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承阳侯府
    一小厮敲着屋门:“爷,您吃点儿东西罢,您都好些日子没吃了。”
    屋里头没声?儿,小厮急得团团转,再这样下去侯爷要怪罪他了,他心一横大喊:“爷,您现在这副模样孟姑娘也不?会记得您,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自作多?情。”
    屋门倏然打开,小厮被吓了一跳,姜淮满脸颓然,“你胡说,分?明、分?明孟姑娘对我?还算友好,我?们还一起?跑马来着。”
    小厮翻了个白?眼:“那是您自己觉得罢了。”
    姜淮慢慢蹲下身,他心里头难受极了,得知孟禾鸢离京是她走了有半个月了,他在家中辗转反侧、左思?右想?还是想?去表明自己的心意,无论有没有可能还是要给自己争取个机会,谁知道上门后发现永定侯府已经锁门了,他呆呆地站在门前,卖货郎走过嘀咕:“又?来一个,人早就走了。”
    姜淮如梦惊醒:“去哪儿了?”,卖货郎一扭头:“不?知道。”
    而?后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大半个月闭门不?出,人都消瘦了。
    小厮一通“苦口婆心”的劝导后人好歹还是吃了些饭,承阳侯夫人爱子如命,“儿啊,你都多?久没去衙署了,再这样下去,娘该隐瞒不?住了。”
    姜淮本着散心的想?法出了门,去衙署走一遭,心里头想?着去衙署,马却不?知怎的经过了永定侯府,他心痛如绞,眉头揪了起?来。
    视线散散的一转,一张熟悉的侧颜印入眼帘,他怔愣一瞬后当即飞奔过去,扯着那道身影唤出了日夜期盼的名字:“孟姑娘。”
    脸转过来后确实是极像的,只?是神似却不?形似,孟禾鸢每一唇一眼都长在了他的审美上,薄薄的红唇、灵动的水眸,如雪般的肌肤,眼前的女子也是美的,只?是有种假货的感觉。
    孟禾安每日都出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转到承阳侯世子,没想?到还真给她转到了,听着他嘴里头唤出孟姑娘,孟禾安当即欣喜若狂。
    她手攀上了姜淮的手臂,娇楚可怜,姜淮心软了,连连道歉:“对不?起?,认错人了,在下冒犯了。”
    孟禾安迷茫问:“公?子并未认错,小女子确实姓孟。”
    姜淮诧异后赶紧问:“你与孟禾鸢是……”
    “正是家姐。”孟禾安赶紧说,“公?子竟是识得的,不?过家姐离京了。”,她作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成功勾起?了姜淮的疑惑:“怎么了?”
    孟禾安喃喃:“不?知长姐何时而?归,小女子有要事相求。”
    姜淮听后当即道:“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我?同你长姐……是故交,能帮我?便帮了。”
    孟禾安浮上喜意:“当真?那岁岁便谢过公?子了。”
    美人笑靥如花,娇美可人,姜淮被笑意晃的找不?着北,磕巴问:“你叫岁岁啊。”,孟禾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姜淮便晕头转向的带着人离开了。
    孟禾安说她被母亲要嫁给襄王做填房,自己受不?了了便跑了出来,本想?叫长姐收留几日,结果长姐一家并不?在,她哭哭啼啼的抹着泪,姜淮又?晕头转向的说:“没事,我?、我?有处别院,你可以先住着。”
    *
    孟禾鸢在家中歇了大半个月,直到能下地走路后方才出门,这一日她尝试着在花园走来走去,伤的这脚还是有些酸痛,走不?长,走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左右是在家中便叫春缇拿来药油,在凉亭内脱了鞋袜叫春缇给自己擦药油。
    春风拂面,湖中水荡起?涟漪,粉白?百迭裙绽若莲花,孟禾鸢惬意的仰起?头便对上了颜韶筠冷漠的含情目。
    她笑意一滞:“……”
    怎么回事,她怕是看错了,又?眨了眨眼睛,正好看着她父亲与颜韶筠站在一处,轻轻地握拳咳嗽,还不?住的眼神示意她。
    她如梦初醒,顿时把裸在外头的脚缩了起?来,却正好错过了颜韶筠意味深长的、晦暗的眼神。
    她扶着春缇站起?身:“爹……颜大人。”
    似是为了解释颜韶筠为何出现,孟逸寒背着手肃然道:“颜大人是为公?事而?来,你赶紧回自己院子里去,注意些影响。”
    孟禾鸢低声?应了声?是。
    却被颜韶筠叫住了:“在下有一养子,因着无人照看,又?怕生便带了过来,养子与孟姑娘所熟,可否同孟姑娘玩上一会儿?”颜韶筠侧目询问孟逸寒。
    孟逸寒刚要说你的孩子凭什?么叫我?家女儿来照看,就见孟禾鸢转身纠结的说:“那……行吧。”
    孟逸寒:“……”
    廷哥儿又?胖了些,孟禾鸢揉捏着他的小脸蛋,廷哥儿乖巧任她揉捏,口中已经能清晰地吐露单字,叫的最多?的就是娘,孟禾鸢试图纠正他,想?了想?便说:“你叫姐姐。”
    廷哥儿还是叫娘,她教?了几次廷哥儿还是不?改,她泄气了,随口道:“还不?如叫我?奶奶呢。”
    廷哥儿下一瞬开口:“奶奶。”
    孟禾鸢:“……”
    合着只?是不?愿意叫姐姐,她怀疑廷哥儿被颜韶筠教?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过这个称呼虽然把她叫老了,但是从本质上不?必再与颜韶筠扯到一块儿,还能从辈分?上压制,也是不?错的。
    她便逗弄的小团子又?叫了几声?。
    廷哥儿扬起?圆乎乎白?嫩的小脸,吧唧一口亲在了孟禾鸢脸颊处,柔软的小身子倚进她怀中,伸开小拳头,把一朵皱巴巴的小花放在了她的手中,孟禾鸢受宠若惊,她瞧着这花出了神儿,若她的孩子还活着,现在也该是同廷哥儿一样在她的怀中撒娇卖乖。
    午间,廷哥儿揪着布老虎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春缇正好回来了,孟禾鸢学着泡茶顺口问:“他们还未议完事吗?”
    春缇苦笑又?叹气:“议完了,只?是不?巧,贺兰公?子上了门,说要见姑娘,颜大人闻言便不?走了,三人眼下正在前厅里头拼酒呢。”
    孟禾鸢无语凝噎,拼酒便拼酒,为何要扯上她父亲。
    第51章
    前?院里?,孟逸寒不得已命人把埋在树下的好酒挖了出来,酒坛被?掀开时同时有两只手伸了出来要?给他斟酒,一边儿一只握在酒壶两旁。
    贺兰珣笑意?吟吟,颜韶筠冷厉淡漠,两双眼眸对在一起谁也不肯让谁,贺兰珣微微使力:“颜大?人,还是在下来罢,在下久仰孟侯功绩,早就想同孟侯对饮。”
    颜韶筠不松手又神色坦然的把酒壶拽了回去:“还是我来罢,贺兰公子远道而来,怎好劳烦贺兰公子。”
    孟逸寒一时头大?,一个斟酒有什么好争的,“都别争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从?二人手里?头拿过了酒壶,颜韶筠一袭白裳,清冷矜贵,容色秾丽白皙,孟逸寒暗自?赞叹,真是连姑娘都比不上的容貌,美却丝毫不显女气,贺兰珣一袭月白衣袍,温润拓雅,虽说没颜韶筠那么夺目,但也?是一副好样貌,这二人,都想做他的女婿,可惜一个都不成。
    贺兰珣放下酒盏:“不知孟姑娘的脚可好些了?”
    无视颜韶筠凌厉的视线孟逸寒颔首:“好些了,至少?能下地走动了,还要?多谢贺兰公子及时给她诊治。”
    贺兰珣笑笑:“在下应该做的。”
    颜韶筠听得桌子上的手掌越攥越紧,贺兰珣接着说:“不知等会儿可否能去探望一下孟姑娘?”
    孟逸寒随口道:“自?然可以。”
    颜韶筠似笑非笑:“带人出去却没保护好孟姑娘,贺兰公子真是大?意?的很啊。”
    贺兰珣面带愧色:“这确实是在下的失误,不过此行?孟姑娘甚是开心,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颜韶筠眼神阴沉的盯着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这顿饭二人一直在若有似无的拼酒,男人幼稚起来可是同小孩子有的一拼,孟逸寒反倒是一直在劝酒,只是二人仍旧你一杯我一杯的,最后喝的面色泛红,贺兰珣还好,一瞧就是商人海量,孟逸寒出身武将,自?然也?差不得,只是颜韶筠喝着喝着,脸色绯红,眼眸也?迷离了,却还在撑着不倒下。
    最后孟逸寒一把夺过酒杯,牵起和气的笑意?:“都别喝了。”,他再喝,夫人该不叫他进屋子了。
    贺兰珣神色如?常拱手:“今日同孟侯畅言实在爽快,可容晚辈歇息一会儿,晚辈怕去见孟姑娘叫瞧了晚辈的囧态。”
    孟逸寒摆摆手:“来人,为二位爷安排厢房。”
    ……
    颜韶筠被?扶进厢房后摊在床榻上歇了会儿,酒意?上头在他胸腔里?翻滚,他难受的要?命,却还是挣扎起身,他满脑子都是贺兰珣要?去见阿鸢了,他得去阻止。
    房门打开,恰好贺兰珣在院子里?喘气,他回身见颜韶筠,不复方才的温和,淡了眼神颔首,抬脚就想走。
    颜韶筠厉喝:“站住。”
    贺兰珣回身似笑非笑:“颜大?人是在叫在下?”
    他看着贺兰珣那张假面皮子就想一脚踹出去,“你去何处?”,他冷声问。
    “去哪儿应该没必要?跟颜大?人报备吧?不过颜大?人应该清楚,自?然是去见孟姑娘。”贺兰珣坦白道。
    颜韶筠咬牙:“你最好离她远些,收起你那些心思。”
    “颜大?人思想未免太龌龊了,在下都不知在下什么心思,颜大?人便妄下定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再者我同孟姑娘不过是知己,颜大?人这般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是不是也?是对?自?己分外没信心了。”
    不得不说,贺兰珣当真是一针见血的戳到了他的心扉,他就是见不得她身边出现别的男子。
    “孟姑娘已经对?颜大?人没有任何情谊,劝颜大?人还是体面些,莫要?死缠烂打了。”贺兰珣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颜韶筠一阵头晕,晕得他站不住脚,只得扶着石桌坐了下来,和缓一阵,心血几?欲呕出,要?压抑他的本性?实在非一件容易之事,若非他现在脱身不得,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还能有贺兰珣接近的机会?
    这厢,孟禾鸢还在抱着廷哥儿识字,大?半日的相处,叫廷哥儿越发的黏人,滚在她的膝盖滚来滚去,脸埋在她腹前?,孟禾鸢心越发的柔软。
    贺兰珣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孩子,若是知道,合该把福哥儿带上,叫作个伴儿。”
    福哥儿是他的儿子,乳名?璟福,贺兰璟福,孟禾鸢见是他,小脸扬起笑意?,“廷哥儿也?不过偶尔才在,再说福哥儿那么小,怎好千里?迢迢带出门。”
    “脚好些了吗?”贺兰珣不见外的在她身侧坐下,垂眸看了一眼,又伸手摸了一把廷哥儿毛茸茸的脑袋。
    孟禾鸢同他的相处很舒服自?然,没什么不自?在,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蹙眉:“我方才听女使说你们……”
    “是,颜大?人酒量倒是挺浅,现如?今还在厢房醒酒。”
    孟禾鸢闻言轻笑了一声,垂下了头。
    “这个东西送你赔罪。”贺兰珣突然张开手,一个巴掌大?的香囊赫然出现,孟禾鸢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好端端的送香囊是何意?。
    “你闻闻。”,贺兰珣把香囊递到了她鼻间,淡淡的茶香熏润了她的眉眼,孟禾鸢不自?觉接了过来,贺兰珣解释:“我最近想着以茶入香,同花香混合,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或者意?见吗?”
    孟禾鸢触及他认真倾听的模样,习惯性?的垂眼低头,却被?贺兰珣用手背支起了下颌,在她躲开之前?迅疾的收回了手,“怎么又低头了?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
    又到了诉说她想法的时候,她开始浑身都用力起来,渴望自?然而顺畅的同他说自?己的想法,憋的脸都红了,只是最终还是:“都可以,很好。”
    贺兰珣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很中肯的想法。”
    孟禾鸢垂头羞赧,感觉被?嘲笑了一般:“抱歉,我……嘴笨,但确实很不错。”
    “啊,看来还是阿鸢不够信任我,不认我这个朋友,连对?朋友畅所欲言都做不得。”贺兰珣遗憾道,孟禾鸢被?他逗笑了。
    二人气氛融洽,孟禾鸢觉得贺兰珣此人真的很神奇,他虽是外男,同他相处却无任何被?冒犯、凝视的感觉,更叫孟禾鸢欣喜的是他把她当朋友,有认真的在问她的意?见,这叫孟禾鸢欢喜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自?来便没什么朋友,小时候家中管的严,课业、官家、女工如?流水一般,后来家人不在身边,便也?成日只想着卯足劲儿给家人争光,嫁人后操持庶物,婆母使唤她、夫君呵斥她,然后颜韶筠又趁人之危强占了她。
    这二十多年来尊重她的人很少?,贺兰珣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竟有这般见识,孟禾鸢决定也?要?好好同他做朋友。
    贺兰珣离开时孟禾鸢同他说自?己的脚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去了,贺兰珣闻言也?没叫她再休息几?天,只是点点头:“好,若你有什么不适记得同瑛娘或者我说。”说完便背过身挥挥手走了。
    廷哥儿拽了拽她的裙角,想要?那个香囊,孟禾鸢便给了他玩,她想着既然都到了前?院儿便想着把廷哥儿给颜韶筠送去。
    永定侯府静悄悄的,穆凤兰到了濁州便成日不着家,孟景洲头大?如?斗,不是在寻夫人的路上就是即将去寻夫人的路上,言氏同旧友成日出门去醉香楼看舞曲追忆昔年,家中人聚在一处的时辰竟也?就晚上。
    厢房门开着,孟禾鸢犹豫了一下还是唤来一个小厮进去问问,免得二人独处不自?在。
    半响,颜韶筠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后,孟禾鸢没有同他对?视,轻轻推了一把廷哥儿,“去罢。”,廷哥儿不舍得看了她一眼,迈着小短腿跑到了颜韶笙身侧,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袍裾,睁着大?眼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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