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济哑声,“当年是何人骗开了山庄大门?”

    九苞神情讥讽地冷笑一声,声音似哭似笑,犹如鬼魅,轻声道:“那一年我刚开始练剑,只记得那人的剑光璀璨夺目,华丽得仿若银河倒挂,还有一人,绣金裘、紫金冠,剑如白虹,直贯紫微……”

    “不可能!”安济惊叫一声,暴怒,“你休得胡言!怎会是他们?”

    “怎么不会?”钟意冷冷地说,“当年明岐位列天下五佬,是与乐姑姑齐名的女子,武功自然不低,那凶手却能一夜灭门,除了常风俊与安广厦,天下盟中还有别人能够办到吗?”

    “不!不会!不会是他们!”安济瞪大眼睛,目光惊恐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忽地冲上前,抓住一个弟子的肩膀,“李师兄,告诉我,不是爹爹对不对?”

    那李师兄张口结舌:“这……”

    “不会是爹爹!”安济扑到李师兄旁边,抓住另一个人,“刘师叔,你来说,你德高望重,我只相信你。”

    刘师叔满脸尴尬,吞吞吐吐道:“济儿,盟主当年或许……有什么苦衷也不一定……”

    “苦衷,对,苦衷……”安济失魂落魄地呢喃着,突然,浓密的睫毛一颤,眼角滚下泪珠,“可这是灭门啊……什么样的苦衷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少盟主,”一个盟总弟子低声安慰,“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做的,如果不做,可能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不一样!爹爹不一样!”安济怒叫,痛苦地捂住嘴,浑身都颤抖起来,沉闷的哭声从指缝里溢出,“他是盟主啊,他不是枭雄,而是奉天行道、天下为公的盟主啊!”

    谢清微低低地道了一声“无量寿佛”,抬眼看向九苞,清冷的双眸没有一丝波澜,平静道:“贫道有一事想不通,河洛山庄向来以‘礼、智、仁、信’四字约束弟子,向来不起纷争,何以得罪安盟主与常阁主,招致灭门之灾?”

    “这倒是,”一个盟总弟子道,“盟主没有理由做这种事啊,我听闻,明庄主生前还曾与他同门学艺,按理说应该维护还来不及呢,怎会反目啊?”

    另一人小心翼翼地猜测:“难道是争夺武功秘笈?”

    “不可能,盟主的紫薇剑法早已经天下无敌,何须来夺河洛山庄的秘笈?”

    “那究竟所为何事?”

    钟意抬手捂嘴,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看了九苞一眼。

    九苞点一点头,突然转身背对众人,解开衣襟,缓缓褪去半身衣物,露出好一幅瘦劲宽广的后背。

    寒风卷着雪碴刮进祠堂,吹动油灯中火舌跳跃,只见飘摇的灯火照映下,九苞白皙的脊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色的小字。

    安济透过满目泪光望去,忽地浑身一震,猛抬手,用力拭去眼中的泪水,定睛往他的脊背看去。

    九苞淡淡道:“此纹身伴随了我十年,诛邪剑主,你目力过人,还请你为众人念一念,这满背墨迹,究竟是怎样一篇荒唐言。”

    谢清微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垂眸看向他触目惊心的脊背,玉石之声徐徐传来:“兴元三十八年,安广厦海外游历而归,得半阙心法,武功大涨,然心法残缺,几度走火入魔,五年后率吾等数人重返海岛,岛民与中原无异,然皆为九趾,吾等为逼问下阙心法,尽屠岛民,却未得逞,岛主钟离明月铁骨铮铮,剥皮抽骨,至死未吐半字,众人立誓封口,然吾等之罪,罪不容诛,吾饱受多年良心煎熬,欲将此事公告天下,即便承千刀万剐、下血池地狱、受万般苦难,亦难偿岛民之半分冤魂。”

    最后一个字音飘散在寒风中,众人全都一动不动,久久无法从震惊中抽离。

    天色将明,阴沉的云层泛起深蓝,风雪却大了起来,寒风呼号,刮进门内,吹熄油灯,整个祠堂陷入一片半明半暗之中,桌上的灵位在寒风中微微晃动,阴涔涔的字迹令人毛骨悚然。

    半晌,一个盟总弟子恍如大梦初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迟疑地说:“盟主他……为了灭口?只是……这背上的文章是否属实?”

    九苞将衣衫披回,转身盯向他:“你怀疑我作假?”

    “不会有假。”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九苞诧异地望向安济,讥笑一声:“你却又知道了?”

    安济喃喃道:“这背上的字迹已全然变形,显然纹了许多年……”

    “不错,”九苞道,“这是当年你的好父亲屠杀我同门时,娘亲情急之下,纹在我背上的,距今已有十年。”

    安济惨痛地闭上眼睛。

    大雪又连下了三日,三日之后,众人脸色各异地走出河洛山庄,安济翻身上马,遥遥看向九苞:“真相已经大白,我回去会将此事上报盟总,求一个公道。”

    “多谢。”九苞淡淡地说。

    钟意驱马过来,沉声问:“少盟主认为怎样才算公道?”

    安济眼神一紧,猩红双眸笼上灭顶的苦楚,他攥紧缰绳,看向对面几人,艰难地吐出声音:“家父已罪孽滔天,万死亦难偿此滔天大罪,然而父恩如山,我愿以身代死。”

    “放屁!”九苞骤然大怒,身形一蹿,犹如一条灵活的大猫,猛地将他从马上扑了下来,手指扼住咽喉压在雪地中,低吼,“你这条小命值几个钱,能抵安广厦的狗命?”

    安济毫无抵抗,像条死狗一样躺在他的身下,喃喃道:“他是我父亲……”

    “那我的父亲呢?”九苞死死盯着他的脸,发现这废物短短三天竟然憔悴得形销骨立,瘦削的脸颊埋在雪中,一丝血气也无,白得几乎与积雪一个颜色。

    “明小公子!”谢清微将安济从他身底拉出来,抬眼看向九苞,轻声道,“少盟主拳拳赤子之心情有可原,请明小公子息怒,贫道会联络武林各大门派,澄清此事,将安广厦之罪行昭告天下,令他伏诛。”

    九苞点头:“有劳诛邪剑主。”

    回城的路上大家都一言未发,沉痛的气息笼罩着众人,安济挺直脊背骑在马上,双眼漠然地看着前方。

    “少盟主,”一个盟总弟子打马赶上来,担忧地问,“你当真要问罪盟主?”

    安济狠狠咬住下唇,抬眼,远远看见天下盟的青砖乌瓦上落满积雪,在一片皑皑白雪中仿佛一只被雪牢囚禁的苍鹰,插翅难飞。

    那弟子急道:“盟主为武林正道做了那么多贡献,若没有他,江湖岂能像现在这般祥和?”

    安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用一个人做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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