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加了不少赌注,赌桌上的银子再次剧增。
    余冉的牙越发恨得痒痒,眼前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简直是自己的心尖肉,那笑得万分憎恶的小混蛋生生将自己的心尖肉做成炒菜装碟落盘摆在桌上任人夹取。对面笑眯眯的老混蛋就是这小混蛋的帮凶,他和小混蛋的赌局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这种行为跟杀鸡取卵和兔死狗烹同列十大罪恶之列。
    在心里诅咒了两人千百遍的余冉嘴角莫名上扬,笼着自己残破的袖子上前道:“等一下。”
    众人回头向出声的余冉投去询问的目光,余冉看着相对的大小两个混蛋,说道:“我后悔了!”
    董老的目光变得如鹰鹫在高空捕食时危险,然后操着自己沙哑的声音说道:“小兄弟,赌局已经开了,赌注也已经下了,你现在后悔退出便是坏了规矩。年轻人,我望你眉眼间印有锦绣前程,最好不要因为自负毁了自己。”
    千门中的人极为看重规矩,坏了规矩的人在千门很难有活路。而千门能够被世人所容,甚至进化成修界大势力之一,靠的就是规矩二字。
    余冉伸出一只手指在董老面前晃了晃,说道:“不不,我可没说我要退出,我只是想换种赌法,另外,再立些规矩。”
    余冉与董老的目光对视——纵马挽弓的神箭手拇指间的弓弦微微一拧,箭支划破空间带着爆裂的音啸,而箭尖所指正是盘旋于高空俯视草原的苍鹰。
    站在赌桌对面的董老身子微微佝偻,他对余冉的赌法和要立的规矩产生了兴趣,于是发问道:“规矩?小兄弟想为这把赌局立规矩?那么,小兄弟想换种怎样的赌法,又想为这场赌局立什么样的规矩?”
    余冉接过陈文衫手中的骰蛊,打开蛊盖取出其中的骰子。手心中三颗乳白的普通骰呈不同点数面,余冉掂了一把,然后反手一握,说道:“这种骰子太过普通,赌着没意思。”粉末从余冉的指间缝隙洒落,这便是那三颗骰子存于世间的痕迹,余冉拍了拍手中的粉末,继续道:“听闻山海凌阁有一种骰子,轻若无物,撞击骰蛊时丝音若吟,极富美名,不如我们就用这种骰子赌。而赌法嘛,嗯,骰子六面,六面六数,总和二十一点。市集上曾有好事者用三个数算成固定数值的例子,不如我们就来算算这二十一点,摇出的三个点数无论使用什么算法只要谁能够算出二十一点就算谁赢。”
    “那要都能算出二十一点呢?”围在此处的人群内有道声音问。
    余冉一拍手,叫道:“问得好!”余冉用手指向同样好奇的梦儿姑娘,说道:“这位姑娘没有接触过赌械,手段干净。若是双方都得到了二十一点,那就由这位姑娘左右手执骰子,以抛掷的手法比大小论输赢。”
    “这样的赌法到后面不就是完全靠运气了吗?”赌徒中不乏能看清事理的人,这句话经人说出后,好多还处于茫然的人恍然大悟。
    董老是千门中的宿老,千术手段高明程度甚为凌厉,而这样的赌法将董老的一身本事降到了冰点。
    陈文衫看着侃侃而谈的余冉,双眼中隐晦着深邃的目光。
    余冉朝着董老仰头道:“老头,你赌是不赌?”
    董老对余冉的无礼毫不在意,这种新颖的赌法董老闻所未闻,此时细听觉得颇为有趣。若是按正
    常的赌法来赌,以董老的本事陈文衫很难胜出,而且在董老看来,自己也有些以大欺小的嫌疑。
    “小兄弟说的赌法符合规矩,这三个数算二十一点的赌法也是有趣。既然小兄弟要这么赌,老朽自然不会有意见。来人,照小兄弟的意思,去取玲珑骰来。”
    “是。”
    玲珑骰,红豆籽外玲珑衣,豆蔻熬成相思首。这玲珑骰有在山海凌阁有八颗,是双数。当年有一木上结了九颗红豆,一颗落地为子,其余八颗皆被人以玲珑衣包裹,而今,这八颗玲珑骰便在山海凌阁内,属于山海凌阁的私物。
    拿骰子的人上来将一个木盒放在了赌桌上,打开木盒,里面躺着八颗晶莹的玲珑骰。
    看到骰子样子的梦儿姑娘眼睛冒着些许光芒,女子对这些好看的小巧物件,通常只有一个念头:想要。
    八颗骰子,两个骰蛊内放入六颗,还有两颗被余冉拿着放到了梦儿姑娘的手心。
    赌桌站了三方位置,一方是董老,一方是陈文衫和余冉,最后傍边站着的是梦儿姑娘。
    董老问道:“赌局可要开始了,两位小兄弟可准备好了?”
    余冉笼着袖子怂了怂肩,他已将摇骰子的任务托付在了陈文衫身上,接下来是输是赢不在他的责任范畴,“随时可以。”
    陈文衫按住骰蛊,郑重地点头道:“董老只管出手便是。”
    董老得到两人的回复,手中的骰蛊跃然而起,玲珑骰撞击蛊壁丝丝浅吟低唱,五道音律在凌乱的顺序中排列,又组合成一首清歌,婉婉切切,苦舟漫游的江头伴有妇人的凄啼。
    扬柳飞絮落花尽,一朝相思一朝苦。昨日繁星微烁,绫罗小扇卿作伴。阁楼今夜送东风,子规啼满杜鹃血。
    “嘭。”
    这一声脆响将沉醉中的人们拉回了现实,那袖间的泪痕在淡清色的布料上开出璀璨的芬芳。
    “哎呦,我去,姑娘,没这么严重吧?你这小情郎不在这里吗?咱不哭。”余冉看到梦儿姑娘的样子调侃道。
    梦儿姑娘的意境被余冉破坏得一塌糊涂,所以碎嘴的余冉就被吼了,“闭嘴!”
    余冉看了看陈文衫,在陈文衫爱莫能助的眼神中瘪了瘪嘴。
    “董老不愧是千门宿老,这一手玲珑骰玩得小子是心服口服。”
    陈文衫的恭维让董老笑着摇了摇头,“不如当年了,小兄弟还是快摇吧。”
    “那小子就献丑了。”一句说罢,陈文衫大叫一声,手中骰蛊翻飞,嘀溜溜落下两颗骰子,陈文衫尴尬一笑,抓起放回骰蛊,索性直接一盖也不再玩杂耍了。
    梦儿姑娘低下头,用一只手挡住自己,这个脸是丢得差不多了。
    “小兄弟果然不是凡人啊!”董老感叹道。
    面对哄堂大笑的局面,陈文衫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承蒙董老看得起,小子这一手叫欢聚一堂。这赌场五湖四海的兄弟都有,本应开开心心。刚才董老的格调太过忧伤,实非小子所愿,假借摇骰调节氛围才是小子的意图。”
    “哦,小兄弟也是有心了。”
    余冉惊了,瞪大双眼看着陈文衫,论胡扯他自认第一,但这回他觉得自己有了对手,“兄弟,交个朋友,鄙
    人姓余。”
    “好说,好说,在下姓林。”
    知音难寻啊,余冉心里想到。
    陈文衫则是松了口气,还好跟周泰学了不少,不然今天就丢脸丢大发了。
    “董老,开蛊吧。”为避免余冉碎嘴的毛病,陈文衫直接对董老说道。
    董老依言点头,随后开了自己手中的骰蛊,骰蛊中的三个骰子点数呈现在众人眼前,两个三点一个四点。
    余冉瞥了一眼那开出的骰子点数说道:“三三四,哎呀呀这个点数,还真他娘能得二十一点。”
    董老轻轻一笑,单手一引,对着陈文衫说道:“小兄弟,开蛊吧。”
    陈文衫打开骰蛊,点数为二点,五点和三点。这个点数也可以得二十一点。
    余冉说道:“哦豁,这个点数也可以得二十一点啊。这么说胜败要靠那位姑娘手中的骰子了哦。”
    赌场的所有目光集中在了梦儿姑娘身上,这位可人儿手中的那两颗骰子。
    梦儿姑娘问道:“我现在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知要把你手中的两颗骰子扔在桌子上就可以了。左手扔出的点数为我们的,右手扔出的点数为赌场一方的。”
    梦儿姑娘将手掌斜放在桌面,让两颗骰子顺着手心滑下,玲珑骰在桌面翻滚,耗掉能量后,停了下来。
    过程虽然短暂,但牵扯了所有人的情绪。
    左手的点数为六点,右手的点数为两点,也就是说这场赌局是陈文衫获胜。
    陈文衫抱拳道:“董老,呈让了。”
    董老一捻胡须,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两位小兄弟不简单呐。今日老朽能够参与这场如此有意思的赌局,也算平生之趣。输赢老朽已经看得很淡了,若非二先生将山海凌阁托付于我,只怕此次我也不会出手。终究是老了,哈哈,功名利禄,人世繁华,再未有以前与天斗的勇气了。”
    董老说着摇了摇头,这位千门中的宿老似有嘲笑,莫释怀,前尘如烟。这场赌局让他想起了什么,没人知道,江湖中的老前辈身上满是故事,黑黑白白,一生绚烂。
    那老人转身留给众人一个佝偻的背影,陈文衫直起身子朝着董老默默一拜,送走了那位老者。
    梦儿姑娘走到陈文衫身边,说道:“相公,我们赢了。你是不是要好好谢谢我?”
    陈文衫看着浅笑的梦儿,手指轻勾琼玉鼻梁,这个动作让梦儿姑娘有些赧颜,陈文衫也是微微一愣,入戏太深,遂为缓解尴尬说道:“今日能赢自是少不了娘子的功劳,不知娘子想要什么?”陈文衫说话的同时取出袖袋内的簪子,轻柔地将那支凤簪别在梦儿姑娘的头上。
    “哎,世风日下,放着好好的俊俏青年不要,偏偏要一个毛头小子,苍天啊,你为何,为何如此不开眼啊!”
    “闭嘴!”陈文衫与梦儿姑娘同时呵止了余冉的哀嚎,随后又默契而笑。
    这场豪赌结束了,山海凌阁发生的一切超出了陈文衫的预料。本以为可以凭借这里当作跳板见到传言中的二先生,靠梦儿姑娘手中的牌子得到些什么,如今看来,却是太过理想化。不过话说回来,也并非全无收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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