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秋矜突然说:“小朝,我死后,你不要太难过。”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夏朝咬着唇,假装没听见,“现在的天,就像是稀释过后的墨水颜色。”
    “......”
    夏朝忍不住把他抱紧,过了一会儿又说,“海面上有朝霞,是很漂亮的金色,撒了满天。”
    “那一定很漂亮。”秋矜说。
    “是啊,很漂亮。”
    秋矜唇边露出一丝苦涩,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抽离出身体,心跳变得缓慢,呼吸也愈发艰难,脑海中的记忆在飞速倒带,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清除。
    原来人死后,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他努力尝试着去回忆,去挽留,却宛若水中捞月。
    他曾在操场边无数见过次那个少年,在阳光下那么耀眼,好像人人都喜欢他。
    而他是被人忽视的孤僻者、是边缘人,无人在意他在角落里如何挣扎生存。
    直到,那个篮球砸到他面前,他转头,看到少年对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同学,可以帮忙把球抛过来吗?”
    他茫然又笨拙地举起那个球,看它迎着少年飞去,他朝他眨眨眼,眼底盛着晶亮的光,“谢了。”
    而后转身,留下了风的影子。
    他曾在夜色下推着自行车跟在他身边,对他说:“秋矜,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他曾给他戴上戒指,坚定承诺,“小秋,我会爱你一辈子。”
    记忆仓促溜走,心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他难以言明那种疼痛,明明记忆已经所剩无几,眼泪却不自觉随着脸颊滑落。
    下辈子,不要再爱上他了......
    夏朝忽而感觉到秋矜的手从自己手中滑落,他怔了怔,喉间剧烈攒动着,最后一字一顿道:“天亮了,今天是个、好天气......”
    可是怀中的人,却再也没有了回应。
    夏朝低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
    轻轻擦拭着他脸上遗落的泪,随后轻声说:“不是说好要看日出的吗?怎么在外面睡着了。”
    说完这句话,他紧紧把秋矜抱在怀里,脑袋埋在他肩窝,感受着他再无一丝生息的体温,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
    杨琛那边出了点意外,花的时间比他所预计的多了两天,杨琛每天都在争分夺秒地赶时间。
    而后在某个深夜里,他梦见了秋矜。
    他仿佛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当自己想要靠近的时候,却触不到他。
    “小秋......”
    秋矜抬头看他,浅淡的琥珀色眼眸里流出血泪,神色带着几分悲伤,“杨琛,我们的一辈子,结束了。”
    而后秋矜转身,纵身一跳,此时杨琛才惊觉,他的后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
    “小秋!”
    杨琛猛地起身,他被吓醒了。
    他坐起身,茫然环顾四周,漆黑一片,身边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杨琛心头又慌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撕扯,而后,他觉得空捞捞的,好像自己的心丢失了一般。
    他紧紧攥着心口,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克制不住地往外流淌。他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
    “小秋......”
    他心中有个强烈的预感,他必须马上要去那个小岛看一看。
    杨琛赶紧翻身下床,凌晨一两点,他订了最近的红眼航班,仓促收拾了一下出门了。
    坐在渡轮上时,他接到了助理的电话,“杨总,您去哪儿了,今天要召开股东大会,商议——”
    杨琛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又有来电,是公司的其他股东打来的,原本已经确定了哪些人要收购他手里的股权,杨琛现在临阵脱逃,肯定会引起他们猜忌,觉得他不愿意出让股权。
    但是杨琛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他把手机关机,紧张地看着前方。
    终于,他再次踏上了这片小岛,驱车来到那片熟悉的沙滩,却只有夏朝一个人坐在海边。
    杨琛心中预感不妙,他连忙下车跑到夏朝面前,质问道:“小秋呢?”
    夏朝看着波澜起伏的海面,没有说话。
    “我问你秋矜呢?”杨琛心头越来越慌,据他之前的观察,夏朝平日里不会自已一个人来海边,他都是一直陪在秋矜身边的。
    夏朝被他摇晃着,抬眼看他,眼眶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留下的后遗症。
    他看着杨琛,突然笑出声,“哈哈哈......”
    “你他妈笑什么?快点告诉我小秋呢?我的小秋呢?”
    夏朝只是笑,笑声却愈发凄凉,“人都不在了,你满意了?”
    杨琛一瞬间从头冷到脚,只觉得浑身都冻住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看着夏朝眼底的泪,忽而哽咽嘶哑,“夏朝,你骗我的对不对?”
    “小秋他没事的对不对,明明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他抓住夏朝的衣领,哀求道:“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只是不想让我找到他,所以把他藏起来了是不是?”
    “好,好,我这就滚,我这就滚,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杨琛喉腔里溢出哭声,“求你告诉我,他还在对不对?”
    夏朝笑出声,“藏起来了,哈哈,我倒真希望,我把他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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