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次。”
    *
    “你说要娶宁秋过门,此话可是真心?”
    客栈内,姜屿二人离开后,魔渊的话题也不了了之。
    谢无咎看着水镜映出的画面,眼神在牵着手并肩而立的二人身上流转,最终看向池疏。
    起初宁秋将池疏捡回来时,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池疏的身份,旁敲侧击多次,见这孩子稳重没有坏心,又是真心对宁秋好,便也准许了他留下。
    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身份竟然是逍遥宗的少宗主。
    不过这六年里,池疏也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为人处世出不了错。但宁秋毕竟是他师兄的遗孤,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长大,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为她挑选夫婿自然要是慎重再慎重。
    池疏神色坦然,挺直腰背,一颗赤诚真心不惧打量。
    “谢掌门,我倾慕宁秋已久,方才所言绝非玩笑,皆是出自真心。”
    谢无咎默然不语,微微侧身,转而询问宁秋:“你心悦他吗?”
    宁秋点点头,她脸很红,握着池疏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
    “谢伯伯,池疏喜欢我多久,我也喜欢了他多久的。”
    她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人前总爱说些反话,少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谢无咎已是明白她的心意了,嫁人说到底还是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才好。
    他又问池疏:“求亲一事,你父亲可知情?”
    “知情的。”池疏顺畅地答话,“我离家前已向他说明情况,我阿娘是个不懂术法的江湖人,随性惯了,他们都没什么规矩,不会过多干涉我的婚事,一切以我的意愿为准。”
    池疏身份特殊,谢无咎原本是担心宁秋没有灵力,嫁过去会遭人白眼,受欺负。可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解了心头顾虑。
    既然两个孩子互相喜欢,他也没理由不同意这门婚事。
    宁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谢无咎难免心生感慨和不舍。不过池疏为人稳重又有能力,将宁秋托付给他,也算了却自身一桩心事。
    通讯时间即将结束,水镜投在半空中的画面晃出几条水波横纹,随后发出水泡破裂般“啵”的一声,画面便从边缘向内一点点消散了。
    *
    结束之后,姜屿还没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要给他处理伤口。
    她跨过谢知予翻身下床,边对他说:“我去给你找伤药来,你先躺着别动。”
    “好。”谢知予弯起眉眼,果真听她的话,躺着一动不动。
    只是目光却还在随着她的身影而转动。
    哪怕一语不发,仅仅看着她就会很安心。
    姜屿找到药箱打开,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找出合适伤药和绷带,两手捧着返身回来。
    “把手给我。”
    谢知予坐起身,往侧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他划出的刀口太深,姜屿上好药缠绷带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好似将他当成了一块豆腐,怕他一碰就碎。
    “师姐,不用这么小心的。”
    谢知予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将绷带绕了两圈后缠紧。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情了,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会很担心你的。”
    姜屿收好多余的绷带,看着他包扎好的手臂,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和酸涩。
    “如果觉得难受或者不开心,可以和我说,不要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这些话她曾经说过不止一遍,谢知予并不陌生。
    他凝眸望着姜屿,冷淡漆黑的眼中倒映出她,多了一点柔情,忽而叹声问:“那你呢?”
    姜屿没听明白:“什么?”
    “你告诉我难受要说出来才行,但你又为什么要闷在心里呢?”谢知予抚上她的脸侧,指尖带了点凉意,摩挲着她的耳垂,“你不和我说,那我只能自己猜了。”
    顿了顿,他轻轻笑了下,说:“是想要我去魔域吗?”
    姜屿怔了少倾,回过神,即使什么也没说,面上惊讶的表情也已经出卖了她。
    “……你怎么猜出来的?”
    “你说要我做个好人,想知道我小时候经历了什么,收了谢无咎的过去镜,今天又问起他封印的事。”谢知予指尖染上她的温度,热了起来,慢慢挪到她耳后,“这些连在一起,稍微一想便能知道你的目的。”
    是了。
    他一直都很聪明,这些事的确瞒不过他。
    “目的”二字听来有些刺耳,可真相便是如此,他并没有说错。
    姜屿动了动唇,骤然被他猜中心思,又想起要他去做的事,她顿觉一阵愧疚,半晌不知该如何接话。
    反倒是他先开口了。
    “这也是系统要你做的么?”
    他的指腹贴在她耳后揉捏按压着,力度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意味,让她感觉自己好像猎物一样被他桎住了,脊背发麻。
    “是。”
    果然。
    谢知予的眼神没变,面上依旧是那副温柔纵容的样子,揉捏她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日前姜屿才和他坦白过系统的事。
    要他做个好人?他只觉得荒诞可笑。
    他随心所欲惯了,对当好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在意旁人的死活。
    但他不得不为姜屿考虑。
    在这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系统既然把她送来这里,一定有要她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他看出姜屿心情低落,她不愿告诉他,那必然是与他有关的事情了。
    能让她纠结伤神的事,谢知予想了想,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如果我不去魔渊,你会有事吗?”
    姜屿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明明她也没有暴露太多,可他是怎么连这层关系也猜到了的?
    其实任务失败最多也就是滞留在任务世界而已,不会有其他的惩罚措施,可是回不了家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听谢知予的语气,若是她点头,他大概就会同意去魔渊了。
    但是姜屿不想骗他,也不想强迫他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正当她在想要如何回答时,谢知予掌心下移,揽住她的腰,手臂一捞,将她完全抱在怀里。
    “明天出发吧。”他垂首轻咬在她的脖子上,炙热的温度亲密无隙地抵着她,用极轻的声音说,“今天先陪陪我,可以么?”
    听见他这么说,姜屿内心情感不住地涌动,除了吻以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回应方式。
    她一边和他亲吻着,顺手扯下挂好的床幔,轻轻一推他的肩膀,一齐向后倒在柔软的被褥上。
    第102章 定风波(二)
    仙盟集结令发出后, 除各大仙门的弟子外,江湖上也有不少散修自发赶往魔域。
    谢知予尚且还在悬赏令上,身份不便搭乘仙盟的飞舟, 但好在散修几乎不怎么关心仙门动向,一路上无需遮遮掩掩,省了不少麻烦。
    “穿过前面这片混沌之地, 再往前就是魔域的入口了。”
    三道雪白剑光自晴空中飞掠而过, 如流星般拖曳出长长的流萤,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捕捉到他们的身影。
    “魔界与人界的交界地带混乱无序, 空中有翼人盘旋。安全起见, 接下来的路我们还是用走的比较稳当。”池疏合上地图,慢慢降下御剑的速度, 悬停在离地三尺处。
    “翼人……是魔还是人?”姜屿紧随其后,等剑停稳,扶着谢知予跳了下来。
    “翼人名字里虽然带了一个‘人’字,但他们是半魔血脉, 人身鸟首, 模样生的怪异,人与魔两族都不肯接纳他们, 被驱逐来此地后便盘踞在空中。”
    池疏一边向她解释,一边侧身扶着宁秋从自己剑上跳下, 随后骈指在身前一点,“当啷”一声, 收剑归鞘。
    他与宁秋一早便商议好要赶去魔域, 谁想刚出南诏又恰好遇上姜屿二人,四人小队便这样巧合地聚齐了。
    “翼人难缠又不讲道理, 生性凶残,但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招惹便没事。只剩最后一段路了,我们继续往前吧。”
    姜屿点点头,收好自己的剑,回身扯了下谢知予的袖子。
    “这里离魔渊很近了,你会不会不舒服?”
    越靠近魔域,姜屿越能感受到周围的“魔息”变得异常浓重。按谢无咎所说,这些“魔息”应该是封印松动,自渊底飘散出来的浊气。
    而大魔的本源便是浊气,她不确定这会不会对谢知予有影响。
    “不会,师姐不用担心我。”谢知予与体内大魔相融多年,早已习惯,但姜屿的关心显然让他很受用。
    他垂眸看着姜屿,眼带笑意,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带整理好。
    “魔域不比人界安全,路上遇见大魔的几率只会更高,你应该更担心自己。”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跑得很快的。”
    虽然这么说会显得她有点怂,但若真遇上大魔,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击将其击杀,逃跑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
    “要是真有危险,你只管自己全心出剑就好了,不用管我,我不会有事。”
    她能说出这么有把握的话,大概是系统的缘故。
    谢知予虽不明白她为何这般信任系统,但只要能确保她性命无虞,他不会过问太多。
    “先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快点跟上去吧。”姜屿见他状态稳定,暂且放下心来,牵起他的手,快步追上了池疏。
    魔域属于永夜之地,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与人界的交界处更是天色昏暗,阴沉不明。
    空中飞沙走石,漂浮着许多像纸屑一样的燃烧物,纷纷扬扬,地表一眼望去只有枯树,除此之外寸草不生,万木萧疏,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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