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靖王和严盛不对付,自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这其实是他准备孝敬给严盛买自己这条小命的。
    沈木鱼靠着靖王老实的站着,像个被老师叫起来罚站的小学生,主打一个对方不问他就不说,秉承他爹叮嘱“少说多做,多说多错”。
    左监门卫将军吃惊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收好自己的表情,宫规中没有禁止携带银子的条例,他拱了拱手,想请靖王上车可以入宫了,男人却道,“入宫携带不得超过一千两,阿虎,剩下的拿走。”
    话音刚落,名为阿虎的靖王府侍卫出列,默默把所有东西全部理好,只给沈木鱼留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沈木鱼当场石化:不是,怎么还有这种规定!
    沈木鱼不敢怒不敢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侍卫抱走自己银钱细软,垮着嘴角,蔫了吧唧的跟着靖王爬上了马车。
    宫门放行,靖王府的马车畅通无阻的驶向御书房。
    凌砚行一路冷笑,把袖子里的白蛇翻了出来。
    只见原本僵硬的把尾巴缩成一团坚决不攀上摄政王手臂的白蛇竟然在露出袖子的那一刹那默默把自己凹成了一颗爱心的形状,被捏着的七寸成了爱心尖尖,像是被凌砚行拿着的爱心蛇环。
    沈木鱼老老实实的低着头,余光瞥了一眼,不由得愣了一下,叹为观止。
    “小白你……”
    “我害怕。”
    白涂理直气壮,吃力的叼着自己的尾巴,绷紧蛇身,免得自己软了变成一颗“破碎的心”,坏了靖王雅致。
    宿主之前就是用土味情话讨好靖王的,它不能说话暴露自己,只能卖艺比心了。
    饶是凌砚行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蛇震惊了一回。
    沈木鱼赶紧找补:“其实是我训练的,拎着很累吧,快给我吧。”
    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伸出双手去接,不知是因为说谎还是因为训练异宠给人比心有些羞赧,白皙的双颊飞过两抹红色,整张脸都羞红了。
    凌砚行极为讥诮的嗤笑了一声。
    沈木鱼更羞耻了。
    白涂洁白的蛇身上也逐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第一次谄媚,还怪让蛇不好意思的。
    凌砚行却没有松手,而是反手把这条谄媚的和主人如出一辙的白蛇收进了袖子,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想掉脑袋?”
    外人入宫不准携带活物异宠,沈木鱼又想起来了,只好干巴巴的收回双手,规规矩矩的坐回去。
    白涂在他的脑海中狂叫:“宿主宿主宿主!我不要睡摄政王身上啊啊啊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沈木鱼咬了咬唇,十分为难。
    白涂说过拟态躯壳拥有生物痛觉,能不死他当然也不希望白涂遭罪,除了靖王,他信得过的也就只有怕蛇的谢观……
    对啊,还有谢观雪!
    他都能为了给我凑钱恨不得脱裤子裸奔,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白的!
    对不起了谢观雪,下次出宫你就是我异父不同一个妈的亲爹!
    沈木鱼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今日亏欠白涂良多,只能暂时先委屈他了。
    沈木鱼眼巴巴的望向男人:“那能麻烦王爷帮我把小白交给谢观雪养几天吗?就是吏部尚书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谢观雪:喊爸爸都没用,绝交:)
    第29章 初见严盛
    凌砚行没说答应,但也没拒绝,沈木鱼就当他是默认了。
    反正白涂认识谢观雪家的路,只要到时候跟着靖王出了宫,自己也能找过去。
    不过要和小白分开那么久,他还真有点舍不得,又想到自己命途多舛,忍不住无声叹了口气。
    马车行驶到御书房外,沈木鱼跟着靖王下车,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被这恢宏气派鳞次栉比的宫殿震撼住了心神,连忙低下头,始终落后半步的跟在靖王身后,一起进了御书房。
    一股扑面而来的淡淡檀香提神洗脑,沈木鱼嗅了嗅,感觉浑身都轻盈了不少。
    不愧是贡品,比他们家的香闻起来
    靖王在皇帝的桌案面前停下脚步,沈木鱼浑身一顿,即便皇帝只有八岁,也根本不敢草率,撩开袍子便跪了下去:“草……臣沈木鱼,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之恒埋头罚抄,倒是没被沈木鱼吓到,正要抬头,却感受到他叔站在桌边,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紧接着,握着毛笔的手猛的一抖,一滴饱满的墨汁从狼毫笔尖低落,在抄写的最后一个字上绽开了一朵墨色的梅。
    因为瞎写圣旨乱赐金牌,最后在靖王让他罚抄二十遍以及知道真相的沈阳愈强烈建议他抄两百遍中,凌之恒被勒令要求抄写四十遍皇帝祖训。
    这已经是他抄写的第十八遍了。
    大周建朝到如今已经五百多载,换过十六任皇帝,每任皇帝都会在《皇帝祖训》上吸取经验,并写上自己的教训和总结,汇聚成一篇文章,抄完整册祖训,至少要一个时辰。
    照凌砚行往日的严厉,凌之恒抄的这份《皇帝祖训》算是废了。
    凌之恒眼中起了水雾,嘴巴瘪了起来,根本不敢抬头看靖王。但又实在不想重新再多抄一份,是以,在墨汁滴上去的那一刹那,他第一反应就是拿另一只手遮住。
    抄写任务皇叔不会检查的太仔细,他之前抄到错字没改,也好几次没被发现呢。
    但凌之恒显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靖王,他这小动作在男人眼中可谓是一清二楚。
    凌砚行脸色沉了下去,英俊成熟的脸上逐渐布满阴霾,后槽牙阖紧,下颚线宛如一张绷紧的弓弦。
    凌砚行被凌之恒这唯唯诺诺企图蒙混过关的做贼姿态都气笑了,冷嗤了一声,“再抄五遍。”
    凌之恒小小的身体坐在巨大的龙椅上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傻了,眼眶更是红了一圈,低着头努力吸着鼻子,让自己不呜咽出声。
    沈木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皇帝叫自己起来,本想偷偷抬眼给靖王递个眼神,却不料听到男人饱含怒气的声音,便识趣的继续把头埋在手里跪着。
    这副身体娇贵的很,即便御书房铺了一层短绒地毯,但他两个膝盖还是跪的隐隐作疼。
    沈木鱼小心翼翼的撅起屁股往膝盖下堆衣摆,跪姿逐渐歪七扭八。
    凌砚行即便不想看也没法忽略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扭的屁股,眉心微压,寡淡的唇逐渐抿成一条直线,不禁开始怀疑让沈木鱼进宫究竟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凌砚行难得对自己的决定生出了几分迟疑,但看着少年不安分的身子,心情却意外的平复了下来。
    凌砚行不说话,凌之恒和沈木鱼一个坐着一个跪着,迫于摄政王的威压,压根不敢出声。
    凌砚行静静的垂眸看着沈木鱼,等少年看起来真的跪着难受,才压下唇角低声开口,“怎么,看不见有人跪着。”
    凌之恒浑身紧绷,嚅嗫道,“平,平身。”
    沈木鱼这才得以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这位置都不是他一个八品小伴读配坐的,沈木鱼垂着手站在了靖王的身后。
    凌之恒看了他叔一眼,被对方严肃的脸色吓到,只好自己结结巴巴的努力像个成熟的皇帝般安置沈木鱼,“沈木鱼便,便住在朕的偏殿紫竹轩吧,晚些会有内侍来教你宫规……太傅每日未时至申时来御书房,明日起,除却这个时辰陪朕读书,其余时辰只要不违反宫规,你随,随意便好。”
    凌之恒说一句便看凌砚行一眼,说一句便看凌砚行一眼,直到磕磕绊绊的说完,才暗自松了口气,冲沈木鱼眨了眨眼。
    沈木鱼接收到皇帝的示意,立刻冲他一笑,道,“臣遵旨!”
    “朕,朕现在要回养心殿了,你便随朕一起吧。”
    凌之恒说罢,看向靖王,像是在询问他自己现在能不能走了。
    饭后的这个时间是他为数不多的个人时间,做什么都成,凌之恒平常更喜欢待在养心殿里和太监宫女玩,今日还是因为午后要召见沈木鱼,他才留在御书房多抄了会儿书。
    本想给皇叔营造一股自己真的痛改前非痛定思痛埋头苦读的景象,谁知道还是搞砸了。
    凌之恒想到自己本就多的罚抄雪上加霜,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只是八岁的小皇帝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这个时间点本不该在御书房用功,他冒着被训斥的风险,也很难放弃给自己争取玩闹的时间。
    凌砚行淡淡的颔了颔首——近日西北方突厥又屡次进犯捣乱,他桌上的折子都快堆满了,更何况他手里还踹了条蛇,不便在宫内久留。
    “既有伴读,便离那群阉人远点。”
    靖王嗓音低沉的耳提面命了一句,凌之恒乖乖点头,站起来双手交叠缓慢行了一个晚辈礼:“皇叔慢走。”
    沈木鱼有样学样:“王爷慢走!”
    凌砚行瞥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沈木鱼撇脚的礼上,扯了扯嘴角,大步离去。
    沈木鱼颇为不舍的看着靖王离开的高大的背影,用袖子揩了揩不存在的眼泪:小白,永别了~
    白涂:“……”倒也不至于。
    白涂没空回他,它正在马车上对着靖王花式比心,高难度的动作差点把它的蛇腰都要折断了。
    御书房内。
    靖王走后,凌之恒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龙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生机,高兴的叫了沈木鱼一声。
    “沈木鱼!”
    “陛下!”
    “我们又见面啦!”
    凌之恒毫无皇帝架子的从龙椅上跑下来,拉住沈木鱼的手,“其实朕刚才是骗皇叔的,朕特许你哪里都能去不用学宫规,走,朕带你去养心殿玩!”
    沈木鱼受宠若惊,皇帝的特许竟然被他得到了!
    只是没高兴多久,他就警惕的眯起了眼睛:友谊什么时候发展的那么快了?靖王那里他还在当马屁精被嘲呢。
    但凌之恒真的一副毫无防备全然信任的模样,沈木鱼心中逐渐生出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开口:“陛下,这话您同多少人说过呀?”
    凌之恒顿了顿,支支吾吾:“也,也没多少人……”
    那就是很多人了。
    靖王拒人千里,靖王的侄子来者不拒,皇室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他懂,有钱人都有点小毛病。
    沈木鱼默默收起了自己的感激涕零,心都凉了。
    皇帝那么好糊弄,那个阉人岂不是……
    沈木鱼枯萎了,连沿途的风景都没心思看,坐着步辇跟在小皇帝的龙辇后面,被人抬到了养心殿。
    沈木鱼一下步辇,远远便瞧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站在院子中。
    男子身量瘦削,身姿颀长,穿着一袭墨绿色的衣裳,将肤色衬得像是失去血色般白,在一众内侍灰黑色的套装中分外惹眼。
    那人看见凌之恒,露出了一个极为温柔祥和的笑容,蹲下身,张开了手。
    紧接着,沈木鱼便看见凌之恒毫不犹豫满心欢喜的快步跑了上去,一头扎进了那抹墨绿色中。
    即便隔了好些距离,他还是隐约从凌之恒的口型中判断出他轻轻叫了那个男人*一声,“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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