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太子被柯秀英又推又哭,竟是醒了。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暴跳如雷,要找王家人算账。
    王青云自然是装傻,拿手绢抹着眼睛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就好。可想吃点什么?喝点儿什么?”
    不过她并没凑上前,端茶送碗,只是远远地干站着。
    太子果然爆怒,一扬手,把柯秀英手里的茶碗给掀翻了。
    柯秀英“啊”地尖叫一声,甩着手碗,哭兮兮地。
    这茶也不烫,她不过是没想到太子连她也牵怒罢了,故意作出一副吃痛的模样,惹太子怜惜。
    可惜这番做作完全白费了。
    太子一脑门子都是王家的事。
    “来人,宣王尚书进宫!”
    太子手下的太监抢着急赶着去了。
    王青云只哭道:“殿下,可是我父亲做了什么事,惹恼了殿下?”
    太子拍床爆喝:“哼,你……你个蠢妇!居然连你父亲在外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他今日居然与诚亲王联手,硬将江凌推上了相位!”
    袁云书在旁边“哎呀”叫了一声,十分惶恐。
    王青云故作大惊失色状,合掌道:“阿弥陀佛!赶紧……去叫人,连青山也一起叫了来。”她手下的太监忙应声而出。
    袁相之所以死不告老,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袁家后继无人。
    他一走,全家都完了。
    王家可不一样。这样事,多难得啊,她得让青山跟着历练历练。
    王家父子没多久就赶来了,太子立刻令关上殿门,只留王家人在内,破口大骂了王尚书一刻钟。
    王尚书与王青山只匍匐在地,不住求饶。
    王青云也跟着下跪求情。
    太子骂得唇干舌燥,可王家人除了磕头认错,也说不出一二三来。
    到最后,太子也骂累了,才拍床道:“你们惹的祸,你们去收拾。务必让父皇收回成命。”
    王尚书这才颤微微道:“今日之事,确实是老臣糊涂,做错了。不如臣现在回去,就上书请辞?”
    太子一下愣住。
    王家到底是他的岳家。
    他对王尚书一向不如对袁相那样信任,倒有几个原因。
    一开始是因为觉得王青云太过能干,他怕日后他登基,外戚做大架空了自己。
    后来发现,王青云也不过如此,竟连娘家人都笼络不住,不由十分失望。
    王尚书是个老狐狸,在皇上跟前,天天只说自己是纯臣,虽不至于给他使坏,可也绝不会像袁相那般处处护着。
    而这两年他与诚亲王恶斗,用钱之处太多。
    本想王家钟家都是金子打的,只要伸手就有,哪里知道这两家竟是不肯鼎力相助。两家合在一处,还不如柯家给他的钱多。
    袁相说,这两家怕是还在观望。
    这倒也不稀奇。
    他们这样的人家,为了江山家族,连亲儿子都说扔就扔,何况一个出嫁的女儿。
    要怪就怪王青云没本事,笼络不住父亲和兄弟。反而傻乎乎地去笼络什么卫锦鱼。还把江凌吹天上去。
    但不信任是一回事,到底王家还是他的岳家。比不了袁家,比别家还是可靠的。
    如果王尚书要请辞,他哪里找一个能信任的户部尚书去?
    他已经丢了个相位,难不成还要再丢掉一部尚书?!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使不得。
    当下气得又砸了一茶碗,怒道:“孤让你们想法子让父皇收回成命!你辞职顶什么用?!”
    王尚书趴在地上,嘴角忍不住向上一个劲地翘,只得把头埋得极深,道:“老臣无能老臣无能。今日老臣的本意,其实并不是要推江凌为相,只是想提醒皇上,殿下让江凌做一个枢密院副使已经是抬举了。总不能让他为相吧……谁知……谁知……皇上竟然真有此意!老臣是实在没想到啊!”
    “是呀,殿下,江凌还不满三十,我父亲在户部尚书任上已经多年,他自己还想为相呢。怎么可能真推江凌为相!可是父皇一言九鼎,谁有本事让他改变心意呢?!我父亲是想帮殿下的,只是帮了倒忙,还请殿下原谅他吧。”王青云忙帮腔道。
    太子不由觉得也有道理。若是王家想拉下袁相,为什么不自己上呢,却让个外人得了便宜。王青云就是跟卫锦鱼再怎么要好,也不可能好过自己的父兄吧?
    太子这时怒气也发得差不多了,又怕王家真的骂急了,明天就上书请辞,当下挥了挥手,让他们起身。
    王家三人这才起身。
    太子又吩咐他们坐下。
    王家三人这才又战战兢兢一起坐下。
    王青云便坐在太子身边不远,掏出手绢,捂着脸,差点儿就笑出声来。她爹这故意示弱装傻的戏演得不错。
    令江凌为相。
    这个想法她其实早就有。
    只是怎么办,一直没个着落。
    这回皇上病重,急诏回京的只有两家人。
    一家敬国公。
    一家江凌锦鱼。
    她心里就有了谋算,便找机会跟她爹见了一面,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
    她爹掌管户部多年,若能接任相位,本来自然是再好没有。
    可是这样做有两大难关。
    一是她爹换下太子最信任的袁相,太子定然更加疑心她是想牝鸡司晨。
    二来,这个位置诚亲王早就虎视眈眈,极可能趁机推出顾尚书。
    皇上信任敬国公,而敬国公与顾尚书是儿女亲家。
    到时候他们费力把袁相拉下,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却万一被顾尚书捷足先登,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虽然江凌掌枢密院也很好。
    可是到底不如让他直接为相。
    当时她跟她爹说,首选为相,次选为枢密院使。
    她爹听了,跟她说,枢密院使还有可能,宰相是异想天开。
    可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办成了。
    不过她可不敢居功。
    她只不过是看明白了,皇上若是想让江凌任枢密院使,回京就任命了,何必一直拖着。
    因为现任的枢密院使,年前就告老了,皇上说暂时留任,待有了人选再作打算。
    因此毫无阻力。
    那么诏江凌回来不是任枢密院使,那还有什么位置要紧到这个地步?
    皇上倒下之后,需要八百里加急,急诏回京?!
    回京之后,又迟迟不能任命,那自然是有阻力,那便是相位。
    所以才让他爹一试。
    果然成了。
    现在太子无能狂怒,又能怎么样?
    骂完了,还不是得继续靠他们王家?
    她心思微动,想到让华照为皇太孙的事,想了片刻,还是忍下了。这事,还得跟江凌商议一下再作打算。
    因此她便给王青山使了个眼色。
    王青山进来后,便没开过口。
    他多少有些才子脾气,从来没瞧得起过太子。刚才又一直被骂,此时脸色难免难看。
    他接收到王青云的眼色,只得强忍怒气道:“不知道袁家现在情形如何?可有派人去打听过?”
    太子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也是。
    现在就算皇上收回成命,若是袁相真的中了风,那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下忙问可有去袁家打听的太监,回来没有。
    那太监是袁云书身边的大太监,早回来了,听得太子叫,忙过来回报,他战战兢兢地进来,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回……回殿下,袁相……没了。”
    这一声,可真是霹雳一般,把整个大殿都要震塌了。
    太子猛地站起身来。
    他一直坐在床沿上,床前有半尺高的踏脚板。
    此时他脚步虚浮,一脚踩空,“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王青云呆了一呆,才大呼小叫,让人去扶他。
    自己仍是只出声不出力。
    自有太监上前把太子扶起,只见太子鼻下鲜血直流,整个人都好像傻了一样。
    王青云倒有几分同情他。
    要说太子自小跟着袁相的时间,比跟着皇上与皇后娘娘的时间都多。袁相对他,如师如父,他对袁相的感情,比对皇上都深。
    她想了想,上前道:“还不快扶殿下上床躺着。宣太医。”
    太子失魂落魄地,半天问:“袁相……袁相……我要去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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