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两日。
    这日晴空万里,街上忽地张贴了一张皇榜,众人围过去看了,只听识字的人说:“裴太师勾结外敌篡位谋反,与一众党羽被判斩首。皇上病重退位,太子登基,封七王爷为摄政王,辅佐新君。”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君上位后他们又会如何……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七王爷摆酒设宴,款谢此次平息叛乱之人。
    除了应策霍长川等向来站在他这边的人之外,宴上还多了一位生面孔。
    那人年轻俊美,身材修长,在众多质疑诧异的目光下,仍旧神色淡淡,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七王爷笑着举杯,道:“潜明,若非你弃暗投明,将裴贼的谋划告知于我,此次叛乱也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裴怀光嘴角微勾,淡声道:“王爷谬赞,怀光也只不过是略出一分绵力罢了,裴元明狼子野心,妄图颠覆我大周的江山,作为大周子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说得好!”七王爷大笑,环望众人,“正因有诸位英才相助,本王才有机会匡扶社稷,协助新君重整河山,本王敬诸位一杯!”
    “臣等敬王爷!”
    一场热闹至极的酒宴直到夜半方散。
    应策与霍长川皆被灌了不少酒,好在两人酒量不错,走出王府时神志仍然清明。
    “霍兄是要回府?”
    霍长川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了相国寺所在的位置。
    应策拉过两匹马来,笑道:“走罢,去接人回家。”
    第50章 受伤
    两人策马疾驰, 来到相国寺门口时已是夜半时分。
    明月高悬,清风细细,山寺巍峨耸立,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息。
    霍长川道:“夜色已深, 叨扰师父们未免不太好。”
    应策想了想, 握紧缰绳, 径直绕到了寺庙后方, 他翻下马来, 轻飘飘地越过了墙头。
    霍长川:“……”
    他略作迟疑,也跟着越了过去。
    寺内一片静谧, 两人放轻动作来到了厢房附近, 还未靠近便听到一声低喝,掌风逼近, 霍长川灵巧地躲开, 低声道:“庆西,是我。”
    名唤庆西的侍卫连忙住手, 喜道:“将军, 你们可算来了!”
    “夫人出甚么事了么?”
    庆西摆了摆手儿:“没有,夫人与老夫人皆好, 两位姑娘也安然无恙, 只是前儿便听说新君继位, 迟迟不见将军与应大人前来,心中难免有些放不下。”
    霍长川道:“带路罢。”
    庆西愣了一下,迟疑道:“夫人与姑娘都睡下了……”
    应策道:“无妨, 我们悄悄的, 不会打扰她们。”
    “哦好。”
    两人分别被带到了颜芙颜荔的房间。
    庆西等暗卫见主子来了,紧绷了数日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留下人值班,剩余之人便找地方歇息去了。
    月色皎洁,应策放轻动作越窗而入,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纱帐之后,少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极为香甜。
    “似乎,半点都没为我担心啊。”
    应策无奈低笑一声,走到床边凝视着少女的脸看了片刻,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这才悄悄离去。
    另一边,霍长川在窗外看了眼母亲,又隔着窗子看了会儿颜芙,见她们全都安然无恙,这才觉得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
    他不由自主地在颜芙的房外停留,直到应策低声叫他。
    两人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相国寺。
    翌日一早,颜荔刚用完早点,便听门外的小师父道:“施主,应施主来接你下山了。”
    颜荔怔了怔,旋即风一般跑出了房门,刚跑到庭院,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穿着紫色圆领袍,头戴玉冠,身材修长,面容俊美,嘴角噙着笑,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荔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颜荔眼眶一热,衣袂翩跹,飞速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能就直接在这边出家了。”
    应策轻笑:“我从未听过相国寺会收女徒弟。”
    颜荔哼了一声,捏了一把他的腰侧,听到他倒吸一口气,忙松了手,“弄疼你了吗?”
    应策拥紧她,薄唇亲了亲她的耳垂:“有点儿,需要荔儿给我用药酒揉一揉。”
    颜荔:“……”
    她后知后觉,红着脸推开他,“这是佛门之地,不能如此放肆。”
    应策将她拦腰抱起,“那我们回家去。”
    “喂——”颜荔挣扎未果,只能一路将脸埋在他怀中,安详装死。
    另一边,霍长川谢过方丈,与母亲、颜芙一道下了山。
    马车上,颜芙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霍长川身上,次数太多太明显,霍长川忍不住问:“芙儿,我脸上有甚么不妥么?”
    颜芙面色微红,小声道:“没有,我只是觉得阿川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莫不是生病了?”
    霍老夫人一听,忙问:“阿川你生了甚么病?”
    霍长川道:“我没事,可能是前两日受了点伤,看过大夫了,只是这两日忙于应酬,一时有失调理,没甚么大碍。”
    “即使如此,回府之后最好再叫大夫来瞧瞧,这样我与芙儿也可放心。”
    霍长川颔首,目光却看向颜芙,见她眼眸含水,面颊微红,一双多情目中满是对他的关切,藏都藏不住。
    他心口一荡,对她展颜一笑:“回去后还要有劳芙儿为我换药。”
    颜芙耳根通红,垂下头道:“好。”
    霍府内,大夫走后,贴身侍从下去煎药,房内便只剩颜芙与霍长川两人。
    此时还未至日中,阳光明媚,招得室内一片雪白。
    霍长川舔了舔唇,道:“芙儿可否帮我擦拭一下后背,顺便换药?”
    颜芙轻轻应了,端来温水,将软帕浸湿拧得半干,见他仍穿着外袍,小声问:“阿川不除去衣服吗?”
    “咳,马上。”
    窸窸窣窣,手忙脚乱。
    一眨眼的功夫,霍长川便露出精瘦紧实的上身来,肤色微黑,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刀伤剑伤,大大小小,竟无一处完好肌肤。
    尤其是后背的那道新伤疤,两手长半掌宽,狰狞可怖,犹往外渗着鲜血。
    颜芙愣愣看着,不禁红了眼眶。
    之前她也曾隔着屏风见过他的身体,只是遥遥的不够真切,也不曾想到他身上竟会如此伤痕斑驳。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霍长川转过头,见她红着眼落泪,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哭了?”
    颜芙连忙擦了擦眼,“我、我只是没想到你身上会有这么多伤口……”
    霍长川心中一暖,温声道:“其实并不怎么疼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这一道还在渗血,怎么可能会不疼。”颜芙轻轻地给他擦拭后背,手指不受控地微微颤抖,“这两日你就带着这个伤,到处去喝酒应酬么?”
    霍长川点了点头,“没那么严重,之前受过比这还严重数倍的伤,不也过来了。”
    “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颜芙的声音有些紧绷,嗓子眼似乎被棉花给堵住一般,哽咽得难受,“万一你再得了伤寒,受了甚么凉,因此病重了怎么办?”
    “我心中有数的,肯定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万一呢?”颜芙的声音兀地拔高,又倏地落下,“对不起,我、我也只是关心你罢了……”
    眸中满是泪水,她强忍着呜咽,心中暗怪自己过于多嘴——人家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受过的伤比她走过的路还多,经验自然比她丰富,她又有甚么资格甚么立场在这里多嘴多舌?
    无非是徒增他厌烦罢了。
    颜芙低头垂泪,手上的软帕搭在他肩上一动不动,渐渐变凉。
    蓦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愕地抬起眸,撞上霍长川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他神情真挚,望定她:“芙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心跳登时漏了一拍,颜芙吞了吞口水,正要摇头否认,就听他说——
    “我喜欢你。”
    他一根根握住她的手指,纳入他的掌心,认真道:“以前我从未喜欢过任何人,也最不喜你这种娇弱柔美的女子,只是与你相处这段日子以来,我发现我慢慢喜欢上了你。”
    “我是一介武夫,不会说甚么动听的话,而且之前也有着‘克妻’的名头背在身上,很配不上你。”霍长川凝望着她,神情柔和,“在前两日我受重伤时,眼前出现了一片白雾,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哭得很伤心,而我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伤心。”
    “芙儿,让我与你做夫妻好不好?不是虚假的名义上的,而是真真切切的。”
    颜芙怔怔地望着他,心口狂跳不已,涩声问:“你当真喜欢我?”
    霍长川点头:“十分喜欢。”
    唇角忍不住上翘,颜芙红着脸小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要听我的话。”
    “当然,芙儿叫我做甚么?”
    “换好药后乖乖趴在床上休息。”
    霍长川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低声问:“那芙儿会不会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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