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佳切了一盘水果端上楼,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姐,我可进来吗?”
    周佳曼神色复杂的坐在床上,闻言沉默了一下才道:“进来吧。”
    周佳佳推门进来,见周佳曼的脸色不太好看,关上门,冲她展示了一下自己切好的果盘,抿唇笑了一下,试图缓解气氛:“我给你端点水果来。”
    周佳曼接过果盘,勉强笑了一下:“谢谢佳佳。”
    随即果盘被随手放到一边。
    周佳佳见她神思不属的,试探性的问道:“姐,你还在生气吗?”她解释道:“胜利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不再去问这件事是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微微摇晃周佳曼的手臂,开始撒起娇来。
    周佳曼神色微动,垂下眼,低声问道:“佳佳,如果我有事情瞒着你,很重要的事情,你会生气吗?”
    她忍不住抬起眼专注的望向周佳佳的表情。
    周佳佳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摇摇头,笑道:“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生你气的。”
    然而她的保证却没能让周佳曼轻松一点。
    周佳曼想要笑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嘴角沉沉的像是灌了铅一样。
    同样沉重的还有她的心情。
    沉默了一会儿,周佳曼有些艰难的道:“我有点事儿想告诉你。”
    周佳佳心觉她要说的可能是那个所谓的秘密了。
    “要让胜利一起听吗?”周佳佳问道。
    周佳曼摇摇头,低低的道:“不了。”沉默了一下,她又补充道:“等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
    周佳佳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一开始要瞒着她,只跟胜利说,这会儿又让她决定要不要跟胜利说。
    很显然,这件事跟他们两个都有关系。
    但是一开始,周佳曼却并不打算叫她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啊,姐姐,你这样弄得我心里都开始慌起来了。”周佳佳有些无措起来。
    周佳曼却并没有安抚她的情绪,只是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摆,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力说道:“我遇见你的同乡了。”
    周佳佳有点茫然的问道:“同乡?”
    她从福利院出来一直呆在周家,哪里来的同乡?
    周佳佳笑道:“什么同乡呀?我没有什么同乡啊。”
    周佳曼紧张的浑身颤抖,咬了咬唇,有些艰难的道:“是你小时候生活的那个村子里的人。你的、同乡。”
    周佳佳微微一愣,犹疑的看向周佳曼。
    从她进入周家以后,周家人从未问过她本来的家在哪儿这种问题。所以她也不能确定周佳曼口中的这个小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姐,你在说什么呀?”周佳佳微微皱起了眉。
    前面的话,周佳曼已是用了全部的勇气才说出口。
    这会儿见周佳佳好像并没有领会她话里隐含的意思,周佳曼不禁有些无力起来。
    她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周佳佳的反应,小声的解释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知道你和胜利是从哪里来的。你们从一个村子里来的,对不对,那个村子不在这个世界上……”
    周佳佳猛地站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颤声问:“你们怎么会知道?是不是胜利告诉你们的?”随即她很快否定了是胜利说的这种猜测,“不对,不是胜利。”如果是胜利的话,他一定不会瞒她。
    当初是胜利一再叮嘱她不可以泄露这件事的,当慢慢长大之后,她才明白这件事如果被人发现了,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那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周佳佳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另一种件事,紧张的问道:“那你们知道回去的办法吗?”
    周佳曼见她这么迫不及待的问回去的事,忍不住心里难受起来。
    “回去的办法当初爸爸妈妈尝试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不然我们早接你回来了。”看着周佳佳茫然懵懂的眼神,周佳曼眼睛突然酸涩起来,轻声道:“佳佳,你其实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是我的……亲姐姐。”
    这短短的两句话里,信息含量实在太大。周佳佳惊呆了,“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亲生孩子,什么姐姐的,简直太荒谬了!
    她的父亲是窦老头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周佳佳也从未忘记过那个小老头儿。
    即使她从未将那些思念说出口,但她心里却是深深地惦记着这件事的。
    她其实很害怕,如果她无法回去的话,小老头儿一个人留在那个村子里该怎么办?
    他年纪那么大了,谁来照顾他?
    如果他死了,谁给他送终?
    每每想到这些问题,周佳佳心里害怕。
    所以她从不敢往深了想。
    她只是在心里暗自期望着,有一天能够回去。
    无论如何回去一趟,至少让她知道,她一直挂念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不在人世了。
    在的话,他还好吗?
    要是不在了……
    那他的坟墓有人祭奠吗?
    周佳佳勉强牵起嘴角:“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有亲生父亲的。”
    周佳曼见她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只好将当年的事慢慢叙来。
    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当年周先生和张女士外出迷路的事,又说了一下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可能不一样的事,周佳曼最后强调道:
    “……爸爸妈妈找了你好多年,直到得到你在福利院的消息,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查了。佳佳,他们很你。”
    周佳佳嘴唇颤抖,只说了三个字:“我不信。”
    这么一会儿,已经颠覆了她近二十年来的认知。
    说什么旅游的时候迷路走入神秘地方,什么时间流速不一样,她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周佳曼流着眼泪,哽咽道:“是真的,你和爸爸妈妈的亲子鉴定书现在还放在书房里。”
    周佳佳抬起来,同样是泪流满面。
    她厉声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早不说?”
    周佳曼神情微微一怔,抬起红红的一双眼,对上周佳佳同样红了的一双眼,“当年你还小,这样的事情,是不能随便的宣之于众的,爸爸妈妈担心你年纪小守不住话,所以才不对你说。”
    “那后来呢?”
    “后来……”周佳曼微微扭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里的愧疚,“后来我们都以为你忘记了。”
    顿了一下,她扭过头来,充满期冀的问周佳佳:“佳佳,你现在过得不好吗?我们维持现状好不好?”
    “维持现状?”周佳佳咀嚼着这几个字,含着泪笑了:“要是能维持现状,你现在又为何要告诉我?”
    周佳曼神色一僵,半晌才轻轻笑道:“佳佳,有时候我觉得你傻傻的,可有时候我又觉得,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聪明。”
    可是无论是傻的,还是聪明的,都是她的。
    但是她永远不会将这些心情宣之于口,她所做的,所思的,所想的,都会永远包裹着一层糖衣,一层名为亲情的糖衣。
    她只是一个担忧和护妹妹的姐姐而已。
    除此之外,别的任何一种心情,永远都只是埋藏在她心里见不得光的秘密。除了让它们静静腐烂,别无选择。
    周佳佳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没说话。
    周佳曼擦了擦脸上的泪渍,痴痴笑道:“自然是因为如今快要瞒不下去了。”
    “为什么瞒不下去?”周佳佳同样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问道:“因为那个同乡?”
    周佳曼点点头,却没有接着说那个同乡的事,而是关注了另一个问题。
    “佳佳,你恨爸爸妈妈吗?你恨……我吗?”
    周佳佳仿佛从刚刚那一瞬间的崩溃情绪里出来了一样,反问道:“为什么要恨你们?”
    周佳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道:“因为瞒着你的身世,因为没法光明正大的认回你,还因为……弄丢了你却没能及时带你回来。”
    周佳佳仍旧给了她一个反问:“你们对我不好吗?”
    周佳曼心里一动,急迫而又期待的问道:“那你愿意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吗?”
    周佳佳沉默了。
    谁也没法保证永远。
    谁都不知明天会怎样。
    周佳曼失望的垂下头。
    在佳佳一天天长大的时候,她曾欣喜于他们姐妹两个越来越像了。可如今看来,她们相像的,其实也只有外貌而已。
    她的妹妹,佳佳啊,其实是一个聪明和冷漠到了极点的女孩儿。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
    连她自己都没有。
    她是那么的固执,固执到只有走进了她心底的人才能得到她一丝一毫的真心。
    这一刻,周佳曼也只能庆幸。
    近十年的努力过后,周佳佳的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她的。
    至少,在周佳佳的心底,她是个好姐姐。
    不然,此刻周佳佳一定已经甩袖离开了,而不是平静的留在这里,等着她说话。
    周佳曼微微一笑,放弃了糊弄和纠缠的打算,轻声道:“你已经长大了,当然有自己做决定的权利。无论你怎样选择,姐姐都会支持你的。”
    聪明人,应该懂得什么时候放手,怎么放手。
    周佳曼想,她们俩其实还是有除了外貌之外的相似点的,至少有的时候,她俩都可以变得很聪明。(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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