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刀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敢杀人并且很能杀人的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忘不了那年在客栈之中看到的惨剧。比起跃龙潭还差一些,但是想起那口煮了人的锅,他还是会不寒而栗。
    方小刀努力得冷静下来道:“熊东青,之前你没认出这位姑奶奶是谁,现在总该认出来了吧!北漠无上宫横行北漠,你居然有胆子做这种事,我是不是应该对你刮目相看?”
    熊东青道:“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不用我提醒。如果我没有认出她来,她至少能活,但是我认了出来,还会等她来报复我吗?”
    方小刀道:“那你可真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觉得你熊东青,真的够本事杀掉堂堂无上宫左使身边最得力的杀手吗?”
    熊东青一愣,看了看玉堇道:“尽管平日里作威作福,但是真本事恐怕不在武功上吧!”
    方小刀余光看了一眼玉堇,玉堇不悲不喜,根本没有因为熊东青出言不逊而生气。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玉堇这样的女人,应该不会在一个这样的男人面前懦弱。可是今天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武。
    方小刀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能够确定,玉堇没有必要害自己。
    方小刀站了起来道:“熊东青,当年的账,我们该算算了。”
    熊东青脸上凶光毕露,冷笑道:“你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以为我这么长时间不动手,真的是喜欢听你们说话吗?”
    方小刀道:“杀你,只是为了了解我一桩旧时心愿罢了,因为我几年前就想杀你。为了一个逃不出掌心的女人,你都会布下天罗地网,为了我,你会准备更多的人。但是我今天不想杀那么多人,所以在你的人进来之前,你一定会人头落地。”
    熊东青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方小刀的口气很大,而是因为方小刀说完话的时候,剑已经出鞘,招已经成型。
    孤坟一座,在荒芜的天地间,显得凄凉而孤单。事实上,墓中人的孤独只是去往新生黄泉路一段儿子,墓前跪拜的人却要孤独的走完这一生,这段时间或许会很长。
    方小刀看着披麻戴孝的玉堇,又看了看墓碑上立碑人的名字,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玉堇跪了很久,方小刀觉得他现在去买一些吃的回来,她可能还会跪在这里。他这样想,就一定会这样做。
    方小刀离开了玉堇,一个人去买吃食。进了镇子不久,就坐在了一个搭着棚的饭铺里面了。
    方小刀看了看店家叫道:“店家,劳烦给我准备一些干粮,大概要两个人吃三天的分量,再来三斤酒,要马上喝。”
    店家回头看了一眼方小刀道:“我怕你没命喝。”
    方小刀一愣道:“你是谁,似曾相识啊!”
    这人笑道:“老子当年命苦,盯着你吃喝拉撒好些日子,结果你竟然连我的脸都没有记清楚。”
    方小刀思量了一会道:“青龙殿的?”
    这人道:“在下正是青龙殿江殿主麾下,几年不见,方少侠风采更胜往昔啊!”
    方小刀道:“实在是抱歉,你们当年每天盯着我,却一直偷偷摸摸的,没记住你们。”
    这人
    道:“你没记住我们,我们却把你记得很清楚。”
    方小刀道:“你要为老宫主报仇?”
    这人道:“殿主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竟然能够负义至此。”
    方小刀感觉周围好像有五六个人的样子,但是他们隐蔽行踪的本事极好。实在很难理解,江楚为什么养这么一群奇奇怪怪的人,而且还不知道从哪来的。北漠圣衣一脉的武功,可没听过有专门用来躲藏的。
    方小刀很清楚这些人的实力,因为三年前他感受过那种如影随形。以青龙殿力量之大,其中高手必定非同凡响。尽管他不是一个不自信的人,但是他还真不相信今天这种局面下还能打赢。
    看了看店家,方小刀道:“你是不是专门在这等我,我一到镇子上你就知道了?”
    这人笑道:“既然是专等,那肯定不是正好撞上你来镇子上。实话告诉你吧,有人不想让你回中原。”
    方小刀哑然失笑道:“老子一路上东躲西藏,到底什么人这么大本事,居然知道我来了北漠?”
    这人面色严肃起来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何况是武林这种熙熙攘攘的地方。”
    方小刀道:“既然我死路一条,我总该死的瞑目吧!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一问你。”
    这人道:“你说。”
    方小刀道:“江楚还好吗?”
    这人道:“殿主很好,不劳你费心。不过我猜,你想问的不是殿主。”
    方小刀动情道:“那,她这几年还好吗?”
    这人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碰上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她能有多好。不过,只要你死了,她应该会过得好一点。”
    方小刀点了点头道:“好,很好。我知道她好,就可以死了,你们动手吧!”
    这人微微一笑,盯着方小刀,自己却一动不动。
    方小刀并不觉得他很友善,因为他站在那里就已经堵住了自己的一条路。如今,他感觉到从六个不同的方向,有六个人同时向他而来。
    方小刀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准备好去死了。方小刀没有拔剑,双手放在桌子下面,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六个人,加上这店家,七个人都在他的五步之内。方小刀觉得,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突然,方小刀手一挥,空中纷纷扬扬得飞起一阵粉尘,他瞄准的是人的眼睛,那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方小刀大叫道:“常常五毒短肠粉的味道。”说完,他从椅子上一个扶摇梯的轻功跃起,飞快的奔逃。
    打不过自然要跑,但是这种难缠的家伙肯定不会让他跑。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和脚力,在对方没有对自己形成包围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追得上自己。所以,难就难在如何让他们不攻自破。
    方小刀这算是现学现卖了,这拖延时间的做法,和熊东青对付自己的时候大同小异。他愿意坐在那里说话,就是因为他要有所准备。他抓了一把土,而且从桌上扣下一块木头。将木头在手心磨成粉,然后和土混合在了一起。他敢保证,木屑飞进眼睛里面是非常不舒服的。可是木屑一点也不像是毒粉,所以他加入了一把土。这样,他撒出去的东西就变
    得很怪异了,也更能让人害怕。
    这些人就算是真的中了毒,放过方小刀的可能也是没有的。但是方小刀也不需要他们放过自己,只需要有时间逃跑就行了。
    跑的足够远之后,方小刀停了下来,看了看身后自言自语道:“真是一群老混蛋。”
    摆脱老混蛋之后,方小刀便去找玉堇了。他一点也不思念她,也不喜欢和她一起,但是她现在过得不太好,他想去看看。哪怕是告别,也应该正式一点。
    返回的时候,玉堇已经不知去向。方小刀看着那孤坟,拜了一拜道:“尽管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在北漠无上宫的大殿里,单胭终于听到了方小刀北上的消息。
    单胭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素衣身边道:“消息确切吗?”
    素衣道:“应该不会有假,是青龙殿那边传来的消息。江殿主对于此事秘而不宣,但是我们能够得到这个消息却很古怪。”
    单胭道:“古怪?”
    素衣道:“很古怪。因为江殿主为人十分谨慎,但是我们的人居然是听他自言自语的时候打探到的消息。”
    单胭微笑道:“看来,江叔叔在跟我开一个玩笑。”
    素衣道:“可是,江殿主对老宫主尊敬至极,恐怕要对方少侠不利。”
    单胭摇头道:“不会,你还没明白江叔叔的意思。”
    素衣道:“属下愚钝,还请宫主示下。”
    单胭道:“江叔叔是唯一一个对方小刀有所了解的人,而且他之前一直感念方小刀对他兄长的恩情。所以,整个北漠无上宫里,除了我之外,他是最不相信方小刀会杀我爷爷的人。尽管很多事情江叔叔都不知道,但是他以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方式知会与我,便是要看我的态度再做定夺。”
    素衣道:“那,宫主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单胭笑道:“简单,讲事情交给江叔叔去做,通常不会有什么意外。”
    素衣道:“让江殿主请方少侠来此?”
    单胭摇头道:“不,你立刻知会他。让他紧紧的盯住方小刀的行踪,不可轻易动手。然后,杀方小刀的事情让本宫主自己来做。”
    素衣一愣道:“宫主,你要离开吗?”素衣的确很惊讶,因为这是三年以来。单胭第一次要离开无上宫。
    单胭笑道:“我自然要离开,我呆在这里,难道要等着他来闯这龙潭虎穴吗?”
    素衣道:“宫主身份尊贵,而且宫中事务繁忙,恐怕不妥啊!”
    单胭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要离开一段时间。”
    素衣知道自己阻挡不了单胭,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这件事做的周全。别看单胭平日里威风凛凛,但是出动真情的时候,还是一个痴情的小女人。
    方小刀此刻还不知道单胭为他做了什么,但他知道江楚为他做了什么。一路上他总是和阴魂不散的那七个家伙斗智,甚至有些厌烦了。他们看准了方小刀一定是向无上宫总舵而去,所以方向从来不错。更过分的是他们比方小刀熟悉这里,所以总能绕到方小刀前面去。至于方小刀么,只要能闻到他们的一点气味,立刻就逃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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