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玉安貌似意识到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小心翼翼地说道:“呃……既然苏兄既然关注星孛之事,有什么想问的只管开口!只要是涉及雷州的事情,本人多少还有发言权。”
    苏和叹了口气,不再纠结对方到底什么想法,心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吧,于是沉声问道:
    “近来,雷州及周边之地,可曾发生过起因不明的凶案?特别是死伤众多的那种?”
    荆玉安神情一怔,仔细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在下甚为玉林神官,一直担负着勘察岭南境内涉神之事,岭南下辖十三州之地,此等事件还是有的,特别是近两个月来,形容为频发也不为过,但雷州作为岭南腹心,除了这雷州城,还有五县纳于治下,倒是这片范围内却悄无声息。”
    苏和听他的描述,意思是反而雷州所属的范围没有受到星孛炼神者的荼毒,这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事出反常必有妖,连零散的炼神生乱事件都没有,恰恰反过来证明雷州的不正常!
    他正了正神色,继续问道:“这些事情最终都是如何处理的?罪魁祸首可曾全部伏诛?”
    荆玉安回道:“自然是尽数做了彻底的处理!这些人虽然身世可怜,但终归还是要为罪孽买单!我曾亲自处理过两起,其他都是散布于此地的天阙前辈们所为!”
    苏和见他说起星孛炼神者,虽有怜悯之意,但说到处置却面色坦然,心下惭愧,心想这人倒是比自己行事更为豁达。
    苏和听他说完,思量到眼下眼下最急迫的还是尽快盘出隐藏在雷州城内的大鱼。
    但凡于尘世中隐藏行迹者,无非于走两个极端,第一就是极尽低调,极少露面,姿态摆得很低;要不然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以极其扎眼地形象示于人前,反而添上了一层另类的保护色。
    这个隐于雷州城的人物,在吴光道口中被称作“二王”,听上去比他层级还要高的样子,至于是不是如同称呼一般是星孛一系的二把手不能确定,但这人肯定也是个上百岁的老妖怪!
    盘踞此地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而且很可能在尘世明面上有拿得出手的势力马甲。
    综合这些特征,苏和筹措了一下言辞,问道:“雷州城内,可有那些名门望族?其中最为低调和张扬的又是哪家?”
    荆玉安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依言答道:“看来苏兄对大广王朝的了解还不深,也难怪,堪院一向对尘世势力有所忽略放任,苏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苏和张大了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正想追问,荆玉安却又开口继续说道:
    “这雷州,要说称得上名门望族,怎么也得有个百八十年的家族传承,仔细算下来,也只有两家够得上资格,不巧的是,这两家却都和当今皇室颇有渊源!”
    苏和一愣,却见荆玉安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上来说道:“赶巧苏兄问起,刚才忙着见礼寒暄,这封早些时日送到的信还没来得及转呈,这是京中浅茗公主亲笔,可能是不确定苏兄何时到达雷州,因此干脆就送到神宫里来了。”
    苏和奇怪为什么这个话头上拿出了这封信,李浅茗?那个丫头又在打什么机锋?他心里疑惑,接过信来,正犹豫要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打开,就听荆玉安继续说道:
    “公主亲笔,在下是没胆子偷看的,苏兄稍后单独阅览也不迟。我斗胆猜测,信里的内容,可能正与我刚刚提到的雷州两大豪族之一的慕容家相关。”
    苏和挑了挑眉毛,等他说出下文。
    正说到要紧处,荆玉安却换上了一副玩味的表情,说道:“看来浅茗公主料到苏兄会在雷州大展身手,肯定需要当地势力的配合,这才上赶着送助力来了!美人情重,看来苏兄还是猎情一道上的行家!”
    他这话语气轻佻,很像是狐朋狗友之间日常的打趣,却把李浅茗和自己的关系说得暧昧了……
    苏和心里一个咯噔,暗骂一声蠢货,抬头瞄了一眼,发现唐裳和周豆豆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
    他打了个哈哈,摸着鼻子说道:“公主殿下就算是有心相助,也是出于纯洁的友谊!别说些有些没得,抓紧说说这慕容家到底什么情况?”
    荆玉安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却也不敢再继续口花,张口又问了一个问题:
    “苏兄可知,当今陛下生母,也就是先帝皇后的出身?”
    苏和陡然反映了过来:慕容家!原来正是这层关系!
    大广皇室,传闻是北部少数族裔出身,功成之后,大部分族落都被迁移到了王朝各地,名义上是享受更为优渥的生活环境,实际上是分散原本的部族势力。
    当今陛下的生母,正是出身慕容部族,之前没有详细了解,竟然被迁移到了此地。
    荆玉安见他已经有所察觉,于是便接着说道:“慕容家在立朝之初,便被迁移此地,当朝太祖,在对自己的族人方面,在民间看来有点刻薄寡恩,只是迁移而非分封,因此迄今为止,这些族群倒更像是背景更为雄厚一点的大家族罢了。”
    “那另一家又是谁?”苏和问道。
    荆玉安神情怪异,说出的话里没有故事,却又充满了故事:
    “正是楼家,先帝册封的淑妃,正是楼家女子,这位淑妃还生了一个儿子,想必苏大人并不陌生,他叫李令展……”
    他语气里莫名带了点钦佩,却又不无讥讽之意,接着说道:
    “只是楼家来的时间晚了一些,是伍德年间,李令展出生之后,先帝亲自下旨才迁移至此!”
    靠!苏和心里都快骂出声来了,这李家人还真是一肚子心眼,建朝之处的那位太祖不必多说,这先帝花花肠子更胜他的老子,把有继嗣争夺的两家势力关到一个屋里,近乎贴身肉搏,和把螃蟹放到一个盆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和情不自禁竖了竖大拇指。
    荆玉安看到会心一笑,接着说道:“要说到低调与张扬,这两家可正好能对上号了!低调的是前者,张扬的是后者。”
    “这话怎么说?”
    “慕容家迁移至此更早,已然经营了百年之久,但一直行事都极为低调,族人待人接物从不张扬跋扈,加上长年累月修路补桥、乐善好施,又对雷州官府的行事极为配合,因此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官场中,名声都很好。”
    荆玉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倒是楼家,却刚刚相反,可以说把皇亲国戚的身份用了个淋漓尽致,在这雷州地界算是一霸,族中纨绔一直都是让官府头疼的主,有三天不生事就算烧了高香了,至于民间名声,恐怕比经年老厕还要臭……”
    苏和揉了揉额头,在尘世中有着如此显赫的背景,那人隐藏其中的可能性恐怕会大大降低。不过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还是问道:
    “这两族的家主是谁?可是突破了凡人寿限的长寿之人?还有,族中可有修行之人的存在?”
    荆玉安说道:“现下两族的家主,皆是五十多岁的壮年之人,以尘世标准衡量也称不上高寿,倒是炼气者嘛,这两家是一直都有的!有的是家族内部成员,有的却是外部招来的供奉。”
    他眉毛一挑,带上了些许轻蔑:
    “特别是十八年前,那场夺嫡尘埃落定之后,两家都偷偷摸摸从京城招募了一些炼气者,这些年他们没少捅出篓子,要不是我不太喜欢血腥,早在当年就给他们处理个干净!”
    这话说的挺霸气,苏和闻言好奇地问道:“十八年前荆兄就有这等修为不成?没想到荆兄竟然是修行资质奇高之人,十几岁就算是三转也足以称之为天才了!”
    荆玉安奇怪地看着苏和,说出来的话却让后者又是一阵大惊小怪:
    “在下今年六十有七,十八年前在尘世标准都够得上花甲之年了,彼时四转修为有什么稀奇。苏兄这等天纵奇才,在下自然是自叹不如的,但也不至于刻意这么羞辱吧……”
    苏和对炼神者寿元方面的元素总是习惯忽略,又闹了个大乌龙,赶忙摆手辩解道:”荆兄误会!是我鲁莽了,见你丰神如玉不过三十几许,实未料到竟是为年长的前辈,恕罪恕罪!”
    荆玉安听他说到丰神如玉,显然极为受用,很是骚包地一展折扇,刚要自谦就听苏和要以晚辈自居,自得的嘴脸立刻一收,愁眉苦眼地说道:
    “咱们修行之人,哪还用长幼排序!达者为先,苏公子一表人才,可不要折煞了在下!”
    苏和讪讪不知如何回答,却想到他既然已是如此年龄,想必对这雷州城的过往知道的更多,赶忙顺势问道:
    “那我就冒昧以荆兄相称了!我对这雷州城知之甚少,荆兄既然已然镇守此地多年,想必对这里的渊源极为了解,不妨和我详细讲讲!”
    他打从见到这座城池开始,就满肚子疑问,此时正好得以解惑:
    “天下城池,皆是四面高墙为护,为何这雷州城,却有一面敞开,相通之处又并非天险,只是平缓的山地密林,其中可有什么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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