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要走。”
    她捏一捏他的指尖,“你病着,总要吃药。”
    沈林却收拢指节,将她的手也一并握紧了。
    “我当年来北地时间不长,却因幼年时的愿望,在很短的日子里记下这里的许多地方。”
    “我对这里太熟悉,这次回来,走来这一路,叫我想起许多过去的事。”
    清苦的气息浅浅淡淡拂过洛久瑶的耳后,沈林轻声说着,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他的手始终不曾放开她,继续道:“我想起过去,想起我曾在北地,随大哥与父亲一同上阵杀敌的时候。”
    “可如今我再次回到这里,这方天地好熟悉,这里的人也好熟悉……可我一路走来,一路看着他们,却意识到,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了。”
    洛久瑶的心尖抽痛起来。
    肩头一瞬变得很重,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这样,不想同你说这些,我不想同你说,那药能压制残毒的时间有限,或是几年,或是十几年……”
    “不想同你说,我离了那药会死,而我这般日复一日的服药,若有一日你我涉危履险,我连持剑护你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阿瑶。”
    “如果你我相遇在三年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心迹袒露于你,义无反顾地牵紧你,我会与你坦诚一切,将前半生都说给你听……你知道我好喜欢你,恨不能将一颗心都剖开给你瞧……”
    “我想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想你涉足我的过往,也想你参与我的来日。”
    “我可以征战边地保国安民,可以立下军功,可以回京向圣上求旨,用我亲自为国拼杀而得的军功来……求娶你,做我的妻子。”
    “可是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第71章
    他靠近她, 乘势沉溺在这一场梦里,而他握紧她的手,指腹贴擦过她脆弱却蓬勃的脉搏时, 胸腔中有什么重新跃动,好似复苏了一场方兴未艾的春天。
    以至于忘记了,他所拥有的本是一具陈旧的躯壳,一颗将行就木的心。
    “阿瑶。”
    他唤她, 指腹轻轻捻过她腕间凸起的骨。
    “从前在燕京时我亦有过这般无能为力的念头,只是每每见到你,这些念头便好像都能被抛诸脑后,一切都可以短暂的忘却。
    “可到了北地后,我忽而发现,原来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心间的念头已经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的胸腔一片酸涩,盈满横生的怯意。
    他伸出手,怯于触碰她。
    于是他的手一点点松开了,本穿插在洛久瑶指缝中的手指也蜷起, 缓缓收回。
    腰畔的力道一寸寸抽离,洛久瑶只觉心口一阵一阵地痛, 痛意摧枯拉朽地烧下去, 连胃里都绞绞地翻腾。
    她视线早已模糊一片。
    她很想抱一抱他,她也这样做了。
    她环住他的腰身, 指尖绕过他垂下的发。
    她将脸埋在他身前,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清苦的草药味环绕在鼻息间, 洛久瑶压下一声呜咽, 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沈林。”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没能同我说的话吗?”
    许久, 她感到发顶轻轻动了动。
    是沈林点了点头。
    与起落不休的心跳一同落在耳畔的,还有他轻轻应下的一声。
    “是。”
    他该是还想说些什么的,洛久瑶却没有让他说下去。
    她仰起头,捧住他的脸,轻轻吻住他。
    “沈林。”
    细密交织的呼吸间,她的话尤显斩钉截铁,“我是来讨赔偿的,没有讨到满意的赔偿前,你半步也别想离开。”
    “我不会走,不会放弃你,也不许你…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 鹅裙依五而尔期无二吧椅…”
    换她没能将话说完。
    未尽的吻再次落下来,余下的话语尽数被堵在唇齿间。
    门畔的风格外凉些,她后仰的背本该触碰到冰凉的门板,却落入他发烫的掌心。
    那只手扶稳她,顺着她的脊背滑下,轻轻托住她的腰。
    外面又落了雨,打在一门之隔的廊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久瑶无处借力,只得攥住手边的衣襟。
    掌控进退的本该是她,可被沈林握手中的腰却使不上力,另一处力道抚过她的长发,按在她的脑后。
    沧山少有落雨,而此刻,檐下落雨声清脆,雨珠轻柔拂落在唇畔,温软而绵长。
    潮湿的水汽几乎将人淹没,不知过了多久,洛久瑶睁开眼,在一片将散未散的雨雾中轻轻喘息。
    “沈……”
    难成语句的字眼自唇角溢出,堵截回呜咽的罪魁祸首犹觉不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指腹一寸寸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沈林再次垂首,轻轻亲了亲她。
    ”沈林。”
    唇齿分离之时,洛久瑶终于唤出他的名字。
    “沈林,相信我吧,我所喜欢的,就是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沈林只是垂着眼睫,他的目光落在她印了咬痕的唇瓣上,睫羽微微抖动。
    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
    “好。”
    一声应答落下,他再次垂首,被洛久瑶拦下了。
    她抬手去遮他的唇,不许他继续放肆下去。
    “门前的风好凉,你额头还发烫,衣裳也单薄,不许胡闹了。”
    鼻息间是微苦的药味,沈林乖觉点头,面上颇有些委屈。
    他牵她的手,扶稳她,朝后退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发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垂下的发尾绕成一道结。
    沈林便抱着她坐回床上,他朝她身上披了张被子,又坐在她身后,一点点去解他们缠绕在一起的发。
    他解着发缕,边柔声同她说着话。
    说她想听的那些话。
    他提及三年前,一点一点将过往说给她听。
    “三年前,我娘从元陵请来周先生,并不仅因他的医术精湛,还因他曾游走四方,识得许多稀奇刁钻的药与毒。”
    “周先生曾在南疆见过与之相差不多的毒,此类毒催人性命,熙国没有可解之药,一旦入体,即使面上的毒素清了,残毒也会钻入心脉肺腑……最好的办法便是压制,只有人体内的脉息成了一潭死水,残毒才没有死灰复燃的余地。”
    洛久瑶心下一沉。
    果然是南疆。
    她问:“若是有对症的解药能否清除残毒?或者,可有办法将毒拔出?”
    沈林道:“南疆人的东西,即使有了解药也不会轻易交出,家中没有声张我中毒后的身子究竟到何种地步,对外只说我当年大病一场心脉有损,这才拖着一副病弱的身子。”
    洛久瑶想了一下,想出些旁的东西来:“这毒由南来,我在燕京时曾查阅过往宴席祭典的记录,当年恰逢一南疆小国入京纳贡。”
    她话未说完,沈林已知其所言所指。
    他虽没对她所说的抱多大的希冀,还是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五年一兴的朝岁宴,能见到诸国使臣。”
    “两年不远”
    洛久瑶轻捻了捻着覆在身上的锦被,目光锐利一瞬,“眼下该去审一审那位赵大人,先将潜伏在北地的异党根系拔干净才是。”
    沈林在后应她:“好,臣遵殿下的命令。”
    向北行后他极少这样唤她,洛久瑶想转头,奈何发缕始终没有解开,肩膀自后被按住了。
    微热的指覆在她的颈侧,她伸手去捏一捏,道:“好啊,那大人再同我多说一点吧?”
    一声轻笑落在颈后,指尖顺着她的发缓缓滑下,带落一路的痒意。
    “会同你说的。”
    “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会瞒着你了。”
    话音落,自外传来叩门声,二人一同侧首,始终未能解开的长发也滑落在锦被上。
    沈停云的声音传入,洛久瑶神色一紧,捻起缠在一处的发。
    “不解了。”
    她说,“系在一起也很好。”
    刀刃削落发缕,不等沈林去瞧,洛久瑶已眼疾手快地将落发收好,收在了荷包里。
    沈林朝她讨荷包,却只讨得她眨着眼回望来的目光。
    苦涩的药味自门畔飘进来,房门打开,沈停云抬步进去,与洛久瑶撞了个正着。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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