
    “你想做什么?”黑暗中,耿舒楼的声音暗哑阴沉。
    有了刚才耿舒楼说走就走、翻脸不认人的经历,万洒咽下原本吴起耀教他说的一些铺垫之语,索性直接说出了此番目的。
    “三公子听闻耿大人手下有一能人,是个神射手,极擅弓弩,据说可以在千军万马中,精准射穿目标人心口,取其性命,所以……”
    万洒声音再次压低,呼呼的寒风夹杂枯枝落叶的声响,自他们身边席卷而过,却无一个字浮于风中。
    万洒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耿舒楼,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惶恐惊惧之色,但是没有,耿舒楼很平静,似乎只是听到了一句平常的问候那般平静。
    “你说的是马小豆?”
    “对,就是他。”
    “且不说马小豆未必会听我的,毕竟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甚至会株连家人亲友,退一步说,就算他听我的,他也没有你所说的那般厉害,他若是能在千军万马中射中指定之人,那么我们早就取了垚幕大将岌王的性命,哪里还能任他带着残兵败将逃回高丰城。”
    耿舒楼淡淡的说道,对万洒听信谣言,夸大马小豆的实力之事嗤之以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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