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当真走近了些。她问:“你犯了什么错?”
    往生教众人在教主的治理下和谐相处,这囚犯被关押在此,想必出于他犯过不可轻饶的罪行。
    “小妖女,”这个囚犯说,“谁教你这样审问?你以为只要自己说句话,旁人就得对你敞开心扉知无不言?”
    好刻薄的人。
    妙妙不想和他争吵,她刚想转身就走,那人却话音一转:“不过我不是旁人。”
    “我犯的错是对师父太忠心,没把他的秘密卖给你们教主。”他说。
    妙妙:“秘密?”
    囚犯岔开了话题:“即使是审问也该让人喘口气吧?我已经回答了第一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妙妙如实说了自己的姓名。
    这囚犯把妙妙二字含在唇舌间念了几遍,他忽而笑了声:“我是鹤仙游,云观掌门之子,今年二十有叁,未曾婚配……”
    妙妙:“我已经婚配了。”
    鹤仙游不甚在意,他笃定道:“小妖女,你会随我回云观。这是天命注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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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是什么?
    鹤仙游年幼时不得其解。他的师父是云观掌门鹤九皋,天底下最擅长推演未来之人,连师父也不能给予明确的答案。
    师父只是说:“你和兄长注定有一场生死决战,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鹤仙游有一位孪生兄长,他不曾见过对方。他入了云观门下,而兄长是剑山掌门的养子,兄弟二人自出生起就分离两地,这么多年来都从未相认过。
    鹤仙游对云观和剑山的恶劣关系有所耳闻,他就此事询问师父,当时师父含糊其辞说天命所致。鹤仙游非要刨根问底,师父只好搬出件风月事来应付弟子的追问。
    鹤九皋说,他和李折水爱上了同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鹤九皋擅自对李折水记忆里的爱人动了心。他精于聆听他人的命铃,对于李折水这种出身特殊的存在,他结伴同行时有事没事就想听几声。这本来只是件小事,直到李折水在东篱山回忆起他不停寻找的妙妙。
    当时火光冲天,李折水在涌潮的记忆中出神,鹤九皋被他震耳欲聋的命铃声吵得耳朵疼。李折水想起了他最重要的人,鹤九皋得以窥见这感情的一角,从而情不自禁沉迷其中。
    那是一瞬间的事。过于浓烈沉重的情感攀附命铃声,将听众拉入深不见底的漩涡,鹤九皋在那转瞬即逝的心神动摇间与李折水的心智共鸣,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这人形邪祟污染。
    鹤九皋首要维持住了人身和自我认知,而次要的感情被污染了个彻底。这是他当机立断的最好结果,却也是活了两世遭受的最严重的伤害。
    李折水的感情并不丰富,他当时只想着妙妙。
    因此感情被他污染同化的鹤九皋,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位与他毫无干系的妙妙。
    ……
    徒弟被魔教妖女审问时,鹤九皋在悠然自得地请客喝茶。
    客人的脸色不太好,鹤观主明知故问:“无恙,你家那两小孩何时回来?”
    右相崔安,字无恙,他抿了点茶冷声道:“观主何必挖苦我。”
    崔安的一对儿女,崔容和崔婉两人都去了东海岘原,根据前几日传回京城的消息,他们的情况不太好。
    在一次出海捕鱼后,女儿下落不明,儿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与他们同行的那个童子倒是毫发无损。崔家下仆寻到海岛时,崔容躺在礁石里,他的手脚骨尽皆开裂弯折,而童子就站在他旁边安静吃烤鱼。
    之后几天众人在附近海域搜寻,没能见到崔婉的半根头发丝。
    崔安说:“李折水必须给我个交代。”
    鹤九皋的清茶见了底,他既没同意崔安的结盟暗示也没送客。他凝神沉思半晌,阖目说:“转危为安,因祸得福。”说出聆听到的对崔婉的天命判词,他继续推断道,“这必然在李折水的考虑之内。”
    言下之意就是崔安现在最好回去等女儿自己回家,硬要向李折水讨要说法多半讨不了好。
    崔安皮笑肉不笑:“没想到观主这般宽容大度。”
    鹤九皋不为所动:“无恙,你太急躁了。”他的语气平和得像在谈论茶点,“莫非圣上时日无多了?”
    崔安一时无言以对。
    “时辰还早,”鹤九皋说,“若想探骊得珠,千万急躁不得。”
    崔安垂下了目光。这场谈话的最后,他说:“承蒙先生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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