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甲军?”
    “黑甲军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定王的黑甲军!”
    只是听到“黑甲军”三字,就已经有人露出了恐慌之色,德王一愣,猛地一转头,闪电撕裂天幕,惊雷炸响的时候,融入夜色的黑甲军奔袭而来!
    德王也不是没想过,萧弄可能会插手。
    但他与外祖父计划好了,雷霆突袭,最快速度拿下养心殿,只要到了皇帝身边,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过了今夜,龙椅上的人就变成他了,谁也不能不服。
    可是萧弄的黑甲军不是驻扎在城外,非调令不可擅入吗,怎么会那么快就出现了?!
    脑子被冰凉的雨水淋着,德王的脸色唰然惨白,清醒过来,陡然意识到,外祖父收买通城门处的守卫,放进了五军营的士兵时,谁知道之后有没有混进什么东西呢。
    萧弄料定了他会发动宫变,或者说萧弄在等他宫变。
    甚至说不定萧弄还暗中出手,协助了他与外祖父的宫变,好让有理由派兵进宫!
    难怪城门的守卫那么好收买!
    黄雀在后。
    德王的脸色微微发狞。
    他这背水一战,不过是给萧弄做嫁衣!
    “殿下……殿下,怎么办?黑甲军……我们打不过黑甲军的!”
    不止蛮人害怕黑甲军,他们也害怕。
    德王的脸色变了又变后,将身边的亲卫往前方狠狠一推:“扮做本王,掩护本王出宫!”
    但事态全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好,还能抽身离开宫里。
    转过身时,他看到了一把雪亮的刀映过眼眸。
    屋外凄风冷雨不停,炭盆也熄灭了,底下人刚添了炭还没暖和起来,钟宴笙披着萧弄让人找来的狐裘,被他抱着放到桌子上,乖乖地听他教育了会儿。
    毛茸茸的雪白狐裘衬着那张昳丽的小脸,双唇花瓣似的薄红湿润,呼吸都带着缕缕朦胧芬芳的兰香,看起来软乎乎的,叫人心软。
    萧弄教育了三句,忍不住停下来低身亲他一口,随即板着脸继续教育:“不准撒娇。”
    钟宴笙:“?”
    钟宴笙迷惑又委屈:“我没有。”
    萧弄心里嗤了声,把他的狐裘领子又掖了掖。
    都敢写信给楼清棠骂他不举了,还有什么是这小孩儿不敢做的。
    外面的声音好像逐渐平息了下来。
    钟宴笙坐在桌上晃着小腿,望向窗外:“是不是结束了?”
    刚说完,脸上还沾着雨与血的展戎跨门而入,容色冷酷,揖手回禀:“主子,都清理干净了。”
    霍双跟在后面:“小殿下,养心殿安全了。”
    俩人刚说完,卫绫也跨进门槛:“回小殿下,安王那边也按住了。”
    今晚实在是太混乱了,几方人手都汇聚在宫城里,萧弄的人大多都抽去解决乱贼,又趁乱接手了宫闱的护卫。
    展戎说的清理干净,除了叛军,还有守在养心殿的老皇帝死士以及外围的亲卫兵。
    叛军还好,与黑甲军正面相交不是敌手,护在养心殿这一圈的亲卫,就是靠最熟悉此地的霍双和他手底下的人来指引攻克了。
    为了防止安王悄悄做什么乱子,钟宴笙还让卫绫去盯住安王那边,防止意外。
    安王起初察觉到不对后,像是想要给人传消息,发现自己被人盯住后,又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安王府没动。
    一切还算顺利。
    钟宴笙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趁着晃腿的小动作,悄咪咪踢了萧弄一脚。
    坏狗,莫名其妙说他撒娇!
    萧弄眉毛也没抬一下,精准地抓住他晃悠的脚踝,面不改色摩挲着,淡淡问:“德王呢?”
    “回主子。”展戎表情不变,“黑甲军入宫城,与叛军相遇,叛军慌不择路,溃逃撞上了皇城中赶来的大批卫兵,黑甲军未动,叛军先与卫兵厮杀,两败俱伤,属下带黑甲军收拾残局时,找到了德王的尸首。”
    德王死得很不瞑目。
    叛军被黑甲军吓得军心不稳,皇城的卫兵也因为黑甲军的出现慌忙不已,慌乱之中,他摔下马后,压根儿没人注意到,德王就那么怀着他的雄心壮志与满腹杀这个、杀那个的美好愿望,被乱刀砍死了。
    都分不清砍死他的,到底是随同作乱的叛军,还是皇城的卫兵。
    虽然其他人看不见,但是被当着几个人的面抓着脚踝,还是让钟宴笙耳尖有点红,使劲抽了抽,没抽出来,正想再踢萧弄一脚,就听到了一阵沉重滞缓的咳喘声。
    钟宴笙轻快晃着的小腿一顿,萧弄也松开了他的脚踝,抱着手看向榻上。
    枯瘦如柴的老皇帝死气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似乎是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听到了展戎的汇报,才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
    老皇帝呼吸好像很费力,呼哧呼哧的,直挺挺躺在床上,像是想要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钟宴笙安静地看他挣扎了会儿,才用那把柔软的嗓音为他解释:“方才给你看过了,你好像有点太着急,中偏枯之疾,半身不遂啦。”
    声音轻飘飘的,却每个字都沾满了恐怖意味。
    老皇帝的脸色泛着股铁青,嗬嗬开了几下口:“田、田喜……”
    钟宴笙微笑着道:“田喜公公身子不适,在歇息呢。”
    德王意图效仿太子逼宫也就罢了。
    连胆小怯懦的田喜也倒戈了?
    老皇帝胸口猛然一呛,脑子里突突发胀气血疯狂翻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一股血腥气从胸口蔓延到口中,好半晌,才沙哑着嗓音冷笑:“好、好得很,一个个都……背叛朕!”
    “你有什么值得他们忠诚的地方吗?”钟宴笙的语气冷下来,嗓音压下那丝口音里的绵软,清亮冷冽,与往日全然不同。
    守在门边的展戎不由看了看钟宴笙。
    嘶,跟主子混久了,连小公子都变得好可怕哦。
    钟宴笙其实是很愤怒的,在萧弄到来之前,他已经握住了匕首,盯着老皇帝的咽喉了。
    要不是还有些事情,需要这老东西吐出来,他已经下手了。
    这老东西造了那么多孽,逼死先皇后,害死他爹娘,给萧弄下毒,烧死整个东宫的人,吊死定王府的下人,连顺帝与康文太子的死也十有八九是他下的手。
    让他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了。
    他眼眶微微泛红,抓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手指都在发抖,随即就感到一只手伸过来,裹住了他轻轻发颤的手,带有一种安抚意味。
    钟宴笙的喉咙有些发堵,隔了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吸了吸鼻子:“卫绫,你们出去,守在门口。”
    卫绫垂首应声,转过身时,有些恍惚。
    竟当真有了这么一日,能大仇得报,告慰太子、太子妃与诸位兄弟的在天之灵。
    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半边知觉,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见着萧弄提着剑跟钟宴笙走过来,瞳孔剧烈地收缩,嗓音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来人……来人!”
    萧弄幽蓝的眼底多了几丝冰冷的嘲讽:“没有人会来了。”
    钟宴笙望着那张橘子皮般褶皱的脸,已经彻底失去了以往佯装的慈和,暴露出阴沉沉的底色,扭曲又阴郁。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老皇帝呼吸越来越促乱浑浊,仿佛下一瞬就要被生生气死在这床榻之上。
    钟宴笙低声开口:“康文太子生病,又在刚有起色之时突然暴毙,是不是你做的?”
    听到“康文太子”四字,老皇帝的脸皮都抽搐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床边的人,雨夜灯影飘摇,床边站着的少年一身衣洁如雪,恍恍惚惚彷如故人。
    “康文……”
    没有得到乌香丸的缓解,老皇帝的神思显然已经恍惚起来,把钟宴笙认成了康文太子,眼神狠厉:“你……输给朕了,就算样样都比过朕,不还是,输给朕了……”
    钟宴笙完全没有榻上这个老人是自己祖父的感觉,反胃的感觉更甚,往萧弄身边蹭了蹭,皱眉问:“当年你样样都比不过康文太子,对皇位完全无望,所以,你给他下毒了?”
    下的还是很蹊跷的毒,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
    老皇帝喉咙发出阵古怪含糊的声音,不再回答:“乌香丸……”
    萧弄从桌上捞起装乌香丸的小药瓶,随手抛了抛:“回答他。”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老皇帝又发出了那种让人毛毛的低笑声,才道:“是,那年万寿节,蛮族使节入京贺寿……朕与他们的长老秘密会见,拿到了蛮族的巫毒。”
    作为一国太子,康文的饮食都是被严格看管的。
    可是康文不会防着那个总是安静跟在自己背后,一起长大的弟弟。
    蛮族的毒与中原的全然不同,更没人想到太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毒入骨髓,云端上的人突然就被拽入泥潭,可哪怕是因病成了个废人的康文,还是被顺帝看中照顾着。
    所以在生生拖了几年后,老皇帝给了顺帝一个惊喜,让康文看起来像是恢复了。
    然后再给他一个大惊吓。
    好转的当晚,康文就死了。
    也不用再对顺帝下手,顺帝就在这心力交瘁、大悲大喜中一病不起。
    钟宴笙闭上眼,深吸了口气:“你,在登基之后,是不是为了扭转朝中的风声,故意逼死了皇后。”
    他的祖母。
    她的母家是琅琊那边的大族,父亲是太子太傅,桃李天下,不论是朝里朝外,都有着极大的号召力。
    皇后去了,皇帝哀痛忧思,不肯再选继后,帝后感情深厚……文人胡乱一吹捧,再经过刻意的抹消,那些往事似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撇走了。
    病痛与乌香瘾一起发作着,却连身体挣动都做不到了,老皇帝喘得越来越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懂钟宴笙的这句话,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叹惋:“皇后啊……是朕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
    那个女人,京城一等一的千金贵女,聪善敏惠,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康文太子与三皇子之间,选择了三皇子。
    听他这么说,钟宴笙胃里剧烈翻腾,漂亮的眼睛被怒火烧得灼亮,握住了拳头。
    他正压抑着喷薄的怒火,萧弄突然一抬手,“啪”一下就抽了老皇帝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声,力道惊人,连屋外的暗卫们都不由齐齐冒出脑袋,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钟宴笙也吓了一跳,呆了两瞬,迟疑着问:“没抽死吧?”
    话还没问完呢,就这么死了就便宜他了。
    萧弄抽完,嫌弃地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转头对他说话的声音倒是低且柔:“放心,本王控制着力道,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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