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池子中缓慢转身的金色鲤鱼,二丫头觉得心情能好一些,她挽起裤脚,又想下水去找鱼玩,孰料今日的莲池竟然比昨日深多了,水面一直漫过大腿还没有踩到池底。二丫头只有无奈的把腿收回来,看着金色鲤鱼在池中顽皮的绕圈子:一圈两圈三圈,金鲤尾巴一划就是一片涟漪,荡出粼粼波光。
    “你这个小家伙总算不怕人了!谁知道昨天晚上偷跑着干啥去了,我那么找都没找到。嗨,坏家伙说你呢。”二丫头对着鲤鱼自言自语几句,尔后精神一振,脑中又出现了七弦古琴。
    “相彼春莺,出谷还林。振振其羽,将嘤其鸣......”随着脑海里自动出现的优美词句,古琴上突然出现一只手,微悬半空,大指头紧贴着微微弯曲的食指,禁指略略上挑,做出“春莺出谷”的标准手势。
    “这只手是我自己的手吗?”懵懵懂懂的二丫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对比着脑海中的这架古琴上的手,比较半天得出:“看手指手型挺像是我手的。不过人家手上的皮肤比我的白比我的细,人家的手应该没砍过柴洗过锅,就是专门弹琴的手。我的手天生下来是干粗活的,怎么比得成呢?”
    还没等二丫头计较完,莲池中又闪过一阵浓浓白雾,景象突变。只见远处隐约山峦起伏,近前乃是参差不齐的山谷,谷中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树木,俨然天然林子。
    既然是树林子,肯定少不了花儿鸟儿。果不其然,还没等二丫头分清到底是桦树杨树还是松树,就像一群鸟儿从树梢上叽叽喳喳飞来而过。有一只鸟儿体型硕大,尾羽修长,在鸟群中格外令人注目,二丫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只鸟飞到树梢上停住,其余的鸟也相伴而止,大家围成一圈,静静的看向领头的鸟儿。
    领头的鸟儿歪着头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属下,似乎在点名,尔后扑棱棱扇动翅膀向外飞去,后面的鸟自动跟成一队,排在大鸟后面,整齐地向着山谷外面振翅而去。
    大鸟傲气的回头扫视了一眼,高高啼叫一声,鸟群叫声一改杂乱,整齐有序,宛如和声。
    二丫头的目光全被那只大鸟吸引住了,那只鸟站立时挺胸抬头,飞翔时姿态矫健,尤其是扑打着翅膀的动作,好像一首流动的曲子,又好像一匹光滑的绸缎。连绵不绝,上下起伏,幻化成一道优美的波浪线。
    “哦,原来春莺出谷的动作精髓是这样的,就是一道柔美的波浪曲线,如同金色鲤鱼在池中划动尾巴留下的涟漪,回旋连绵,一线力道未竭,另一线紧跟而至,好像画圆。”二丫头心有感悟,右手随手一旋,感悟着春莺出谷连绵不绝的力道。
    “怎么样师兄?不用教,她就已经全会了。”女子声音如痴如诉:“你告诉我,说实话,你见过这么灵透的孩子吗?”
    “我说过了,她是天赋禀仪。”
    “不对,天赋禀仪不是这样子的。”女子还要和男子争辩,男子轻笑一声:“你非要和我争个高低,有什么用?这孩子进步快,难道不是你我、不是圣姑所希望的吗?难道你希望她愚昧不化?”
    “实在是进度太快了。”女子声音有着浓浓的怀疑:“前几个月还罢了,梦湖奠基阶段看不出谁高谁低,谁知百天以后这孩子进步如此神速?你要知道平常孩子不要说在第一次弹琴就能弹琶音杀技,只是这一招春莺出谷就要反反复复练习将近三个月时间才能完整领略其中意思,这孩子不到一个晚上就会了?别说是我,任谁看了都会奇怪的。你说我不胡思乱想,谁胡思乱想?”
    男子没有吭声。
    “师兄是见惯了灵透孩子,觉得习以为常,我是真的不这么想。灵透不是这样灵透的。最多能做到举一反三,这孩子呢,分明是以一当百,奇才中的奇才。”
    二丫头浑然不觉周围这两个声音的惊讶,她微闭双眼,一心沉浸在古琴营造的意境中。
    不知不觉,天色彤明。二丫头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跳了下来,忽然听到对面房子里的爹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唉,就算住到天边去住,只要下雨,爹爹病情必然加重。”二丫头深深叹了口气,轻轻走到爹爹门外敲敲门,关切道:“爹爹,要不要紧?”
    “咳咳咳——”随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爹爹呼吸粗重,喘了好久的气才慢慢答道:“不碍事儿的。”
    “那爹爹稍微等等,我马上就去熬药。”二丫头说完,风风火火去了厨房。
    才出房子门一脚踏入院子,她就惊讶地叫了一声,只见满地凌乱的紫藤花瓣中间赫然躺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小物。
    “是怎么了?”房子的爹爹听到响动,着急之下又咳嗽几声,看样子挣扎着想出来。
    “没事儿的,是我没站好,脚滑了一下。”二丫头极力转换轻松的语调,笑吟吟道:“爹爹,你快别出来。这院子里天上地上全是水,到处湿漉漉的,昨晚又下了雨。”
    “嗯,我知道的,我昨晚听见雨声了。”爹爹声音慢慢平静:“没事就好,走慢点。”
    “这一入夏呀,啥都不多,偏偏就雨多!”二丫头气忿忿嘟囔几声,先去厨房解开药包把里面的药材用清水在碗里泡好,再赶紧找来一块破布把院子里的东西包住放在门口,预备趁爹爹不注意一会儿扔到外面去。
    “你把早饭少做点儿,我不太想吃。”爹爹有气无力吩咐道:“去牌坊了给人家安心干活,不管别人怎么说,把自己手里活干好。”
    “爹爹我晓得的,还用你说。”二丫头眼明手快清理完现场,又在木盆里打了一点清水洗完手,这才急急去给爹爹熬药。
    “爹爹不用你吩咐的,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清清白白。”
    “我都明白。”
    “万一受了什么气回来记着给爹爹说,不要藏在心里。”
    “我知道了。”
    在和爹爹的一问一答声里,二丫头很快做好干菜拌饭放在锅盖上温着,又把熬得稠浓的药汁分作三份倒入空碗里,这才依依不舍带上门向梨花牌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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