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国庆之后,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但是在这个城市,短袖和短裤、短裙,仍可以存在许久,毕竟,这是广州。
    从迈巴赫vs商务车下来的刘书萱,就是背心、热裤和人字拖,??外面套了件宽大的衬衣,在腰间打了个结。
    她一下车,就扣上棒球帽,拒绝了企图下车送她的刘父,笑着说道:“得了,老窦。”
    刘父的助理还没来得及伸手,刘书萱就自己从容拖下三十寸的巨大行李箱。
    虽然看脸她是萌白软妹子,??可人家毕竟是有钱有闲,??没钱就撸铁打搏击,??真把打了结的衬衣一脱,那腹肌能羞死不少男人。
    “好啊,返去啦,到了给你电话,快走快走。”她走到机场入口停下来,挥着手,驱赶着父亲离去。
    也许只是她不想要太多的仪式感,而在还没有离开时,就沾染上无尽的乡愁。
    在机场外面看着父亲的座驾远去,她抽了抽鼻子,倚着巨大的行李箱,抖了根烟叼在嘴上,点着火。其实从现在开始,她已经开始怀念干炒牛河、烧麦、虾饺、叉烧包、粤式烧鹅、潮式卤狮头鹅、客家酿豆腐还有东星斑、石斑……
    下午的阳光里,她带着“猫须”的淡蓝热裤,把那修长的腿,衬出耀眼的白,??甚至白得茫然,??有些如是她将奔赴的他方。刘书萱吐出一口烟雾,她咬着烟,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讯息给林静雯:“‘碗仔翅’开咗未?”
    她没有说哪一家“碗仔翅”,因为她知道不必说。
    如果没有这点默契,那就不是朋友,至少,不是她刘书萱定义里的朋友。
    果然,很快林静雯就回了她一条信息:“上个月初就开张了,麦兜你等我,我不管你,你改签也得等。”
    她看着就笑了起来,这就是她的朋友。
    林静雯不用问,就知道她说的,是指海外那个港口的“碗仔翅”分店,而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出行,更没有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接到这条信息,就知道,??刘书萱现在肯定在机场。
    所以才会说,??改签也得等她过来。
    “好啊,别急,还有三个小时呢。”刘书萱叼着烟,这么回复。
    她拒绝父亲的送别,不是她拒绝家人的关爱,而是她担心父亲情绪会失控,毕竟她是他唯一的孩子,而他的身体近年来并不太好,越来越胖,又懒得运动,“三高”问题还能依赖“内脂刀”之类的消除脂肪,但医生说他的心脏是不太好的,不宜受太大的刺激。
    很快她就抽完了那根烟,把打火机在手上抛了抛,然后放在垃圾箱上,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走进了机场。
    把行李箱托运,然后过安检,找到登机口,然后坐下来,把登机口发给了林静雯。
    她不太喜欢去那些vip候机室,跟节俭无关,她提前过了安检进来,林静雯要来找她,就得不分远近先买张机票,要不然都进不来。
    何况刘书萱买的就是头等舱,但坐在那些vip候机室里面,她总感觉有点可笑,似乎脆弱到,无法跟经济舱的客人呼吸一样空气也似的,她更喜欢登机口的座椅,有着四处洋溢的人气。
    在候机的人潮中,小孩的啼哭声里,老人的咳嗽声里,还有外放的刷视频的声音中,刘书萱听到了一则报道:历时8年多的建设,被称为桥梁界“珠穆朗玛峰”的港珠澳大桥于今天,2018年10月24日首日通车。
    她掏出手机,打开新闻视频,此时主持人在介绍港珠澳大桥建成通车后,将首次实现珠海、澳门与香港的陆路对接,极大缩短港珠澳三地间的距离。珠海至香港的交通时间将由现在的水路约1小时、陆路3小时以上,缩短到20至30分钟内。
    刘书萱就在拥挤的人潮里,热泪禁不住地淌下。
    不是伤情,是骄傲。
    有人看着她的抽泣,也许是出于好心,也许是因为她那长腿的白,唤起打抱不平的热血,总之便有两三个人过来安慰她,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刘书萱举起手机,抽了抽鼻子,用大拇指冲着自己:“我参与的工程,我是其中的一个工程师。”
    惊讶,质疑,不敢置信的眼神,在周围的人脸上泛起,要不是看见是位萌白软妹子,恐怕他们都要爆粗口骂人了,直到刘书萱从手机里,直接调出她在横琴工地的工牌照片。
    一瞬间,旁边所有的脸上,都只有敬佩,有好几个边上的人,向她挑起了大拇指。
    她抱拳一圈还礼,便有些羞涩跑进了洗手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洗了一把脸之后,感觉对于前路,似乎就没有了先前的那种茫然无依。
    “这就是,我的归宿。”她用沾着冷水的手,在机场的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然后她握着拳头挥舞了一下。
    尽管中二,但这感觉很好,刘书萱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她又握拳挥舞一次。
    如果不是身后洗手间有人开门,她感觉自己还想再来第三次。
    回到登机口,她很快就被好几人围上了,有勇敢的搭讪者,开始找她添加微信。
    她笑着拒绝了。
    并非所有的搭讪者,都会被拒绝吓退。
    于是就有自许长得帅气的男孩,坚持不懈地追问,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干脆给他们看了自己机票的目的地,笑着说:“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壮志……”
    然后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因为在她最意想不到的现在,在她已努力把过去忘怀的如今,她看到了他。
    就在十米之外,形容枯槁、胡子拉茬,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汗水的相亲男,一看见她,扔掉了身上的背包,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些什么,张开双臂向她奔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向后滑步。
    在没有见到他的时候,她可以为他辩护,可以帮他找籍口,甚至用自己的泪水,企图洗去心里的他那许多霉斑,但一见他,肌肉的反应比脑袋更快。
    她只是想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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