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留哥,你快去看看吧!小武村里参加咱们武工队的几个壮丁,跟大武村来的兄弟快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因为啥?”
    “小武村来的那几个都是猎户出身,自然是想要得一杆好枪。可大武村里的几个兄弟,都是跟咱们从小过到大的,那咋也得照应着点儿啊?天留,这事儿我可真是没法一碗水端平了,你瞅瞅去?”
    “行,我一会儿过去瞧瞧……”
    “天留,青岩寨的乡亲送来了些粮食,粗粮细粮都有,可运来的时候混一块儿了。这样的粮食该咋办?”
    “这你也用得着问我?大概把粗粮和细粮拣选着分一下,粗粮咱们吃,细粮留给伤员!”
    “可那粗粮是硬糜子,细粮是软糜子,裹一块儿怎么分呢?”
    “这……那就一锅熬了,大家喝糊糊!”
    “黄草坡那边两个村子都来人了,说是想请咱们派人过去帮他们支应起民兵队,俩村子都瞧上了棒槌,都咬死了口要叫棒槌去帮着支应,咋办呢?”
    “……跟他们说,让棒槌上半晌去一个村,下半晌再去另一个村,一碗水端平了,谁也别瞧着谁红眼!”
    “啊?那俩村子可隔着小二十里地呢?叫棒槌两头跑,怕是不出三天,棒槌那两条腿都得跑细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琢磨不出啥法子来……就叫棒槌先忙活几天,过几天等那两个村子的人心气都顺了,再跟人好好商量!”
    “那咱们武工队里的刺杀训练怎么办?这还指望着棒槌教刀法对付鬼子的刺刀阵势呢?”
    “先停几天再说!”
    “碾子村的乡亲也送了些细粮和鸡蛋来,给伤员补养身子。走半道一个不留神,鸡蛋被颠碎了一些,现在就剩下二十八个蛋……”
    狠狠一拍桌子,从大早上就一直被各种琐事纠缠得分身乏术的莫天留,终于熬不住心头越积越浓的闷气,破口朝着前来向自己汇报工作的几名武工队员叫嚷起来:“我去他娘的二十八个蛋啊!这一天下来哪儿有这么多破事?!你们一个个长着脑袋都是当摆设的?屁大个事情也来问我?自个儿不会琢磨着办了?”
    乍然间看见莫天留发起了心头的无名火,几个站在屋里的武工队员全都愣在了当场。有一名从小就跟在莫天留身后玩耍的武工队员,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朝着莫天留说道:“这不是咱们都琢磨不出来处置这些事情的路数了,这才来找天留哥你拿主意?茶碗寨里这好些武工队的兄弟,一天两顿饭吃不到嘴里,那也没力气熬炼那些打鬼子的手艺不是?”
    瞪了那吭哧着回应自己的武工队员一眼,莫天留没好气地哼道:“那你们就啥事都来问我?就不能去寻老兵问问以往的路数?”
    “老兵一共就那七八个人,问了他们,他们也说这些事以往都是栗队长一手操持的,他们也闹不太明白!还有……这些事情以往都是老队长一手支应的。天留哥,如今你是队长,这些事不问你拿主意……还能问谁去?”
    张了张嘴巴,被一些琐碎事情烦得心头火气十足的莫天留猛地眼睛一亮:“那不还有个政治指导
    员吗?这些事,你们去问杨超!我可听李司令说过,八路军的队伍里头,坐头把交椅的管打仗,这二当家的管吃喝拉撒睡的事儿!你们方才要问的这些事啊……该杨超管!”
    朝着莫天留摇了摇头,一名武工队员低声应道:“天留哥,杨指导员天还没亮就出了茶碗寨……”
    “出去了?他咋没跟我知会一声?”
    “他倒是去你屋门口叫你来着,估摸着就是要跟你说他出门的事儿。可你那呼噜打得山响,他怎么叫你都不醒……”
    “那他也该给我留个话不是?不吭不哈就不见了人,这清乐县武工队里,还有一点规矩没有了?!”
    “倒是……跟我说了,叫我等天留哥你一醒过来,就赶紧告诉你。这不是天刚亮、你还没醒,茶碗寨里就来了这好些乡亲吗?一忙起来,我就把这事儿给扔脑袋后边去了……再说天留哥你……”
    “我?我能有个啥?有话痛快说,别磨磨叽叽的!”
    “天留哥,你平日里不也是说走就走,跟谁也不打个招呼的……杨指导员这么一走,我还想着你们这是一路的做派,我也不敢问哪……”
    眼睛又是一瞪,莫天留半真不假地朝着那名武工队员抬起了巴掌:“好啊你……你这倒是憋着揭我的短?你看我不打你个……”
    忙不迭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那名开口搭腔的武工队员很有些委屈地叫嚷起来:“天留哥,你不能不讲理呀?!这可是你叫我说的……”
    都还没等莫天留那高高扬起的巴掌落下,屋外却猛地传来了沙邦粹那瓮声瓮气的叫嚷声:“杨指导员回来了?这咋还带了这好些东西……”
    耳听得杨超已经返回了茶碗寨,莫天留顿时一个箭步冲出了屋门,迎着杨超吆喝起来:“哎呀……杨指导员,你可是回来了!赶紧来把这些事情给料理了,这可都是些吃喝拉撒睡上的事儿,照着李司令的说法,该得是你来支应?!”
    微微一个愣怔,杨超抬眼看了看那些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武工队员,和声朝着莫天留应道:“天留,这是出啥事情了?怎么大家伙儿都拢在你屋里呢?我可看见外头有不少乡亲,像是都在等着咱们拿主意、办事似的?”
    鸡啄米般地点着头,莫天留回身朝那些跟着自己走出了屋子的武工队员叫道:“方才一个个喊得惊天动地,这会儿见着正经管事的了,反倒都哑巴了?!有事说事,外头乡亲们可都还等着咱们拿主意呢!”
    眼见着莫天留开了口,几名武工队员略一犹豫,这才朝着杨超开口大致说明了各自遇到的情况。而在这些武工队员向杨超说明情况的同时,莫天留却拉着沙邦粹悄悄退到了一旁,压着嗓门朝沙邦粹叫道:“棒槌,杨超带了啥玩意儿回来了?”
    抬手朝着不远处搁着的几架大车指了指,沙邦粹应声答道:“没啥值钱的玩意儿,就是些土硝、磺粉,和几口大锅、大瓮,旁的啥都没有!天留,这土硝、磺粉能派上啥用场?这杨超弄这么多土硝、磺粉回来干啥?”
    眼珠子骨碌碌乱转,莫天留咂巴着嘴唇,像是自言自语般地低声嘀咕起来:“一硝二磺三木炭,杨超是打算自己造火药
    啊?可这样子造出来的火药,烧起来就是一股烟,没多大劲头,造了能干啥呀?”
    懵懂地摇了摇头,沙邦粹憨憨地笑着应道:“说不定是要造爆竹,拿来扔到洋铁桶里当土机枪使唤?咱们手里现在不是没啥家当吗?也就靠这法子撑撑门面了?”
    斜眼看了看满脸憨厚模样的沙邦粹,莫天留不屑地撇了撇嘴:“吓唬鬼子的玩意儿,一回两回还成,用的次数多了,傻子也都醒过盹儿来了!老评话里的诸葛亮,唱空城计也就唱了一回,哪能天天都靠着唱空城计糊弄事儿?旁的先不管,咱们先看看这杨超能不能支应明白了这茶碗寨里吃喝拉撒睡的那些事!”
    诧异地看着那些围拢在杨超身边、七嘴八舌向杨超汇报着各种情况的武工队员,沙邦粹低声朝莫天留说道:“咋了?这吃喝拉撒睡的事儿,你还拿捏不下来?”
    脸上骤然一红,莫天留很有些羞怒地瞪了沙邦粹一眼:“谁说我拿捏不下来?我这是……我这是专门留着这些事让杨超来支应,也好让他显显本事,免得往后在茶碗寨里说话不灵,没人听他的……”
    用力摇了摇头,沙邦粹毫不犹豫地开口应道:“不对!天留,只要是你能拿捏下来的事情,从来都不用旁人沾手。但凡你拿捏不下来的事儿,你才会……哎呀……你踩我脚干啥?”
    再次朝着沙邦粹瞪了一眼,莫天留脸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耳朵却早竖了起来,仔细倾听着杨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像是压根都没留意莫天留正在侧耳聆听着自己说话,杨超面对着围拢在自己身边提出问题的武工队员,几乎是片刻不停地说出了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案:“粮食先全部运到茶碗寨里的粮仓去,找刚到茶碗寨的老费同志交割,同时也要记清楚是哪几个村子送来了粮食、都送来了些什么粮食,往后咱们再征集军粮的时候,也好按照这个记录的数字,来对各村进行酌情减免。”
    “鸡蛋都送去伤员那儿,打碎的那些鸡蛋要是还在,蛋黄都留下给伤员吃了,蛋清格外弄个物件盛着,我一会儿就能用得上!”
    “咱们八路军从来是能者上,不搞任人唯亲那一套!让大武村和小武村来参加咱们武工队的新同志进行一个小比赛,各自凭本事分发武器!要是有思想上一时想不通的同志,也不要着急,我一会儿过去跟新同志们见见面,好好说说咱们八路军的政策,相信大家都能理解!”
    “黄草坡那儿的两个村子都想要成立民兵队,这当然是好事情。既然两个村子就隔着不到二十里,那么是不是可以请两家村子共同组建一支民兵队,由沙邦粹同志进行初步训练?这样的话,两个村子互成掎角之势,守望相助,而且兵力也增强了不少,对两个村子都有好处……”
    眼见着杨超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一团乱麻般的各项琐事料理得有条有理,莫天留禁不住低声嘀咕起来:“这杨超……还当真有两下子……不白给呀?”
    一瘸一拐地凑到了莫天留身边,沙邦粹伸着脑袋把莫天留自言自语的话听了个半截,禁不住再次开口问道:“天留,啥有两下子?什么不白给……哎呀……你咋又踩我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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