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因此放弃战斗,将性命拱手相让。但是若是在生死关头,了无牵挂的她可能会缺少到最后的斗志。
    这可能会成为她失败的原因。
    “可惜,‘背叛’算错了一件事。”莫白拿出“完美受难者”,望着卡面上的顾天冬道,“我很重视承诺,有个人向我告白,我必须亲口告诉他答案,不想让任何人转告。”
    主系统没有回答。
    莫白继续道:“有个骗子很遗憾死后才认识我,觉得一切都晚了。我希望有一天能走到他面前,告诉他一切都不晚,你还可以重新开始。
    “有个恋爱脑的怪物一直想杀我,直到最后一刻它战胜了恶意,实现了它的恋爱梦。它可能已经重生成一个玩家了,它不再记得我,但我想去捉弄它一下,报之前被莫名追杀的仇。
    “有个冲动的学人精,从相遇开始,她就一直相信我,如果我死了,她会哭的,我不想让她哭。
    “有个总是想躺平当咸鱼的聪明人,他很想在我手下做个混日子的人,我得帮他减轻负担。
    “有个有自毁倾向的冲动青年,如果我死去,会让他想起哥哥的死亡,再次陷入心理阴影中,我得做他永远不会倒下的支柱。
    “有个喜欢自责的热血青年,英俊得普普通通,‘背叛’曾玩弄过他的情感,我若是被‘背叛’杀死,他会认为是自己的错,无法原谅自己。
    “有个性格温柔的女生,总是帮朋友治疗心理问题,不过我知道,她的能力有副作用。她一旦累积太多心理阴影,自己也会被影响。如果我死了,她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为每个朋友治疗心理疾病,最终压垮自己。
    “有个被我哄到‘净土小镇’的怪物,她相信了我能给她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她已经被‘黄昏’骗过一次,我不能再骗她了。
    “有个爱说谎的小女孩,将祂的力量托付给我,请我帮祂找‘背叛’报仇,我继承了祂的力量,背负着祂的仇恨,不会轻易放弃的。
    “有个埋葬了自我的巨人,被我画的大饼欺骗,心甘情愿地将生命交给我,我必须实现这个大饼。
    “有只性格像小恶魔般的黑猫,它已经很自责了,拼命想帮我,却总是被人利用。可它不知道,对我来说,只要它能陪在我身边,当我孤单时和我说说话,就足够了。它还是只幼猫,我不能让它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养育者,我有责任帮它健康成长。
    “有一群陪我走来的人支撑着我,我的牵绊太多,他们支撑着我,我不会倒下的。”
    莫白说完,心愈发坚定。
    当她提到“黄昏”和“故事”时,体内躁动的两股力量竟然也镇定下来。
    莫白没有视这两股力量为麻烦,而是完全接受了它们。
    她以坚定不移的精神力为根基,包容这两股各不相同的精神力,并告诉它们,我们有着相同的梦,成功地安抚了它们。
    不需要几个月,只要再给莫白几天,哪怕是几个小时时间,她都能降服这两股力量。
    “是吗?如果这些人全都‘背叛’你了呢?”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从空中传来。
    莫白抬起头,看到一个人悬浮在空中,从高处俯视她。
    这人生得不能算英俊,甚至比杜衡还差一点,但祂看起来毫无威胁,让人升不起一丝防备,甚至忍不住想要信任祂。
    这种超乎寻常的亲和力,让人能够忽略祂的容貌,将祂视作最亲近的人,从此一天比一天喜欢祂,到了最后,甚至会觉得祂是全天下最英俊的人。
    无需介绍,莫白知道,这人就是最后一个超星——“背叛”。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背叛”你,亲和是“背叛”与生俱来的属性。
    莫白不喜欢被人俯视,她刚想飘浮起来,就见“背叛”降落下来,站在她面前,平等地望着她。
    “耳闻不如见面,我一直听杜衡提起你,对你十分好奇,也觉得杜衡说得有点夸张。今日一见,才发现杜衡不仅没夸张,还保守了些。”“背叛”就像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对莫白伸出手道,“我叫邢烁,非常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希望你能加入‘补天’。”
    莫白扫了眼祂伸出的手,冷漠道:“‘背叛’,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还是这段自我介绍和你的能力有关系?”
    “背叛”叹道:“你的戒备心太强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帮你解决问题罢了。另外,就像你喜欢莫白这个名字一样,我也喜欢别人称呼我为邢烁,请不要把我当成超星,请将我视作一个人。”
    “一个机关算尽的人?”莫白问道。
    邢烁笑道:“彼此彼此,你我皆是心思细腻之人,做事之前多思多虑,你又何尝不是机关算尽?”
    “我承认我喜欢谋划,但我不会笑着和生死之敌拉交情。”莫白道。
    “那我就不一样了,我觉得值得尊敬的敌人是最好的朋友。”邢烁道。
    “你还要这么客套到什么时候?”莫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邢烁一副老朋友的样子,莫白自认脸皮够厚,却没想到竟在这方面输给了邢烁。
    邢烁道:“你应该能看出来,我不是战斗类型的,我希望所有人和和气气的,不愿与人争吵。”
    邢烁就像个棉花,莫白重拳出击,却一拳打在棉花团上,积蓄的力量全部被卸掉了。
    之前对“黄昏”和“故事”的攻心之法可能不会生效,邢烁的精神意志不输莫白,祂目的明确,为了这个目的隐忍多年,下了一盘这么大的棋,祂不可能放弃。
    邢烁对莫白道:“我知道你还有些顾虑,没关系,我会帮你料理好后事的。”
    祂的态度好像莫白已经死了一样。
    “我知道你很担心同伴们的未来,我会让你看到他们的未来。”邢烁道,“请聆听风的声音。”
    莫白这才发现,邢烁的肩膀处始终飘着一个透明风铃,在邢烁提到风铃时,莫白甚至没有注意到它。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风,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邢烁转身看向风铃,眼神如水般温柔。
    而莫白听到了风的声音,来自未来的声音。
    第178章 四方天(四十一)
    莫白眼前一阵恍惚,她看到了一幅幅未来的画面。
    她看到新诞生的世界与她想象中的一样,看到同伴们快乐地生活着,看到他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围在邢烁身边,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停下来,莫白恢复神智,邢烁正安静地看着她。
    “看到了吗?你想象中大家痛苦的画面不会发生,这个世界没人是无法替代的,你没有负担。”邢烁道。
    莫白没有在意方才她看到的画面,她更关心的是风铃:“它就是‘风语者’?‘永无乡’内最强的预言家?”
    “是。”邢烁神色温柔地望着风铃,像在看最深爱的人。
    莫白微微皱眉道:“它曾是观赏组玩家?”
    “可以这么理解。”邢烁道。
    “它被什么人杀死,变成卡牌了吗?”莫白问道。
    “可以这么说,又不全对,我和她相遇之时,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邢烁道。
    莫白想到观赏组是因邢烁的能力出现的,在“背叛”诞生之前,这个世界是没有观赏组玩家的,只有拯救世界的玩家和必须消灭的怪物。
    那时候没有日常副本和强制副本,只有不断战斗的玩家和充满恶意的副本,也就不存在用日常副本削弱副本怪物的力量,用强制副本通关实现怪物的愿望、帮助他们转生为观赏组玩家的模式。
    莫白问道:“‘风语者’是在怪物可以转生为观赏组玩家之前,变成道具的怪物吗?你创造这个世界,也是为了让‘风语者’复活?”
    邢烁淡笑道:“比你想象得还要残酷,她过去并不是怪物。”
    莫白瞳孔微缩,惊讶道:“不是怪物,难道是玩家吗?玩家也能成为道具?”
    邢烁微微颔首:“最初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恶意肆意张扬,直接影响了现实世界和系统,将现实世界中的人拖进恶意的轮回中,无止境地进行着一轮又一轮死亡游戏,不断挑战着人性的底限。
    “那个时候,玩家将其他玩家转换为道具甚至没有一层道德的遮羞布,只是因为这种类型的玩家可以成为道具,就会有人出手伤人。
    “没有无限世界和现实世界之分,世界是混乱无序的,副本是引人堕落的,人性被不断考验,鲜少有人能逃出恶意的魔爪。”
    “是你将那个世界变成现在这样相对有序的模样吗?”莫白问道。
    如果那是邢烁做的,那么即便是敌人,她也会对邢烁展现出敬意。
    可惜邢烁的回答是:“是另外一个人。
    “他将恶意从现实世界中剥离出来,解放所有困在游戏中的玩家,包括已经深陷恶意中的我。
    “曾经我认为我已死去,后来才知道,我并不算死去,而是被恶意侵蚀,以怪物的形式活了很久。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用怪物的眼睛观察着世界,发现恶意铸就的世界中竟然也有希望的光芒。
    “我想引导那道光芒,不让那些诞生于黑暗中的光芒就此湮灭。
    “在这个过程中,我遇到了她,风语者,我的战友,我心灵的伴侣。
    “从此之后,我的梦想中又多了一份私心,我希望创造一个能够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平等的世界。”
    莫白初听时很感慨,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不仅是现在这副样子,而是一直改变着。
    她不是第一个殉道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对上一个改变世界模式的人充满敬意,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但是越听,她愈发骇然。
    看到了黑暗中诞生的光芒、拥有一个从最开始就相伴在一起的战友、心灵的伴侣,这个伴侣还是道具或卡牌的形式,在梦想中还有一分想要复活伴侣,让他/她不再被世界苛待的私心。
    以上几点,邢烁几乎与她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邢烁的现状是祂本来就有的,莫白的现状却是邢烁有意无意引导而成的。
    联想“背叛”的能力,莫白明白邢烁的战术是什么了,“风语者”展现的未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邢烁要替代她的存在。
    祂制造出了一个与祂目的一致的人,眼看着她一步步艰难地战胜“黄昏”和“故事”,再利用两人的相似性,彻底替代她。
    获得她的力量,取代她的身份,让她所有的同伴都成为祂的下属。
    邢烁不仅仅是吞噬她的力量和能力,而是完全抹杀她的存在。
    届时,莫白连存在的证明都会一点点消失。
    “你发现了?”邢烁注意到莫白的表情,从容地笑了,“你有没有注意到,哪怕是比起其他观赏组玩家,你的升级速度也过于快了?”
    莫白沉静地说:“从初级玩家到超星,我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从一个超星的力量到成为三个超星的集合体,忽略无忧城和外界的时间差,我只用了几天。”
    “到今天,刚好99天,还不到100天。”邢烁为莫白计算时间,“你还不知道,每个玩家成功存活100天,主系统都会为玩家颁发一个奖章,这个奖章对玩家没什么用处,只是类似烙印一样的东西,这个烙印证明该玩家存在过,并且起码经历了一个强制副本,就算他死去了,世界也会记得他的存在,主系统中永远有他的数据资料。”
    “不满百天呢?”莫白问道。
    在她脑海中的主系统道:“不合格玩家在数据库的记载仅为临时数据,每一次清理数据时就会删除不合格玩家的数据,只留下一个失败的数字,不会占用多余的内存。
    “你还属于临时玩家的范畴内,主系统不会支持一个临时玩家,规则不允许。
    “‘背叛’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时间,主系统在玩家的游戏时间满100天前,只会支持‘背叛’。”
    这才是绝对公平的主系统会帮助“背叛”的原因。
    邢烁道:“在我之前战斗过的世界,你这样格外顺利、升级特别快的玩家叫做‘顺命玩家’,命运赋予‘顺命玩家’一切好运,并会在最后一刻收回,让‘顺命玩家’的努力成为他人的嫁衣。”
    祂重现了这个模式,祂想成为命运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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