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显然不是为了排球练习才和我这个初学者互相推球玩,他只是想找个方式来舒缓赛前紧张的情绪,而我大概就是那个被临时抓包的工具人。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发现他手中的排球和前几天体育课上的躲避球是同款,也就是说,只是普通托球的话,短时间内已经熟悉排球重量的我应该不至于把它托穿天花板。
    一开始只是被日向缠着撒娇才无奈接过了排球,在互动的中途习惯性去观察对方的才能,没想到还真有一些发现。
    第一次托球,失误。
    刚一出手我就知道这并非一个好球,排球被抛得又高又远,球线飘忽不定。这是初学者常见的失误,而不是力气大才导致的。原本我已经想好了理由来解释这个坏球,没想到日向并没有放弃。
    他仰着头注视着排球的轨迹,找准时机助跑两步屈膝起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在半空中扬起胳膊,用力一掌抽在排球上。排球的受力点发生了改变,飞速砸向另一个半场的边线,橘发少年稳稳地落地,衣摆也随之荡了下来。
    “不用担心,再多试几次!刚才就约定好了的,只要是你托的球,我一定都会好好接到的!”日向少年一脸“你随便打,接不住算我输”的表情。
    “……那根本不是重点吧,居然能跳这么高,你是高角羚吗?”我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脑子里除了排球就是排球的单细胞生物茫然地歪了一下脑袋:“呃?高角羚是什么?”
    “一跳三米高的那种……不,我什么都没说。”我最终放弃了和他解释有关高角羚的生物名词。
    日向身高一米六却可以跳这么高,就当作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吧,对于排球运动员来说也不是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在我看来,比起迹部和青峰这些人,打排球的日向可太正常了。
    “说起来,赤司的声音真的好像我们排球部的顾问老师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神谷浩史到底配了多少龙套角色啊。
    我面无表情地想道。
    “嗯?这样啊。”日向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挪回到了排球上,兴奋地原地小跑了一阵,“刚才的球再来一个,姿势很不错哦,快快快,下一个下一个!”
    “不是说好的就一个吗?”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捡起排球打算再托一个。
    给日向托球只需要摆好姿势向他的方向斜上方轻轻一推,不像是躲避球奔着砸人的目标去,稍微玩一下也没有关系。
    日向是少见的单细胞生物,有些单纯过头了,脑子里想什么就会在言行举止上完全显露出来,甚至不需要读心术就能知道他想表达的东西。短暂的接触下来,我觉得就算是我失误打穿天花板,脑子里只剩下排球的日向都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异常。
    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未来不会产生任何交集的托球工具人,我和日向相处完全不用费脑子,也不用担心以后会因为排球惹上什么麻烦——
    在五分钟之前,我还是这么想着的。
    黛千寻走过来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直到我看见了他身后神情凄惨的几人。
    “赤司,回去了。”黛千寻平淡地喊了一声。
    我这才明白,他们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玩够了记得回来,坏男人。
    喂喂,这不搞的我完全像是个抛妻弃子、在外和漂亮小姐(第三者)玩得忘记回家的渣男了吗?
    第三者日向看着过来的陌生人,有些好奇地向我询问:“这是赤司的朋友吗?”
    “是同一个社团的队友。”我说。
    “哦,篮球部吗?”在平均身高为183厘米的洛山篮球部首发们围绕下,仅有162厘米的日向被衬托得像个稚嫩的国中生,日向不得不仰着头望着他们,并且发出了羡慕的感叹,“每个人都好高啊……”
    叶山死死地盯着他,等我们的寒暄告一段落,才不情不愿地开口:“这个小豆丁是谁啊?赤司。”
    “小、小豆丁?!”日向指着自己,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哪有人一上来就嘲讽别人身高的啊?!”
    “呃……真的很小只嘛。”
    “说别人矮的自己才矮吧!”
    “你说什么?!我可是有一米八啊!”
    “叶山。”眼看着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我带着警告意味看过去一眼。
    叶山前倾给予对方压迫的动作一顿,很快识趣地战术后仰,投降似的举起了手:“我知道了啊!那么,他是谁?能让你去买了这么久的饮料?”
    这么说着,他暗示性地看向了我手中的排球,似乎是想让我给个解释。
    “这是乌野高校排球部的日向。”我介绍道。
    “排球?”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就连黛千寻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么小一只也能打排球吗?而且居然是高中生?!”
    “喂!你们是什么眼神啊!”日向气得鼓起脸颊,但他也不可否认别人的惊奇不无道理。
    像排球这样的运动,如果天生身高不足就已经断了一半胜利的道路,用出色的运动神经来弥补是可以,但有些位置就没办法胜任了。
    当然,篮球也一样。
    他们在争吵的时候仿佛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是我拉低了篮球部平均身高,还真是对不起了。
    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怎么延伸开去的,吵了几句,叶山突然扭头问我:“赤司你说,篮球和排球你喜欢哪一个?”
    篮球、排球,或许还要加上一个网球,这三者我究竟喜欢哪一个?
    如果说篮球是母亲的期待,那么其他两项运动则和我完全无关了,哪一个我都没兴趣——
    这么说也不太对。
    毕竟小时候的我还是很乐意和别人混在一起玩的,像个普通人那样,好动小孩子喜欢运动很正常吧。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自身能力也在日益增强,我开始失去对力量的精准掌控。为了不闹出骚乱,我开始拒绝进行一切不必要的体育活动。虽然活动课上只是坐在旁边看别人玩耍会稍微有些无聊,但考虑到人类脆弱的身躯,我还是安静呆着比较好。
    现在我做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只是因为遇到了这个叫日向翔阳的家伙,并不是我对排球有什么特殊喜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沉默又让叶山误会了什么,他有些恼火地指着日向大声问道:“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排球部的还能插上一脚啊!而且还是别的学校的,难道赤司还想为了排球转校吗?”
    “什么啊?”不明真相的日向下意识就站到了排球这边,“喜欢这种事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全看赤司个人喜好啊,排球有什么不好?!”
    我:“……喂。”
    为什么被你们这么一说,原本十分正常的谈话内容就变得怪怪的?
    一旁沉默不语的黛千寻表情愈发微妙了,就算不用心灵感应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句台词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当然见过,那可是白色相簿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禁有些头痛。
    且不说乌野离京都有多远,光是“赤司征十郎为了排球转校”这个说法,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吧。
    叶山破天荒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明明是赤司一直在消极训练啊!马上就要半决赛了,一点紧张感都没有!看起来也根本不上心,连上场都不愿意,还找了黛千寻来代替……”
    我下意识看向实m,发现他也非常赞同叶山的话,也就是说,我最近的表现的确已经影响到他们的赛前情绪了,而且不难看出他们非常不安——我究竟是否会留在洛山帮助他们夺得胜利。
    我原本是想过,就像有裂痕的盘子无法恢复原状,但只要能使用,维持现状就足够了。目前看来,对篮球部这些人给予的信任单纯地放置处理,一昧的逃避果然不行吗?
    我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说什么蠢话呢,我不上场只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如果我真的不上心,就不会同意呆在篮球部了。”
    “可是——”
    “有你们在,我们根本不会输。”我给出了承诺,“如果输了的话,就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给你们吧。”
    “……”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外校的日向则完全被吓到了:“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打个篮球还要挖眼睛,篮球是那么危险的运动吗?”
    事实上,这个世界的篮球比排球危险多了。
    “只是开个玩笑。”我安抚道,转而又故作严厉地对洛山等人说明,“好了,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明白了就给我回去训练——”
    “日向!”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咬牙切齿的咆哮打断,围成一圈的几人下意识往声援看去,只见和日向穿着同款黑色运动服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日向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直接缩到了我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影、影山!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名为影山飞雄的二传手个子和黛千寻差不多高,身材一看就是运动员,黑发黑眸,本应该是冷清的五官拧出了凶恶的表情。
    他冲到了面前,臭着张脸毫无高冷风范地冲着搭档教训道:“谁让你擅自行动了,知道大家找了你多久吗,你这个呆子!”
    “我出门的时候和田中前辈说过了啊,明明是影山不陪我练习。”日向小声嘟囔着。
    影山又露出了严厉的表情:“你又没说去哪个场地!真是的,武田顾问差点都要去警局报案了!”
    “对不起!”吓得日向赶忙道歉。
    趁影山掏出手机联系顾问的空档,日向扯着我的衣袖,小声向我介绍道:“这是我们的二传手,很厉害的排球天才影山飞雄……影山真的很严格。”
    他的抱怨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那边打完电话的影山一声:“日向——”
    “噫!”
    “他们是谁?”影山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很快又把注意转向了其他几个个子更高的人。叶山他们都穿着洛山纯白镶蓝边的球服,非常惹眼,影山从他们胸口的标志上分辨出了学校,“是洛山的排球部?”
    “不,是篮球部哦。”实m站出来说明。
    “哦。”影山向来对排球以外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走了,日向。”
    “啊?……嗨!”
    日向先是冲我道了谢,随即就被不耐烦的影山像揪着小鸡仔那样揪走了,两人走远了还能听到影山的呵斥。
    “不要随便找不认识的人托球啊,我平时给你托的还不够多吗?”
    “我知道了啊!”
    我:“……”
    原来我才是那个第三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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