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哗啦啦的流淌着, 偶尔会拍击在石头上, 发出稍大一些的声音, 由于水流流速过快的原因, 这里没有什么鱼, 只有一些水草零零星星的生长在岸边。
    是很适合训练的地方。
    “缘一,你带上它。”时律抽刀砍了一些竹子,切成小段后, 把它们做个简单的救生衣捆在了缘一身上, “血鬼术的种类很多,而且总是千奇百怪,缘一要学会游泳才行。”
    缘一听话的点点头, 他现在已经被要求换上了轻便的衣服, 马上就可以下水去了,“要怎么学呢?”
    “可以看看青蛙和鱼是怎么在水里活动的。”时律给出了回答, 有着通透世界视角的缘一完全不用他来教, 只需要观察就可以,他的作用大概就是告诉缘一该学什么,“用自己觉得可以的方法, 能在水里活动就行了。”
    “好。”
    斑静静的卧在两棵竹子交叉的地方,舔了舔自己的毛, 看着缘一在急流中起起伏伏的身影,“剑术教过了,弓箭和格斗教过了,就连插花你也教给那小鬼了, 真的是,没完没了的。”
    “到底什么时候能教完啊笨蛋。”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呢。”丙站在一根翠绿的竹子顶端,像是根本没有重量似的,她一只手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的脸,露出微妙的眼神来,“按人类的时间来看,已经过去五六年了吧,希维斯你难道要把他教成神明才停下吗?”
    “准备的越多越好吧。”时律无奈的笑了笑,“我希望他能变成优秀的大人。”
    “这个是最后了,之后我会离开他的。”
    时律又补充了一句,在原地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够放心,于是也朝着河边去了。
    “真是的。”斑打了个哈欠,伸出一条腿给自己挠了挠下巴。
    “你不担心吗?”丙从竹子最顶端跳下来,轻盈的落在地上,紫色和服的引裾在地上如同金鱼尾一般铺展开来,显示出女妖怪优美的身姿。
    “希维斯接触的人类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每个都不普通,不提那个令人恶心的人类,这次的这个,叫继国缘一对吧?简直如同神明的孩子一般。”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斑懒洋洋的说。
    “哈?”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地位哦地位。”
    “切,那个小鬼能做到的到就来试试好了,还有你也是。”斑斜斜的瞄她一眼,“我在希维斯心里是最特殊的,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丙捏断了手里的扇子,木屑哗啦啦的掉在了泥土里,“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哼。”斑嚣张的哼了一声,仗着自己现在是一只猫,就顺着竹子往上爬了起来,最后利用弹性把自己送了出去,一鼓作气跳进时律旁边的水里,“希维斯———我饿了!”
    “不是刚吃过午饭吗?”
    “哈?本大爷饿了就是饿了!”
    丙在竹林里把时律无奈的应答声听的清清楚楚,“……真是只狡猾的肥猫啊,不过我是不会认输的。”
    ————————————
    “鬼杀队是产屋敷家建立的,内部结构非常严密的组织。”时律带着缘一向不远处的建筑群走去。
    缘一已经十六岁了,可以算作是成年人,现在腰间配刀,扎着马尾,穿着深红色羽织的样子,看起来颇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意思。
    “嗯,我家的孩子真优秀啊。”时律满意的点了点头。
    缘一疑惑的看向他。
    “啊,没事。”时律继续给他讲解,“产屋敷一族是鬼舞辻的近亲,在鬼舞辻家没有留下后代的情况下,诅咒似乎转移过去了。他们家族的人都无法活过三十岁,甚至孩童也会早早夭折,在与神官联姻后才好了一些。”
    “在认识到原因来自鬼舞辻无惨后,他们就以杀死他作为家族代代传承的目标了。”
    “产屋敷的家主负责经营、组织和提供资金,队员大多是重要之人被鬼杀掉从而决心复仇的人,或是每代都传承杀鬼信念的家族。”
    缘一点点头,“希维斯先生觉得我在这里能得到锻炼吗?”
    “毕竟是志同道合之人,鬼杀队的情报系统也非常完善,鬼出现的地点都可以准确提供。”时律认真的看着他,“我会完全尊重缘一的想法的。”
    “是否想要加入这里,呼吸法要不要教给别人,今后要走什么道路,全部由缘一自己来决定。”
    “那希维斯呢?”缘一用深红色的眼睛看向他,“我们要分开吗。”
    时律张了张嘴,莫名有种负罪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痴小鬼!当然啦!”一路上一直没说话,安静趴在时律肩膀上的斑突然开口了,“难不成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吗?这是老师可不是保姆啊喂。”
    “是我唐突了。”缘一愣了一下,果断的鞠躬道歉。
    “……不。”时律看着弯下腰的缘一,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我的时间还很长,可以一直陪着你,但是我们总会分开。”
    “缘一,你已经学会了所有人穷其一生也学不完的东西,剩下的时间要在他人身上学习了。”时律拉着他继续走,“和人交往的能力,关心别人的方法,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要在人群中才能学会。”
    “他人?”
    “你会明白的,缘一可是善良又通透的孩子啊。”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最近的那处房屋前,一个带着面具的隐——也就是后勤队员,从那里走了出来,“您是希维斯大人吗?”
    “是的。”
    “那这边这位就是继国缘一大人了吧。”隐表现的很热情,“我已经等你们很久啦,主公大人说如果是您们二位的话可以不用蒙住眼睛,请和我来吧。”
    “麻烦您了。”
    时律从平安时代一直到现在,在遇到缘一以前并非是什么都没做的,鬼杀队成立之初他出了不少力,之后也一直在帮忙,每任当主都与他有着联系。
    穿过复杂的走廊与过道,再经过几个地下通道,各位鬼杀队成员的住所,医疗屋,大片的紫藤花林,时律和缘一才到了鬼杀队主公的会客室。
    这样严密的布局和设计,防住上弦以下的鬼大概是没有问题了。
    产屋敷家主正跪坐在和室里,他的诅咒已经蔓延到了脸部,在鼻子左右的地方,但所幸眼睛还是可以视物的。
    “缘一,你先去转一转吧,我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会去找你的。”时律看到了正在等他的人,于是转身对缘一说道,“可以让这位隐带你参观一下。”
    “……”,缘一有些不太想去,但时律的视线仿佛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他逐渐安定下来,常年不与外人交谈带来的紧张感似乎也下降了一些,“好。”
    “那就请和我来这里吧。队员们正在训练,您有兴趣看看吗?”隐带着他往外围走去。
    时律看着缘一的背影逐渐消失,自己便朝着主公走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希维斯先生,日安,您还是这么年轻啊。”主公温和的说着,为时律倒了茶推过去。
    这一任的当主在小时候见过时律一面,之后一直和他保持着书信交流。
    “刚刚那位就是您信中提到的继国缘一吧。”
    “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主公说,“如果这孩子愿意留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培养他的,后勤这方面也请不用担心。”
    “他不擅长与人交谈,还请您派一个活波一点的队友给他吧。”时律郑重的拜托道,“实不相瞒,我认为杀死鬼舞辻无惨的人会是缘一,他是终结这宿命的希望。”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主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同。
    “是的,接下来我会去搜寻鬼舞辻无惨的行踪,有了消息会通知鬼杀队。”时律说,“我会的东西这孩子已经全部学会了,没有什么能再教的,接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啊,您是打算在这里锻炼他。”主公明白过来,“等您找到无惨以后,就让缘一出手。”
    时律有向他解释过自己不能杀死无惨这件事,主公好像已经自顾自的脑补成了诅咒或是限制一类的情况。
    “是的。”时律死死地按住想要奔向桌上点心的斑,“虽然缘一很小就立下了杀死无惨的志向,我也以此为标准在培养他,但总归是不放心的。”
    “随着这几年猎杀鬼的经历,他见到了很多悲伤的事,对于鬼这种生物的了解也加深了。”
    主公认真的听着。
    “但是,他的心灵还不够强,他没有见过同伴。志同道合,为同一个目标而奋斗,就算自己倒下去,也会有人接过刀刃去战斗的那种信仰,受伤了也不会有人放弃他的情谊,缘一他需要体会这些。”
    “以此为前提的是,我尊重他的选择,如果缘一不愿意再去杀鬼,我没有任何的意见。”时律说,“您知道的吧?杀鬼时会拥有如同斩杀人类一般的罪恶感,鬼化为灰烬前时的忏悔又是多么的令人悲痛。”
    “……我们这里许多剑士,都被杀掉了家人或是朋友,凭借着复仇的信念走到了现在。”主公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他们有的还只是孩子,却要整天面对着生死的考验……”
    “没有救到普通人,队友在眼前死去,斩杀化鬼的重要之人……这些压力和痛苦我都非常的清楚。”主公很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我会充分考虑缘一的情况的。”
    “我明白您的担忧,我们不能把灭杀鬼这件事当作责任强加给他人。”
    主公温柔的笑着,虽然脸上有着受到诅咒后形成的狰狞伤痕,但是一点也不显得恐怖,这东西在他的身上完美的被那一身气质压制了下去。
    “哪怕就这样逃避下去,也是正确的选择,没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正是如此。”时律点头,“这些事由我们来承担就好。”
    这是两个什么样的傻瓜啊。
    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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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要加入鬼杀队吗?”隐试探着问道。
    “……应该是的。”缘一还不太确定自己会这么做,但是既然时律说这里可以得到锻炼,他其实是有意留下的。
    “那真是太好了,您需要日轮刀吗?我带您去选一块材料吧?”
    “不,刀的话我已经有了。”缘一把腰间的刀举起来给他看,神情认真,“是妖怪锻造的。”
    “诶?诶,是吗,那,那真是不错呢。”
    主公!!!这次的新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隐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是不是鬼吃掉了家人,所以精神受到打击了?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请看,那边是队员在训练。”隐给他指了一处地方,许多穿着队服的人在互相用木刀攻击着对练。
    缘一抱着刀静静的看了一会,那似乎只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刀法也平平无奇。
    “这样可以杀死鬼吗?”他问。
    “啊,毕竟鬼的话和人不一样,没有被砍到脖颈或者是晒到太阳,就能够无限的自生。”隐艰难的说,“普通的鬼还好,几个人合起来可以杀掉。如果是有血鬼术的鬼,那么我们大概要牺牲一整个队的成员。”
    “他们在做什么?”缘一看到了几个正在奔跑的小孩子,他们大概只有七八岁,此时正跌跌撞撞的绕着庭院的墙根跑步。
    “是被大家带回来的孩子。”隐用看着希望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被鬼杀死了所有的家人,所以想要成为鬼杀队的成员,不愿意去抚养院一类的地方,就被大家当做预备队员来培养了。”
    “这是在自发的训练吗?”
    隐还没有回答,其中的一个小孩子突然看到了他们,开心的朝这里挥了挥手。
    额前的汗水随着他的动作滚落进了泥土里,阳光下泛出晶莹的光来。
    缘一攥紧了手里的刀。
    啊,希维斯先生,我好像明白了,我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为了什么,我这样的人出生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一定,一定是为了杀死那只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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