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口中说着抱歉,走来欠了欠身。桑亚问了她句是否能坚持,毕竟谁都不想错过这份机会,那人非常坚定地应了可以。
    缺席的模特凑巧回归,那之后便不需要卢木林了。
    后台人全部忙成陀螺,桑亚再无暇顾及卢木林,让她自个儿一边玩去。
    卢木林心下狂喜,表面上腼腆地离开。脱了小西装,她悄悄还给了一个助理,躲进换衣的帷幕后,想换上自己的衣服。
    但是。
    衣服呢!?
    靠靠靠靠靠,她昨晚翻了好几条街才找到这么保守动人的小可爱们呢!!!
    卢木林被惊得心中发凉,瞬间成了一只被凌-辱过的无头苍蝇,满后厅兵荒马乱中找属于自己的东西,跌跌撞撞中,又遇上一面镜子,看到自己脖颈手臂胸膛双腿大片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吓得跟看见妖怪似地就逃。
    什么都也没找到。
    想想她这委曲求全的三十秒,替这位跟自己关系平平的室友帮了多大的忙,而现在转眼就被无情抛弃,连衣服都不能穿回来,简直要流下心酸的泪水。
    想想方才桑亚得意的神色,莫非是她喊人故意把她衣服扔了?妈的这友还没交,就不慎了?
    她心想拿什么挡住身体,可四顾了下,发现连方才走秀那件尚能遮肩的小西装,也被助理不知放哪去了。
    这要如何去见南瓜军团?
    卢木林虚弱地倒在座位里,十指深深扣入额前发丝:“真是服了这位室友……不求金缕玉衣,给我弄点木乃伊臭布条裹一裹也满足了……真是丢死人了,要是突然停电,世界一片漆黑,那他妈该地多好。”
    没想到下一秒,天真黑了。
    更准确地来说,有什么飞来,精准地落在了头神,东西罩住了她的狗眼。
    “……”
    卢木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拎起头上这不明物。
    竟是一件男士轻薄的西装。
    她一愣,快速站起,左右看去,却怎么也没见着可疑人士。
    是男人的?谁的?
    一缕好闻的松木幽香,几不可查地飘入鼻息,上面还带着正在冷却的温度。
    卢木林盯着这衣服好几秒,内心疯狂挣扎。
    次奥,她遇到同道中人了,这人也是个传统守旧的,怕是看不惯她这幅模样了。不对啊,这儿模特这么多,凭什么就往她头上扔呢。
    完了,衣服主人也是个国人。只有同类之间才会相互约束,只有在意者才会看不惯自己做法。
    这件衣服,明显是来批评她的!
    卢木林满脑子胡思乱想,微微颤抖着手,红着眼眶默默穿上了这件从天而降的东西,把自己裹了起来。
    算了,这衣服是哪个看她落魄的好心人给的吧……那暂时将就穿衣下,总比裸前裸后的好。随便接受他人的男装是不成体统的,有失体面的,可若不穿,好像更有有辱家门的嫌疑。
    她心里不甘,又继续找起自己的衣服。莫约找了块十多分钟,连第一组主题服饰都展示结束了,卢木林还是没找到她的战袍。
    蓦地,熟悉声音响起,卢木林听声辩位,终于找到一位挚友——老年机。
    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爹:【森哥,怎么样?有没有心潮澎湃?话说你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特别的帽子?】
    卢木林脸色惨白地像吃了一斤石膏:【我今晚……】
    大爹:【你来了吗,我好像没看见戴绿帽的。】
    现场人多,之前两人怕认错对方。卢木林久经思考决定要弄个暗号,说是双方都要戴一顶绿帽。绿帽鲜艳、好认,又比较罕见,大爹当时就一口答应。
    可她压根儿没戴。
    卢木林:【我想着只要你戴,我也能找到你。】
    妈的,傻子才真的戴绿帽。绿帽这物种凶猛彪悍又楚楚动人,是神也无法驾驭的玩意,也只有你真敢戴了。
    大爹:【靠,你真聪明!果然场上只有我戴了绿帽!】
    卢木林脸上露出不忍直视的无奈。
    大爹:【不过绿帽现在不在我头上,边上的老头说它很有时尚感就抢走了,哈哈哈说明我的品味还是可以的。好了,不扯了,你快来快来,我们五爷等你一孙呢,仅限一分钟!】
    卢木林像被下了一道死刑,捧着手机发呆。
    这次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见这些朋友了。
    原本想满心欢喜地与他们结交,现在的胸口被灌了铅似的沉重。
    都说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她现在这幅况且自己现在穿成这副不良妇女的鬼样,真的能让大爹他们喜欢上吗,真的不会被轻看吗!说好的端庄完美的呢!
    也不知他们长何模样?面善面恶?是否好说话?
    不知他们知道被骗后,会不会生气?若是自己解释一下,也许会好一些?
    那自己又要如何解释,才能令人信服呢?
    脑子里是真的乱成一锅粥啊。
    怕再让人等,她深深吸一口气,以赴死之心踩着难以驯服的高跟鞋。
    走出幕后,场内人声沸而不闹,音乐不止,台下光线比台上暗了许多。卢木林在人群中找到了那顶绿帽——正由一个白发老人斜扣在脑上。
    看那老头戴着墨镜,留着一缕扎气的银发,下巴总比别人高扬了几个度,气度像个带枪的大boss。而老头边上围着好些人背对着她,叫人看不清楚面貌。
    卢木林心下推理,能叫大爹这般霸气外露id之人,想必是个豪爽搞怪的家伙,估摸着像是个身材壮硕、喜欢大笑的男子。
    而绿帽老头边上确实有个健壮异人的大高个,黑得通透反光,也戴着墨镜,左手握住右拳纹丝不动站着,十足的保安派头。
    大爹年纪虽小,枪法却准,莫非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是个有真凭实料的?也许是黑人也说不准?
    保安好啊,她可以请教大爹防身之术了!
    卢木林逮准目标就上。
    -
    杰克逊,这场大秀主办方的创始人,也是时尚圈的权威。
    他年近七十,却依旧跟磕了仙丹妙药似地,龙马精神地站在t台下,屹立不倒。一双如鹰的利眼暗中从在场每个人脸上略过。
    可饶是他再怎么挺直了背,再怎么神清气爽,也掩盖不了握住拐杖微微颤抖的那只手。
    今晚的他,情绪波动很大。
    简直气到无法维持优雅好吗!
    桑亚那小妮子简直是魔鬼,不知从哪儿弄了的野姑娘,先斩后奏直接让人走了台子,虽然那小姑娘开了个很好的头,直接点燃台下人心中骚动之火,甚至可以算是今夜整场的大焦点,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没见过的设计品,没见过的小姑娘,这种意料之外的心惊肉跳,太吓人了!
    正当老头想着那未知的中国姑娘渐渐走神时,有瞬间,他的墨镜里映过一张面孔,那脸表情淡漠,来自舞台对面。
    老头瞳孔骤然一缩!一颗年迈的心,突然把持不住地快速跳动起来,这份心悸使他全身血液都用上脑袋,怔在原地。
    那是南近泉,十二联邦政府南家的独子,智商惊世、颜值绝伦的南公子。
    是他心心念念想合作多年的人!
    其实,这些年,杰克逊听到南近泉的名字,是有些生气的。
    呵呵,南公子从不参加他的任何秀场,甚至连广告拍摄的机会也不施舍给他。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十八岁的南近泉时,那惊鸿一瞥让他失眠了一晚上,自此他每年给那孩子送邀请函,希望他来客串一把自己的模特,可那位年轻人从未有任何回应。
    尽管南近泉态度比自己还高冷,高冷到让人抓狂,可他身上那种万里挑一的质感,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忘却。
    莫非是得不到的,就是好的?
    南近泉越是如此,自己就越是坚持不懈地等待,一种非得合作一次的执念,潜藏在他身体已久。
    今夜他怎么会在此?来做何?
    快快快快来扶我,大帝要晕倒了。
    杰克逊揉了揉太阳穴,对旁边的西斯说:“来,西斯小可爱,赶紧帮我查一查处女座今日的运势……我脑里有两张东方面孔挥之不去,好像被下了降头……”
    被使唤的人,金发蓝眸,单手搭在身边人肩上,长睫毛下的眼神奕奕有光,也是典型能混时尚圈的好胚子。
    西斯甜甜一笑:“好。”
    杰克逊被他笑容一闪,赶忙将墨镜戴得更密不透风些:“现在的年轻人哟……话说你们上次那组照片效果真不错,要不再来给我牌子拍个系列广告,保准能给你们男神榜排位增加人气,西斯你也别去搞什么编程了,直接靠模特这行吃个两年饭先得了。”
    西斯露出虎牙:“不了,谢谢哈哈。”
    杰克逊一听不乐意了,折磨不了南近泉,折磨下西斯还是很简单的。
    老头伸出戴着黑皮套的手,在西斯脸上轻轻拍了两掌,顺带捏起他下巴左看看右瞧瞧,:“我杰克逊阅人无数,从不请下里巴人,西斯你为什么也要拒绝我?”
    西斯的嘴巴被捏成“o”形,眼睛溜来溜去,刚想求放开,一双眼看到了什么,直勾勾地不动了,笑意渐渐消失。
    杰克逊奇怪:“怎么了,捏疼了?”
    西斯没理他,整个神情失了魂。
    不仅如此,身边一群聊得火热的小伙子们,也一下子冷却下来,死一般安静。
    杰克逊顺着众年轻人的目光,看向了渐渐走来的人,瞳孔又骤然一缩。
    速速速速速心丸救驾!!!今晚的他第三次受到惊吓。
    “嗨。”
    一声清亮的女声停在他们边上。
    姑娘身后,是两行一字排开探头过来的好奇吃瓜群众。
    杰克逊放开西斯,震惊到摘下墨镜:“你不是刚刚……”
    那姑娘唇未点而朱,眉未画而黛,换了件偏大的西装外套,两条手臂完整地藏在袖口里,整个人被衬得娇小单薄。不晓得衣服里藏了什么宝贝,她拼命裹紧衣服狠狠抱住自己。
    想必,她是桑亚安排来见自己的,自己这把高寿,可不能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了稳重。
    杰克逊摆出微笑,主动伸手,与她打招呼。
    东方面孔,少见少见,他要面色不动地假装不清楚她是谁,然后好好拷问她。
    然而。
    她竟然别过头,看向了他的保镖!
    杰克逊机械而尴尬地缩手。
    她对着黑人保镖笑说:“嗨,大爹,我是森。”
    杰克逊:“……”
    这是什么暗号?
    姑娘弯眼的笑容很淡,毫无杂质,让人无端想起中国一句古话——“陌上人如玉”。
    保镖双目出神,鼻中留下了可耻的红色液体。
    一位巧克力肤色的印裔男子恍然大悟:“你是……他不是大爹,这位才是。”说着,他把西斯推了出来,一个二十左右模样的男孩踉跄跌在她面前。
    于是,卢木林的笑容也风干在空气中。
    大爹根本不黑!完全白成一个小王子好吗!
    很好,她连人都认错了,还能有比这更失败的面基吗?
    西斯整张脸都红了,他捂着鼻子,蓝眸子颤了颤好几下,词不成句:“意思不、不好,去、去一下盥洗室我。”
    说罢少年一下子猛地冲出出去。
    三秒后,剩余几个齐齐申请盥洗室的庇护,连滚带爬地溜了。
    卢木林瞬间是尴尬的。
    大、家、这、么、不、喜、欢、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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