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庚衍倒也是不小的手笔,上的这几道菜,可也算得上是长安城的一绝了。
    “张庚衍,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教主请讲。”
    “苏彦,到底为什么这般信任你?”这是秦夜泊,始终都不明白的问题,是江湖的传言不够么?
    就算是换成秦夜泊,也会心生怀疑了。
    苏彦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动一下张庚衍?
    听到这句话,张庚衍轻轻地“啊”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道:“就像你知道了沈亦的身份不依旧还是相信沈亦么?反而是张谦汐,刚刚亮出身份,就被你身旁的那个祁景安剁了。”
    随后又想了想,觉得这个例子,还是不太恰当,道:“苏彦当然不知道我的身份,就算是有所怀疑,他还是更信任我的。”
    “拿着信任,当做筹码,若我是苏彦,知道了真相真是想将你千刀万剐。”
    张庚衍是不会有丝毫愧疚的,道:“但是你不是,而且你杀不了我。我只无愧于大凉,便好,”
    “为何这般紧张?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算是凶兽,你不也能一刀捅死我?”张庚衍笑了笑,仿佛很不在意这些事情。
    无畏来源于未知,而秦夜泊,是知道了他的身份的。
    见秦夜泊没有说话,张庚衍便笑道:“苏彦啊,就算怀疑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与他之间,不过是取损失最小的办法罢了,他现在还是要仰仗我,替他清洗江湖的……秦教主,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消息。”
    秦夜泊轻轻点了下头,问道:“什么?”
    “帝江盛会之后,我想召集天下人,攻下鬼门,鬼门这么多年浸淫于蛊术,实在是一大祸害,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对其不满呢?”
    果然是要对付鬼门,秦夜泊倒是没想到,张庚衍会主动将这些事情告诉了他。
    “鬼门易守难攻,朝代更迭,鬼门岿然不倒,张门主,还是要考虑,多少人惧怕着鬼门。”
    “惧怕么?”张庚衍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道:“权当是酒壮怂人胆了,秦教主不必放在心上了。”
    “你可不是怂人,不需要这酒来壮胆,有话,不妨直说。”秦夜泊也不想与他猜来猜去,去猜他想说什么。
    张庚衍看上去还算是极为高兴的,道:“都说鬼门的门主是妖女,如今见识过了才知道,当真是让人按奈不住。”
    这话是另有所指的,秦夜泊点了下头,道:“鬼门的门主,也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对付。”
    张庚衍毫不在意,而是用压低的声音,道:“秦教主,不是和那鬼门的妖女,关系甚为密切么?”
    秦夜泊不置可否。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实际上两个人都没有怎么动筷子的,那坛酒反而是见了底,秦夜泊并非是滴酒不沾之人,可在这张庚衍的面前,还是要有所戒备的。
    “秦教主,应该知道四个世家,所保管的秘密,是什么吧?”张庚衍晃了晃酒坛,显然是有些微醺的样子,可秦夜泊看到张庚衍的那双眸子的时候,便知道,此人心里还是清明得很。
    当下也是没有说破。
    而张庚衍,自然是知道秦夜泊能够看出来的,两个人都在相互敷衍。
    “知道。”秦夜泊也没有必要有所隐瞒了。
    “我想要秦家所保管的那部分秘密。”张庚衍举着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肉片,送到了自己的口中。
    “可以啊。”秦夜泊思索了一下,继续道:“你要拿南宫家的那部分作为交换。”
    只是不知,张庚衍和他想的,是不是一样了,他要秦潇晗将秦家的那部分秘密造了假,谁知张庚衍是不是也会将南宫家的秘密造了假再给他?
    张庚衍倒是不意外,只是问道:“你要那些做什么?”
    “我想知道,到最后,那些秘宝,到底会落在谁的手中。”秦夜泊也不避讳张庚衍这个人了,反正这些事情,他稍加分析也就能够想通了。
    “会归于我,我可是志在必得的,而你,手中也仅仅有凌家和秦家的那部分,你怎么可能,会争过我?”张庚衍目光笃定,他确信,凌家老祖宗一定会把那些凌家的秘密,交给秦夜泊,亦或是南宫漠。
    而看秦夜泊的这等反应,凌家老祖宗大抵是交给了秦夜泊一份。
    毕竟,这种事关重大的东西,怎么可能仅仅是保存在一个木匣中?只有记在头脑中,才是最安全的。
    “啊……因为慕容家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在慕容少白手上,对么?”秦夜泊本来是不确定的,而现在,慕容少白对于他张庚衍来说,是不知所踪的,能够找到慕容少白,无异是大海捞针。
    张庚衍点了点头,道:“未必在慕容少白身上,或者只有他知道下落了,所以,我才没有将他赶尽杀绝。”
    秦夜泊心下一寒,果真是如此,虽说慕容少白这个人实际也是机敏得很,可……
    可他也是逃不出张庚衍的掌控中的局势的,莫说是他,就算换成秦青岚,也未必有办法能够明哲保身了。
    张庚衍顿了一下,道:“慕容家的那部分,也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秦夜泊虽说是这样问着,但他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了。
    慕容少白一定十分防备着清君门的人,莫说是将此番秘密拿出来,哪怕就算是交心,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只能从慕容少白原来的好友中下手。
    那么张庚衍的条件,一定是要秦夜泊帮他拿到慕容少白手中的那个秘密了。
    “我相信秦教主,能够明白我的意思。”张庚衍拿起剪刀,起身剪了一下烛心,而后推开了窗子,夜幕星河,在这泠月楼上别有一番景致。
    而秦夜泊,却是无心看着星河。
    泠月楼在长安城的忠心,向下望过去都可以看到挂着的灯笼,以及深夜不归的游人。
    就连街边的叫卖小贩,都不忍心现在收了摊回去多休息一时三刻的。
    许久,秦夜泊才回了一句:“我明白。”
    比起和南宫家的人情,甚至几乎肯定是会被拒绝的下场来看,和张庚衍做这个交换更直接一些——南宫家不会给他那些东西,但是张庚衍作为交换一定会给的。
    “那秦教主的同意了?”张庚衍还有有些诧异的。
    秦夜泊点头,道:“如果我不同意,那么是不是,你要将秦家,也要赶尽杀绝?”
    张庚衍摇摇头,道:“赶紧杀绝没意思,自伤残杀才是一出好戏。”
    “所以你要南宫瑞亲手杀了庄怜月么?”秦夜泊是连想都没有想就以质问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他能够感觉到南宫漠看着这一切的绝望,也感觉得出庄怜月深入骨髓的怨恨,还有,南宫瑞无颜见人的愧疚。
    “你觉得是我的错么?”张庚衍满不在乎坐回了酒桌上,这些菜,大多是没怎么动过,叹了一声:“这可是我请了这长安有名的师傅做的这一桌,秦教主这么不赏脸?”
    “不是么?”
    “夜泊,其实我说过了,你是我见过,让我最感兴趣的人了,如果换成你是南宫瑞,你一定,一定不会杀了庄怜月。若你是庄怜月……你一定会反抗的。”张庚衍看着秦夜泊的眼睛,道:“蛊,不过就是推波助澜罢了。”
    秦夜泊嗤笑一声,道:“一派胡言,无论是不是推波助澜,将性命玩弄于鼓掌间,便是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无辜么?
    人命之前,是没有无辜之辈的。
    张庚衍笑着摇摇头,道:“你以为,南宫家,庄怜月和南宫瑞的感情,就真那么牢不可破么?既然早就心生不满,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提到南宫,甚至就会想到义薄云天四个大字,但是如今……家族中的丑事,永远是早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的。
    就算真的早就心生不满,这和旁人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家事,也轮得到外人插手么?
    秦夜泊缓缓摇了摇头,但却透露着异常的坚定,道:“张庚衍,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明白,他人的家事,永远都不是你随意玩弄人命的理由,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想一刀捅死你么?”
    那把短刀,已经拍在了桌子上。
    张庚衍表情未变,却是笑了几声,眼角几乎是笑出了几滴眼泪,道:“说你年轻,还当真是年轻,庄怜月不过一个女人,我杀她做什么?没有南宫瑞的请求,我也不会替他,除掉庄怜月。”
    南宫瑞,是要自己除掉庄怜月,而自己却苦于无法下手,让张庚衍背了这个罪名。
    “反正我身上的罪名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只是不知道,南宫瑞是不是喜欢这种除掉庄怜月是方式呢?”张庚衍想看到的,莫过于南宫瑞的悔不当初。
    明明自己动了杀心,却是要将这个杀心归咎于其他人。
    “夜泊,你真的,明白么?”
    秦夜泊叹了口气,道:“张庚衍,我说过了,这不是,你将其他性命,玩弄于鼓掌间的理由,所以,你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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