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静蓉语音清冽,一双眸子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皎皎如星。
    “你要我娶你?”贺季山唇角微勾,似是在听一个笑话。
    孟静蓉看见他唇角的嘲讽,心头却是猛地一紧,美眸流转间,依旧是笑靥如花。
    “是,我是要你娶我。”女子话音刚落,就见贺季山低声笑了笑,她瞧着,声音便是冷了下去;“你笑什么?”
    贺季山没有说话,只将眼眸落在大厅中的歌舞上,坚毅的侧颜落在孟静蓉的眼底,漠然的令人难以忍受。
    “你是觉得我可笑?”孟静蓉再次燃起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后,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方才向着男人望去,道了句:“可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处境,只有我才可以帮你。”
    贺季山这才转眸看了她一眼,他的脸上依旧是不置可否的样子,只道了句;“回去告诉你的那些旧臣,让他们只管放马过来,我贺季山随时恭候。”
    语毕,他站起身子,见他竟然要走,孟静蓉也是从沙发上站起身子,开口唤他;“贺季山1
    男人的脚步不停。
    “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你当年发的那些誓究竟算个什么?”孟静蓉再也无法忍受,她的眸子雪亮,心底的委屈与痛苦却是汹涌而来,犹如火山爆发。
    贺季山的身形顿了顿,却仍旧是头也未回,低沉的嗓音道了句;“你说算什么,那便算什么。”语毕,接着向包厢外走去。
    孟静蓉看着他的背影,绝望的寒意一丝丝的升起来,这么多年,她心心念念的一个他,她一次次的挣扎,而他却这样的残忍,带着不屑一顾,连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她重新沉入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四周都是蚀骨的冷,令她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她终是歇斯底里,对着他的背影恶毒的诅咒。
    男人的脚步终是停了下来,他回过头,脸上是无动于衷的表情,目光里则是一片幽黑的冷,他就那样看着她,猝不及防的,他淡淡笑起,道了句;“我人都在地狱里了,还怕什么天打雷劈?”
    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几乎没有任何分量,说的毫不在意,却让她骤然怔在了那里。
    他说他已经在地狱了,在地狱里的人,自然是不用怕天打雷劈,可她呢?她在哪?
    而贺季山,早已是转过身子走出了包厢,留下她一个人木怔怔的站在那里,就听走廊上立时传来一声;“敬礼。”接着便是众人离去的声音,那步伐整齐一致,轰然的从她的心尖碾过,一步一坑.....
    回到官邸时,正值深夜。
    贺季山下了车,先去看过女儿,见孩子沉沉睡着,怀里搂着一个洋娃娃,呼吸均匀,小脸蛋已经比前几日红润了不少。他在床头守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孩子咳嗽,便是略微放下心来,起身回到了书房。
    桌子上的文件散落的到处都是,他也没心情收拾,顺手打开茶杯,却见里面满满的一杯杏仁茶,触手犹有余温。
    他的眸子一沉,抚着那茶杯的手却是抑制不住的颤了颤,继而便是举起杯子,猛地向地上地摔了下去,发出好大一声响。
    立时有人奔了进来,就见他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这些年他的脾气逐渐暴戾,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火,侍从官也不敢多言,见地上一地的碎片,便小心翼翼的开口;“司令,要不让属下重新倒杯茶过来?”
    “不用,全给我下去。”贺季山燃起一支烟,面无表情。
    侍从官将书房的门掩上,走了好几步,方才对着身后的侍从喝道;“那杯杏仁茶是谁送进去的?”
    守夜的侍从面面相觑,就听其中一个言道;“是厨房一个小丫头送来的,属下打开一瞧,也没有多想....”
    话还没说完,侍从官便是一脚踢了上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司令这三年来哪曾喝过杏仁茶,下次都给我机灵点,省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侍从俱是低下了脑袋,侍从官骂骂咧咧,终是放不下心,让人又是沏了一杯碧螺春来,送到了书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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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听说了没有,贺司令和孟小姐怕是要结婚了。”一大早,诊所里便有护士嘻嘻哈哈的聚在一起聊天,不知怎的谈到了贺季山,只让一旁整理东西的沈疏影一怔。
    “是啊,我也听说了,如今江南的刘振坤步步紧逼,辽军内部又分成了两派,听说孟家旧臣全部拥戴那位孟小姐,都嚷嚷着要回关外,我表哥就是辽军里的一个连长,他说辽军里现在简直乱成了一锅粥,两派随时都能打起来。”
    “可不是,若真打起来那可糟了,刘振坤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像江北进攻,这可怎么办?”
    “现在外头都在传,贺司令已经向孟小姐求婚了,可孟小姐不同意,说是嫌弃贺司令的那个女儿,说只有贺司令将女儿送走,她才答应。”
    “哎呀,那这孩子该多可怜,从小就没娘,贺司令如果结了婚,她岂不是连爹都没有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谁也不曾留意到沈疏影,沈疏影听着这些话,脸色却是煞白。
    她冲出诊所,从大街上买了一份报纸,打开一瞧,果真见上面的头版写着“贺孟联姻,天下太平”八个大字。
    明报主编一支笔杆子,将如今的形势洋洋洒洒,长篇大论的道了个遍,只道辽军如今内部分裂,外有强敌,唯有联姻才是上上之选,而今正值与江南的浙军生死交战之际,贺季山身为辽军主帅,若不能将孟家安抚,便是腹背受敌,大有将江北的大好河山送于敌手之嫌。
    通篇看下来,沈疏影的心头却是越来越冷,她的手一松,那报纸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她恍然无措的站在那里,心中却只是惦记着女儿,想起方才那些护士的话,她只觉得一颗心难受到了极点,泪水滚滚而下,唇中却是呢喃出两个字来;“囡囡....”
    她闭上眼睛,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拭去泪水,只烂了一辆黄包车,向着叶宅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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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大营,指挥所。
    贺季山看完手中的报纸,便是一记冷笑,将那张纸“啪”的一声甩在了桌子上。
    “司令,眼下北平城里人心惶惶,坊间更是纷纷传言,都说您要娶孟小姐。”何德江站在一旁,眸中满是焦虑。
    贺季山燃起一支烟,深吸一口后,方才看了他一眼,道;“除此之外,他们还说了什么?”
    何德江一怔,似是不敢开口。
    “孙正平,你说。”
    听到贺季山的声音,站在何德江身旁的孙正平便是开口道;“还有人说,您已经向着孟大小姐求婚,只因为孟小姐说您有孩子,要您把孩子送走,她才答应嫁给您。”
    听了这话,贺季山简直哭笑不得,他一手熄灭了烟卷,便是笑着道了句;“放***屁。”
    “可不是,这些话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说的倒好像咱们怕了孟家那帮人一样,司令,你只要下了命令,属下保管将孟家那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孙正平说着,便是不忿。
    贺季山却是摆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们先下去,让人把这个主编给我抓起来,以后,谁有若再敢提起这件事,严惩不贷。”
    两人都知道贺季山向来最烦这种文人,俱是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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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宅。
    叶允良刚从楼上下来,便见沈疏影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通红,他看着,眉头便是一皱。
    “小影,”他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沈疏影见到他,便好似在绝境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叶先生,我刚才听说贺司令要与孟小姐结婚,这是真的吗?”
    叶允良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口气依旧温和;“来,先坐下再说。”
    沈疏影心头惶然,只紧紧的看着他。
    “不错,我也的确听到了一些消息,前几日在官邸,也无意间看到丫鬟再说这事。”
    沈疏影脸色雪白,十指纤纤,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该怎么办?”
    想起自己的女儿要认孟静蓉为母,沈疏影便是心如刀绞,她不是不知道孟静蓉对自己母女的恨意,若是女儿落在她的手上,只怕会凶多吉少。
    “你先不要着急,这些都只是传言,还做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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