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瞧着有点眼熟。
    察觉到顾南湘眼底的疑惑,阮梨弯起笑,“顾老师,好久不见。我之前和我的老师一起去南湘里拜访过您。”
    顾南湘思虑半晌,终于在记忆里找到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和眼前眉眼漂亮的姑娘有七分像,只是更稚气些。
    “我想起来了,你去我的工作室看过白瓷。”
    “是。”
    美人之间有天然的吸引力,更何况阮梨和顾南湘志趣相合,平素的喜好重叠诸多,不消片刻便聊得格外投机。
    顾南湘问起阮梨这次的来意,阮梨没有再寒暄客气,直接给她讲起茶述的品宣计划。从这个品牌的创立,如今面临的困境和想要实现的突破。
    末了,阮梨阐明来意,“我看过顾老师之前的作品,也对南湘里的设计理念有一定的了解。茶述这个品牌源自传统的东方茶文化,如果要做潮玩手办,就需要一个对这两者都熟悉且熟练运用的设计师。我思前想后,觉得您是最合适的,所以想来争取一下。”
    顾南湘眼底早就生出兴趣,“你太客气了,能被你们选中,该高兴的应该不是我?你们既肯定了我的才华,又给我送了一笔大单。”
    听顾南湘这么说,阮梨激动又兴奋,“这么说,您是同意了?”
    “你如果不张口一个顾老师,闭口一个您,我可以现在就和你签合同。”
    “我……”阮梨失笑,“那我叫你南湘?”
    “可以。不过——”顾南湘提出疑问,“你为什么自己不设计呢?”
    “我自己?”
    “对啊,你自己。”顾南湘弯着笑,“你有专业支撑,又对茶述这个品牌有最清晰和深刻的认识,你应该是它最合适的设计师才对。”
    在今晚之前,阮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做这套设计。
    半晌,她又摇摇头,“术业有专攻,我并不擅长设计。”
    “那要不要合作?”顾南湘眨眼,“我们两个合作,我出设计稿,你出方案。”
    几乎一个瞬间,阮梨就做好了决定,“当然可以。”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开始讨论整套设计的主题和框架。
    阮梨发现顾南湘整个人的思维和才情同她这个人一样,明艳又亮眼,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她的设计理念和对东方元素的理解时,周身都涤荡着一种热烈和从容。
    待顾南湘一段话说完,征求阮梨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阮梨点点头,“很不错,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将这两种元素融合得非常生动自然。不过六款手办的命名上我觉得还可以更贴近传统的茶文化。比如……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做茶叶的拟态?”
    阮梨沉吟,“比如绿茶,叶形尖而细,开白色小花,最早应该是起源于现在的川北、陕南一带,这些元素,都可以作为它拟人态的特征,用一个小人讲一段关于茶叶的历史。你觉得怎么样?”
    顾南湘显然也被阮梨的思路吸引,缓缓点头,“很不错。除了茶叶呢,你觉得还有什么适合做拟人态?”
    阮梨咬唇,眼底倏然涌起亮色,“和茶文化有关的文物藏品呢?”
    “比如——”
    “比如清乾隆年间的画珐琅八棱提梁壶,是很典型的茶文化器具,这件藏品本身也融合了中西方文化的精髓,造型优美,色泽明快,如果能够做成拟人态,一定会非常抢眼!”
    “对!甚至可以做成隐藏款!”顾南湘看向阮梨的目光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赞赏,甚至有种强烈的共鸣。
    “怎么样,要不要你自己来亲自设计?我帮你做顾问。”
    阮梨有些心动,但她今晚约顾南湘出来,是恳请她帮忙设计这套手办的,怎么到最后变得有些喧宾夺主。
    “可这样会太麻烦……”
    “怎么会,我觉得和你很投缘,而且我和霍砚舟也是朋友。”
    乍然提起霍砚舟,阮梨还有些微怔,顾南湘冲她眨眨眼,“我知道你和霍砚舟的关系哦。”
    阮梨唇角弯着,看向顾南湘潋滟着风情的眉眼,她想起大二那年生日,在学校碰见霍砚舟的情形,当时他手里就拎着南湘里的纸袋,霍明朗说,肯定是送给年轻女孩的。
    “你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
    “四五年?不太记得了。当时挺戏剧性的,我就觉得这个男人又冷又酷,在我这里的印象分直逼零点。”说到这里,顾南湘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下,“我这样说你老公,你不会介意吧?”
    “啊?不会。”阮梨摇头,眼底盛着笑,“他大多时候是那个样子的,看着不太好相处。”
    “对对对,不好相处,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不过他后来花大价钱在我那儿定了套白瓷,我勉强原谅他一开始的失礼。”
    “白瓷?”
    “对呀。”顾南湘点头,“一丛风铃草。”
    *
    和顾南湘吃完晚饭,阮梨没有直接回家,她找了个僻静的小酒馆,想要自己坐一会儿。
    小酒馆人不多,环境清幽,驻唱操着一把沙哑的嗓子,浅浅吟唱。
    “快乐炼成泪水是一种勇敢
    几年前的幻想
    几年后的原谅
    为一张脸去养一身伤……”
    惦念了很多年的白月光。
    一丛风铃草。
    两种声音不停在脑中切换,阮梨抿了一口果酒,从前一些想不通的事,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难怪霍砚舟单身这么多年,身边连个女伴都没有。
    难怪协议结婚的时候,他那么笃定将来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难怪他从来都不愿意提以前的感情经历。
    能让霍砚舟惦记了很多年……他一定,很喜欢她吧。
    甚至,很爱她。
    阮梨从小酒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浅,不敢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她还定了明天一早飞苏市的飞机,不能耽误工作。
    即便现在很不开心,但她好像能任性去做的事情很少,依然生活得循规蹈矩。
    她和霍砚舟已经结婚了,霍阮两家联姻的新闻铺天盖地,这一次,她才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呢。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响起,是霍砚舟的电话。阮梨安静地看了三秒钟,接起,“喂?”
    “吃完饭了?”
    “嗯。”
    “谈得怎么样?”
    “还可以。”
    “那我过来接你?”
    阮梨在深夜的街头望了望,华灯璀璨,她轻软地回了一个字,“好。”
    平心而论,霍砚舟对她很好,从他提出结婚开始,作为一个丈夫,霍砚舟是完全合格的。就像霍淼淼说的,他一定会给你带来很好的婚姻体验。
    可也正因为如此,此情此景下,阮梨觉得自己连挑错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就是协议结婚啊。
    塑料夫妻,各取所需,这不是她一开始就和霍砚舟达成的共识吗?
    阮梨想,怎么她忽然成了想要反悔的那一个。
    贪心地,想要更多。
    霍砚舟来得很快,见阮梨穿着条单薄的裙子站在路边,几步走下车,将他的西装披在阮梨的肩头。
    女孩子眼底低落的情绪很明显,霍砚舟眉头微蹙,轻声问:“怎么了?”
    阮梨沉默一息,拢了拢身上的西装,抬头冲霍砚舟弯起个笑,“没事,可能有点累。”
    霍砚舟瞥一眼她身后的小酒馆。
    “喝酒了?”
    “一点点。”
    “不开心?”
    阮梨呼吸微滞,声线里带了一点恳求,“你可以,不要问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霍砚舟沉默,随即点头,“好。”
    他牵住阮梨的手,“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不好?”
    阮梨咬唇,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想说吧。
    但触上霍砚舟认真的视线,阮梨还是点点头,轻嗯一声。
    车子是陈叔开来的,阮梨跟着霍砚舟一起上了后排。安静而狭窄的空间,让她根本无从忽略霍砚舟的存在,尤其他还捉着她的手。
    阮梨想把手抽出来,抬眼的一瞬又和霍砚舟的视线对上,她拎起唇角,给自己掩饰,“有点头疼。”
    说着,就顺势抽出自己的手,按上额头。
    “不舒服?”霍砚舟的手也抚上她的后脑,轻轻地用指腹帮她按压,又吩咐陈叔开慢一点。
    阮梨心间五味杂陈,想要拒绝,又贪恋他的温柔。
    后脑被扣住,霍砚舟将阮梨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肩膀,“睡一会儿,到了叫你。”
    “好。”阮梨闭上眼睛。
    她想,睡觉真是个逃避的好方法,她就不用再这么辛苦遮掩了。
    许是累了,这一天又进行了大量的脑力劳动,阮梨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君庭的地库,周遭黑黢黢一片。
    阮梨安静地下车、上楼、进门,霍砚舟大约是因为知道她心情不好,只一路沉默地跟着,并没有开口打扰。
    等阮梨洗漱好准备睡觉,霍砚舟才在她身边坐下来,“笙笙,我们聊聊?”
    灯光软黄,将男人英隽的眉眼映得深邃。
    阮梨细白的指尖捏着被子边,“可是我明早还要赶早班机,想要早点休息。”
    拒绝的态度,像是在他们之间竖起了无形的壁垒,连沟通的桥梁都一并阻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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