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队长,我们该离开了吧。”
    罗洋斜眸淡淡扫过钟景,没等他回应,就自顾自的继续朝前走去。
    钟景小队,紧随其后。
    路过金茂身边时,罗洋脚步微微一顿,他侧过身看着眼前像个小孩子般哭闹的金茂,淡淡道:“哭什么?
    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受了伤还需要别人来哄的小孩子。
    你有了自己所要坚持的东西,所以……才将那个‘地方’告诉他们的不是吗?
    而我,与你是不同的。
    我所认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是永远不会被接纳的。”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金茂也一样,他是永远不会懂得罗洋的。
    在他们的眼里,罗洋所做的一切,是罪恶的,是残暴的,是毫无人性可言的。
    而罗洋却无比坚定的认为,‘不破不立’,只有像他这样的黑暗,真正覆盖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才会有真正光明降临的那一天。
    像钟景他们那样,是永远无法将罪恶完全消灭干净的。
    说完,罗洋视线在金茂身上停留几秒,便直接越过他离开了。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后,走廊里,重新归于宁静。
    金茂一人呆站在那里,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一般,他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或者说,他的家彻底散了。
    ……
    季珩走在最后。
    他清冷的目光,淡淡掠过人群中的罗洋,最后停留在前方不远处于小鱼的身上,眉头微不可察的皱紧又松开。
    怎么说呢?
    今日这案子,还真是破的有够轻松的。
    罗洋从过年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这么轻松就被人给抓到,未免有些虎头蛇尾了些。
    季珩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没过几秒,他就明白了,罗洋究竟意欲为何。
    钟景他们刚刚踏出门去,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黑压压的一群人朝他们围拢了过来。
    摄影机、话筒、录音笔……齐齐上阵。
    各家记者纷纷挤上去,意图突破钟景他们的包围圈,更近距离去采访罗洋。
    连环杀人犯啊!这可是大新闻!
    徐小海拨开人群,凑到了最前面,对上钟景铁青的面容,他带着几分自得的绽放出个灿烂笑容,微侧着身,面向镜头开始了他今天的工作。
    “我是今日江北日报的记者,徐小海。
    站在我身后的,就是那位连环杀人案的真凶罗洋。
    现在我们将进行现场采访,来探究一下案件背后的真正真相。”
    音落,徐小海直接将话筒,朝着罗洋递了过去。
    钟景皱眉,伸手挡回去,下一秒话筒就又重新伸了过来。
    而且,有了徐小海打头阵,旁边其他家的记者也都有样学样,见缝插“筒”。
    钟景及其队员,一时间真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将群“嗡嗡嗡”个不停,不是蜜蜂,倒像是恶心人的苍蝇记者们给赶出去。
    “别在靠近了!此次案件拒绝采访,你们听不到吗!”
    “都给我离远一点儿!”
    “究竟是将他们给放进来的,周舟你回去赶紧找人过来帮忙!”
    “别闹了,不想惹麻烦上身,趁早有人!”
    “……”
    听着钟景他们,那些不算威胁的威胁。
    徐小海等一干记者们,根本就不带怕的,要是说一句不让拍,他们就真不往上冲的话,那他们还当什么劳什子的新闻人。
    想要大新闻,想要做出成绩,就必须往上冲!
    一时间,根本没有人搭理钟景他们。
    徐小海和其他记者问话,接二连三的传到他们耳边,直吵吵的人耳膜疼。
    “罗洋,根据知情人爆料,你杀害了整整十一个人是吗!
    其中还有一个,甚至是多年看你长大的邻居。
    请问,你在杀他的时候,内心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感吗?
    还有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害那么多人?是为了泄愤,还是纯粹来满足你杀虐的欲望!”
    “罗洋,请你回答!”
    “……”
    徐小海的一声声质问还没落下,周边就又开始又一轮的询问。
    他们就像是饿了很久的恶狼一般,好不容易见到块肉,不论多少,也要扯下一块儿来才行!
    被钟景他们护在中间的罗洋,听到记者们相差无几的问话。
    他凉薄的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角度,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
    此时的罗洋,就将一个精明而斯文的成功人士,一点儿也看不出,他竟是个冷血无情的连环杀人犯!
    罗洋直直面向镜头,他抬起带着手铐的手,从上至下,一颗一颗的解开了他上衣的扣子。
    “我的答案,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为了光明与正义!”
    “???”
    罗洋慷锵有力的声音一落,周围的吵闹声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各个脑袋有些发懵,看着对面罗洋,有些不知他话究竟是何意。
    这时,就见他用有些艰难的揭开衣服。
    衣服内侧,两边贴满受死者家属们之前被殴打、被欺辱的各种惨状。
    妇女老幼,无一幸免。
    甚至还有张怀胎八月的妇人,被受害者压在地上掐脖子的照片。
    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住了,罗洋衣服里还有更多比这还要悲惨的照片,这些都是那些所谓的受害者们的‘罪证’!
    而在他锁骨附近,则纹了一个短暂的网址。
    罗洋猩红的眼睛,直直盯着镜头瞧着,他嘴角越扯越大,带着几分癫狂:
    “那些人,不过都是罪有应得。
    我只是代替上帝的职责,解决掉他们罢了!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来消除掉这个世界的黑暗。
    为真正的正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
    罗洋手指着自己的锁骨处的纹身,忍不住哈哈大笑出了声。
    钟景见到他的动作,第一时间就想要去阻拦,可防线一撤,记者们就见缝插针的拥了过来。
    让钟景根本无法去顾及罗洋,只能是原则就近伸手将记者们的镜头挡住,阻止他们继续拍摄。
    “快点儿,把他们的设备给掐了,绝对不能让视频流传出去!”
    钟景命令着自己队员,这时周舟也带着救援人员赶到了。
    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
    唯有两人,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罗洋站在原地,看着因他而起的这一出闹剧,就像是在看一场极其精彩的喜剧一样,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压下去过。
    他“哈哈”的笑着,时高时低,癫狂的有些疯魔。
    而不远处的季珩,目光落在罗洋的纹身处,脸上温度逐渐降到了冰点。
    光明,正义,消除黑暗。
    这些个东西,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生命中所出现过了。
    他以为,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才对,没曾想……它竟然一直都在!
    想着,季珩蔚蓝的眼眸忽暗沉了下去。
    这时,就见罗洋朝他看了过来。
    罗洋将快要咧到耳根子后的笑容收起几分,漆黑眼眸,直勾勾盯着对面如清风朗月般的男人。
    他恶劣的笑笑。
    什么清风?朗月?
    呵呵,季珩不过同他一样,身上都沾满了泥泞污垢,明明生活在深渊里,还妄图想要摘天上的明月罢了!
    他与他,本质上并没什么不同。
    只不过,他们两人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罗洋想要以黑治黑,而季珩却选择撕开条裂缝,让外面的光透进来。
    可那又怎么样呢?
    短暂的光明后,黑暗还不是会重新降临,倒不如一直黑暗下去。
    时间会帮他证明,他们所做的一切才是对的!!!
    想着,罗洋回过身朝季珩方向缓缓走去,直至最后的小半臂距离,他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能够看到彼此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以及动作。
    罗洋朝季珩笑笑,不似之前那般夸张,微微的浅笑,看起来倒是挺文质彬彬的。
    “季法医,噢不,这样显得太生疏了。
    我叫你季珩可以吗?”
    “……”
    季珩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静待他的下文。
    下一秒,就见罗洋漆黑的眼眸,忽闪过了一抹奇异的亮光。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罗洋说着停顿了下,稍稍朝季珩又凑近了些许,他看着那双蔚蓝色的眸子,神情中莫名多了一抹痴迷与欣喜。
    “季珩,我听说你很久了。
    我非常希望你能够重新回来,回到我们这个大家庭中来。
    为我们的正义而战!”
    “回去?”
    季珩紧抿成条直线的唇,微微勾起几分,似是对他的话题很有兴趣的模样。
    “对,回来吧!
    他一直都在等你!”
    罗洋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眼中的炙热更加浓烈了几分:“我们大家都一直念着你呢!”
    “是吗,你们是指多少人?”
    “……”
    季珩话一落,罗洋眼中的温度瞬间退散了去,神情冰冷道:“这么明显想要套我的话?
    看来,你是不打算回来了。”
    他说着,双手也越攥越紧,这时将场面暂且压制住的钟景,终于得空回过身,走到了他们的跟前。
    “你们聊什么呢?!”
    钟景带着打量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他上前伸手将两人拉远了一些。
    随后就见罗洋,忽然抬起手在唇角比了一个“1”。
    这是要让季珩保密不说的意思?
    钟景眉头微微一拧,季珩清冽的嗓音随后传来:“罗先生,已经准备好要离开了。”
    “……”
    罗洋微微停顿了下,笑着应和道:“是啊,我是该走了。
    不过……”
    罗洋直直逼视向季珩,唇角带着笑意,声音有着说不出来的温和:“季珩,随时欢迎你回家。”
    音一落,罗洋没管他们听到后是什么反应,就主动转身朝押送他的车走去。
    门关,音落。
    透明的玻璃窗后,是罗洋镇定微笑的面容。
    他静静看着对面的季珩,眼里蛮含着期待。
    虽然季珩刚刚那样子,明显不愿与他们为伍。但罗洋相信,这一切仅仅都只是表面罢了,季珩他最终一定会选择回来的。
    他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也必将死于黑暗。
    没什么,可以将他同他们分开!
    他们是同类,是朋友,更是密不可分的家人。
    外出的游子,玩够了总会回家的不是吗?
    ……
    季珩目送着车远离,直至在远处形成一个微小的黑点,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后。
    季珩眉头,瞬间拧的死紧。
    旁边钟景,安排人手将那些记者们先带下去挨个询问。
    这件事,他们从未向外界透漏过半分。
    这些人怎么会这么巧,像是闻着腥味儿的老鼠一样,他们才刚刚审问完踏出门口,那群记者们就涌上来了,拦都拦不住。
    而且,联想到刚刚罗洋在镜头前面说过的话,以及一举一动。
    钟景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极了。
    刚才那些个记者们,大多都是实时直播的,那个视频片段说不准现在已经在网上掀起一股风浪来了。
    想到这儿,钟景赶紧联系林木,让其赶紧想尽一切办法将刚才的直播片段,赶紧删除黑掉。
    那种东西,绝不能让其扩散出去,不然的话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还有罗洋身上纹着的那个网址,里面的内容又是些什么?
    加上罗洋刚刚话中所说的“我们”,看起来他们这好像还是有组织的?!
    这事儿钟景还要赶紧向上级汇报才可以。
    ……
    钟景越想头越大,挂断同林木的电话,回过头他看向了旁边的季珩。
    钟景眉头不自觉,又拧起了几分。
    罗洋最后那一句“欢迎你回家”,究竟又代表着些什么呢?
    是指季珩曾经也是他们之中的人?
    刚刚场面太过混乱,搞得钟景有些晕头转向的,现如今刚刚歇下来,能够稍微缓一缓。
    他又想起了罗洋临走前,那个伸手比“1”的动作,莫名有些似曾相识。
    徐晶晶!!!
    这个名字忽然出现在了钟景的脑海里,惊的他,不由晃了一下神。
    这时,忽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
    “还不走?里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
    季珩清冽的嗓音落下,钟景抬起头,看着他朝前走去的背影。
    钟景原本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不论如何,季珩现在是他的队员,钟景应该去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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