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婶,您先回去休息,在这也见不到人不是,明天下午三点钟到四点钟可以进去探视,您也不想让洲儿看到您这样吧?”向默岑蹲下来,拉着孟玉臻的手跟她商量。
    这下,孟玉臻才肯回去。
    向启淞和孟玉臻离开的时候,何慕都恭敬地鞠了躬道别,像是在为自己一开始的不知礼数而道歉。
    但向家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心里不好受,知道何慕也是,没人能那么周全的。
    何慕感受到鼻腔里浑浊的空气时,才想起来温虞还没吃饭,忙对方觉廷说:“你快去带温虞吃点东西,她估计一天都没吃东西。”
    熬到这个点,温虞真的有点受不住了,没再说拒绝的话:“你不去吃吗,你不也没吃晚饭。”
    “别犹豫了,你们都去吃东西,我在这守着。”向默岑推她们走。
    何慕仍频频回头。
    “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去吧。”向默岑扬扬下巴,“方觉廷,把她们俩照顾好了。”
    “姐姐放心。”方觉廷笑笑。
    温虞别扭着,默默换了个离方觉廷远的位置。
    何慕夹在两人之间,不尴不尬地往外走,她现在也没心思去扒这两人的过往。
    翌日,探视时间。
    何慕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先让孟玉臻进去探视了。
    孟玉臻知道时间宝贵,留了时间给何慕,出来的时候脸上有泪痕:“还没醒。”
    穿戴好隔离衣、鞋套、口罩,仔细洗了手,何慕才进了病房。
    从踏进去的第一步,她的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地狂跳,一个劲地在心中默念,不准哭,不准哭,不准哭。
    结果看到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向繁洲还是忍不住哭,心里钝疼,像是一小块一小块地被挖开,血肉模糊。
    病床上的向繁洲乖得不像样,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却不敢做任何举动,怕将外面的细菌带进来,只是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抓住。
    “向繁洲,不准再跟我开玩笑了,快点醒过来,求求你了。”
    她喃喃说:“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日出呢,有很多风没一起感受,有很多的明天没有去,也有很多的爱没有说,我一个人过不好今天,也过不好明天,亦不想只活在昨天,你不能丢下我的,听见没有?”
    离开病房,何慕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心中有多少不舍,她害怕时间从这里终止,怕自己被扔在时空之外,怕遗憾终成,怕爱被收回。
    如果早知会这样,她应该说对向繁洲说一万遍我爱你,把这讯息告诉风,告诉雨,告诉森林和山海,祈求天地庇佑,愿爱意永生。
    也许此时便不会如此害怕失去。
    何慕在如此忐忑的状态中度过了三天。再次在床边胡言乱语时,头顶上缓缓覆上一只手,她不敢相信,半晌才抬眼查看。
    仿佛眼皮是沉重的,向繁洲的眼只睁了一半,睫毛遮住大半的瞳孔,却带着温和的爱意。
    她嘴角咧着,却泪如雨下:“我去叫医生。”
    手却被抓住:“不急。”
    何慕知道向繁洲的右手是受伤了的,能抓住她不容易,没有挣扎,由着他。
    “你刚才说什么?”向繁洲笑着,少气无力地说。
    “没什么。”
    “怎么刚说的话就不认?”
    何慕目光微闪:“我说你再不醒,我去找别的男人了。”
    向繁洲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也是故意的。
    他听见何慕说了什么,她说:“向繁洲,如果你再不醒,我就在你耳边说一万次我爱你,诅咒你生生世世都忘不了我。”
    这诅咒,他爱听。
    也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慕在这说了多少不着天际的话,他都想听。
    “要是真这样,你还在这哭什么?”
    “我才没哭。”何慕嘴硬,起身要走。
    “慕慕,我好想抱抱你,但是我抱不到你,”向繁洲语气逐渐怅然,“你能不能抱抱我?”
    何慕一瞬被击中,不再伪装,回头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他也缓缓回抱何慕。
    极温柔的一个怀抱,像是年少时青涩的爱恋,双方都珍视这一瞬。
    “疼不疼?”
    “不疼。”
    “向繁洲,你这人不诚实。”何慕说,“骗人的小孩会长鼻子的。”
    他被逗笑:“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所以不会长长鼻子。”
    “那你承认你说谎了?”何慕及时抓他话语中的漏洞。
    他不说话。
    “是不是很疼?”
    他沉默一秒:“一点点。”
    “还骗人。”
    静默持续了两秒钟。
    “我睡了多久?”
    “三天。”
    向繁洲眉头皱起来,半晌才缓和,他仍没放开何慕的手:“我感觉我做了个长长的梦,像做了一辈子一样。”
    “什么梦?”
    “和我与你重逢之前做的梦很像,但又不一样。之前总是在做一个有点黑暗的梦,浑浊的天地间,横亘着一条河,吊桥是摇晃的,你就站在对岸笑着与我招手,我艰难地往前走,却永远走不到头,偶有一两次走到对岸,你却像一缕黑烟一样消散,仿佛从不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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