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都,宫城,正殿。
    侍卫首领高渠弥正规规矩矩站在殿中央。他的身上,似乎还残存着,前一日在城西囚牢里沾染的潮湿气味。
    “君上,端木易那里我已经去过了。”高渠弥躬着身子,轻声向郑伯回报道。
    郑伯一如往常见他一般,翻动着案几上的竹简,头也不抬,淡漠地问道:“免礼吧。端木易那里问出什么了吗?”
    高渠弥缓缓直起身子,依然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他虽然确实有长生之体,但似乎对长生之事也并不清楚。”
    “噢?那就是没有结果了?”郑伯姬寤生难得一次,把目光投向高渠弥的身上。他的话语声冰冷不必,仿佛比殿外的秋凉更彻骨几分。
    闻言,高渠弥果然脸色骤变,声音颤抖着惶恐应道:“也并非一点收获也没有。”
    “嗯?”郑伯不解地斜眼瞥向高渠弥。
    殿内的灯火一阵晃动,光影里,高渠弥的身影也是一阵晃动。
    高渠弥把头埋得更深,慌忙解释道:“小人从端木易身上取了些血,入了药。待制好之后,可以给君上服下。这药虽不能保证可以益寿延年,但也必然有补养精血之功。”
    郑伯神色不变,只是轻轻点点头,缓缓说道:“好。端木易还活着吧?”
    虽然郑伯并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高渠弥知道,自己昨天的自作主张救了自己一命。
    劫后余生的高渠弥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才慢慢说道:“君上放心,小人下手自有轻重。不会要了他的命的。”
    郑伯再次低下头去看案几上的竹简文书,平淡地对高渠弥说道:“嗯......关于长生之术,你继续追查就好。上次你提到过鲁国也有长生之人,不妨往那里走一趟。如今鲁国也与我大郑结为联盟,来往方便了不少。”
    “小人领命。”高渠弥躬身拜道。
    “嗯......”郑伯应着同时,拿起一卷文书,捋着胡须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此时,殿外有宫人进来禀报:
    “君上,考叔大夫求见。”
    “请进来吧。”郑伯抬起头来,吩咐道。
    “诺。”宫人领命,匆匆下殿。
    郑伯这才又一次看向高渠弥,说道:“高大人,你先退下吧。”
    “嗨。”高渠弥应声而退。
    快步下殿之时,高渠弥与颍考叔擦肩而过。颍考叔抬头看了高渠弥一眼,目光中浮现起一丝疑惑。
    但毕竟面见君上要紧,颍考叔也不敢停步,只得继续趋入殿内。
    来到殿中,颍考叔躬身见礼道“臣颍考叔拜见君上。”
    郑伯从案几后绕了出来,走到颍考叔面前还了礼,又安排颍考叔坐下,才语气平和地问道:“考叔何事?”
    颍考叔忙又起身,向着郑伯一揖,说道:“昨日君上交代给微臣的事情,微臣已经和子都将军研究过了。”
    “哦?你们是何意见?”郑伯一边摆手示意颍考叔坐下,一边问道。
    再次坐稳之后,颍考叔回禀道:“微臣和子都将军一致认为,再次攻宋之事宜早不宜晚。”
    郑伯轻轻点头,颇为赞赏地说道:“寡人也是这么想的。那你们觉得何时出兵比较好。”
    郑伯的礼遇和赞赏让颍考叔十分受用,他恭敬持礼地回答道:“如今我军刚从戴国回来,稍有些疲惫。可暂作休整,九月出兵。”
    郑伯目光忽然投向殿外,在萧索的西风中逐渐放远,沉声说道:“秋九月,天肃杀。寡人昨日请人卜筮,得到的建议也是九月出兵。既然如此,此战就交给你和子都去安排吧。”
    “诺。”颍考叔回应道。
    说罢,颍考叔拜礼竟要退下。
    “且慢。”郑伯忽然出声留住颍考叔。
    “请君上吩咐。”颍考叔恰好站在殿中,便随即一揖请示道。
    郑伯蹙眉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九月之战,让世子随你们去吧。算是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诺。”
    颍考叔领命而退。
    ......
    八月破戴,九月来宋。
    九月初七,郑国大军由世子忽带领,颍考叔、公孙子都相辅,再次进攻宋国。
    一月前才遭受到重创的宋军此时早已无力抵抗,郑国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大获凯旋。
    军队还未从宋地归国,捷报便已频频传来。
    郑国的朝堂之上再次变了风向。原本因为世子忽无故禁足而倒向其他公子的官员们,有不少重新开始替世子忽说话。
    而这一切,被公子突看在眼里,让他极不顺心。
    下朝之后,公子突气冲冲地乘车回到府邸。进到家宅之后,不与任何人说话,便快步来到了角落里的偏房门前。
    这一次,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踹开门,闯了进去。
    房间内的无名似乎对他这样的行为十分鄙夷,轻蔑地冷哼一声,独自走到门前,将房门掩上。
    “公子殿下这样做,便有失了规矩。”无名紧闭房门后,将烛火燃起,冷冷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规矩?”公子突怒气冲冲地说道。
    “怎么,是何人逼宫造反了?还是郑伯立下遗诏了?要是都没有,就还请公子殿下能冷静一点。别在在下面前撒这个野。”无名冷嘲热讽地说道。
    公子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有些失态。但仍是一想到世子忽大获全胜,便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神色焦急地说道:“世子出征之时,我就意识到势头不对。如今,他凯旋而归,之前的事情定然一笔勾销。原来我们费尽心思布这么大的局,只是帮你除掉了端木易。我这里呢?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我还倒是何事。这样的事情若是也能让公子殿下如此盛怒。那殿下只怕就是接过这郑国的传承,也守不住祖宗的基业。”无名继续挖苦公子突道。
    “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之前说助我夺位的是你。如今这般,你又如何解释?”公子突不以为然,不信任地质问无名道。
    无名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公父尚有些日子能活,而世子忽又未完全失宠,他被赦免是迟早的事情。我们本来也没打算指着这一件事情来扳倒他。”
    公子突担心道:“你说得轻松。我如今已经暴露,只要世子复位,他随时有机会反过手来,向我复仇。”
    “他不敢......”无名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公子突微感惊讶,但还是略带怀疑地问道:“你怎么就能如此笃定?”
    “莫名其妙地被人陷害。有这样一桩冤假错案在前,世子忽此后定然不会轻举妄动。”无名神色轻松地说道。
    对于世子忽如今的心态,无名可谓是极为了解。
    自己和公子突设计的一石二鸟之计,让世子忽和端木易直接陷入了谋反大罪的漩涡里,一定给世子忽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此事后,无论世子忽想要对公子突做些什么,都难免投鼠忌器,担心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
    但毕竟涉及到君位的继承,公子突可不敢如此托大。他还是怀有不小的担心。于是面有忧色地说道:“可狗急了还会跳墙呢,他难道不会破罐子破摔?”
    “那就随他来吧。看他是否有这个实力。”无名淡然笑着,似乎对世子忽没有任何畏惧。
    “你......”公子突一时语塞。无名的非凡信心,让他不知该作何看法。
    “公子殿下只管放心就好,在下绝不欺你。”无名继续安慰公子突道。对于世子忽的手段,他十分了解。况且世子忽身旁还有自己安插的眼线。因此,世子忽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无名的眼睛。
    “那现在怎么办?”公子突不知所措地问道。
    “公子与子都将军的关系如何?”无名忽然转换了话题,问起别的事来。
    “一般吧。说近非近,说远非远。”公子突皱眉回答道。他并不明白无名问这件事情的目的。但他清楚,如今公孙子都执掌军队多年,是郑国军方的一大支柱。他曾经也想过拉拢子都,但子都为人倨傲,并不是那么容易倒向任何一方的。
    “那让在下帮公子将子都将军争取过来可好?”无名面无表情地说道,似乎这件事在他看来,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你有办法?”公子突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光芒。此时的他,对无名已没了刚开始的怀疑,甚至有了些期待。
    若无名真的能帮他将公孙子都拉拢过来,那么即便是将来世子忽顺理成章地登上君位,自己也有能力进行宫变。
    毕竟,干戈之下出政权。刀剑只有握在自己手里,那才踏实。
    公子突满怀期待地看着无名,等着他的回答。
    无名感受到了公子突渴望的目光,不禁笑着摇摇头说道:“公子殿下太着急了,暂且再耐心等上几个月。”
    “又要等......”公子突刚要发牢骚,忽然看到无名审视的目光,竟立刻变了脸色,满意地看着无名,说道:“只要先生有办法,等上几个月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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