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湘狐疑,坐在桌前微微倾斜着上半身,探出脑袋,“梁远洲?梁远洲,是不是你啊?你出来呀……”
    随着她一声一声试探的轻喊,徐盛安眼里的冷意更甚。
    一墙之隔迟迟不肯出来的梁远洲,闭了闭眼,决定把脸皮丢到脑后,下一秒冲了出去。
    “湘湘!对不起,我们扯证结婚的日子得往后拖一拖了!”
    “……?”
    “什么、什么结婚?”姜湘一脸黑人问号。
    梁远洲坐到她对面,两只手戴着一副手铐,但这并不妨碍他当着徐盛安的面,用力握紧了姜湘的手。
    “湘湘,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梁远洲痛心疾首,“我上头还有一个长辈,他是我爸曾经的上司,军衔极高,肩上橄榄枝加三颗星。”
    几,几颗星。
    姜湘目瞪口呆,努力在脑子里回忆肩上橄榄枝对应的是什么级别。
    当她弄清楚这位大佬的级别之后,差点给跪了。
    下一秒,只听梁远洲满嘴胡言,无中生有:“钱老头,也就是我那位长辈,我和钱老头坦白过了,我要跟你领证结婚,他没说同不同意,反而和我算以前的旧账,把我关进这里,让我接受组织教育,深刻反省错误……”
    “等等,”姜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你是说,你并没有犯事,只是被你那长辈关进去教育几天?”
    “是的,我没有犯事。”梁远洲顺势转移话题。
    听他这么说,姜湘顿时松了一口气,放下心道:“那你还要在这里被关几天啊?”
    梁远洲脸色犹豫。
    那天在干部疗养院,他一时不察被打昏过去,醒来后弄清楚是谁在背后下的阴手,差点没被气死。
    他还没去找钱老头算账呢,那老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下了狠心要整治他。
    于是梁远洲一觉醒来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局子里头,得了三个月的禁闭。
    若是等他老老实实蹲禁闭出来,那还要两个多月呢。
    梁远洲愁得很,抬起眸,看了看姜湘隐约期盼的眼眸,当即道:“明天,明天我一定能出来了。”
    话音落下,站在不远处的徐盛安微微侧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想跑?
    想得美呢。
    梁远洲面不改色,假装没看见他讽刺的眼神,继续握紧了姜湘的手,和她说话的语气亲亲热热。
    “湘湘,你考上国棉厂了吗?”
    “当然考上啦,我们今天刚发了工资呢,二十一块钱。”姜湘高兴道。
    “那你手里还有粮票吃饭吗?上次我走的匆忙,忘记给你粮票……”
    说罢,梁远洲去掏自己口袋,但他两只手戴了手铐,动作十分不便。
    姜湘见状,连忙阻拦他道:“你不要翻啦,我找朋友借了几张粮票,这阵子在厂区食堂吃饭,粮票花的不多,够用呢。”
    梁远洲全然不信她的话。
    这次他看见姜湘,便觉得她瘦了不少,脸颊血色全无,虽然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疲惫。
    只怕这阵子在国棉厂上班,她吃了不少苦。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翻裤子口袋总是翻不到,低头看见锁着自己的手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他就不该老老实实蹲禁闭。
    梁远洲低骂了一句什么,姜湘没听清,倒是察觉到了男人身上明显犹如实质的自责和懊恼。
    自责什么呀,是觉得他没打一声招呼消失半个月,觉得对不起她吗?
    姜湘并不怪他,见他情绪低落,想了想,正准备安慰他几句——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巨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兀响起,整个大地仿佛都为之一颤。
    姜湘愣住了。
    梁远洲也懵了一下,回过神,第一时间过去护住姜湘。
    “怎么回事?”守在门口的徐盛安当即出去,疾言厉色道。
    “不知道,不是咱们这的爆炸声啊。”
    “那方向是什么地方?”
    “是面粉厂,三岔路口面粉厂炸了……”不知是谁在路上大喊了一声。
    面粉厂距离公安局隔了足足三条街。
    说近不近,但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轰响过后,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隐隐传了过来。
    公安局在值的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出动,徐盛安也要去,但走之前,愣是把抗议反对的梁远洲重新关了回去。
    姜湘:“…………”
    姜湘假装没看见梁远洲走之前给她的暗示,捂脸默默出来。
    她站在大门口,看着公安大院里其他公安急匆匆出去,徐盛安也紧跟其后。
    两人擦肩而过时,徐盛安微微一顿,扭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姜湘。
    姜湘被他这一眼望得心虚又心慌。
    都怪梁远洲那混蛋,她头一回在公安同志面前抬不起头来,理不直气也不壮。
    良久,看着那些公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姜湘却仍然停留在原地,没离开一步。
    她原本是站在公安局大门口的,后来觉得她孤零零一个身影似乎有些显眼,便心虚地走到了对面大树下,耐着性子多等了几分钟。
    十分钟后,就见梁远洲脸色淡定从公安局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姜湘:“!”
    梁远洲不是胡乱暗示啊,他真的敢逃狱!
    姜湘吓得魂都飞了,赶忙过去,拉着他一口气跑到无人处,躲到角落。
    “要死了你,你,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不怕被抓回去关更长时间吗?”
    “怕什么,我又不是正儿八经关进去的罪犯,谁闲得没事来抓我?”梁远洲淡定地拍拍她脑袋。
    姜湘还是止不住慌张害怕,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闭了闭眼,一门心思想要把梁远洲赶回公安局去。
    “我真没犯事!”梁远洲被她推搡着,愣是气笑了。
    他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第一次关禁闭了,湘湘,以前隔三差五我都要被钱老头找个借口关进去,不过那时候关禁闭都是在干部疗养院,这次不知道那老头儿受了什么刺激,非要把我送局子里头去。”
    姜湘将信将疑,“倘若你说的是真的,你家那老头儿,干嘛总是关你禁闭啊?”
    “……”梁远洲沉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他才开口低声解释:“因为我经常在黑市里搞钱,那老头儿知道我的事,担心我把倒买倒卖的摊子搞太大,隔一阵子就要把我关进去,关个十天半个月。”
    这年头讲的是计划经济,私底下倒买倒卖是违法勾当,甚至有个专门的罪名,叫做投机倒把罪。
    但这罪名有大有小,涉及利益金额巨大的,一旦被抓到,就得吃牢饭吃枪子。
    然而公安局打掉了黑市地头蛇,却打不掉屡禁不止的小本买卖。
    别说在黑市抓不完了,就是城镇居民街坊邻居之间,有时候都会存在粮票工业券等票面交易,粮食买卖更是常有。
    谁家有个乡下亲戚,隔三差五送些自留地里的蔬菜瓜果,附近的邻居哪个不想买一点?
    怪只怪,粮食不够吃,大家吃不饱吃不好,饿得面黄肌瘦,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己想法子改善自家伙食了。
    诸如此类的投机倒把,公安局若是较真,那真是抓都抓不过来,人人都得遭殃。
    梁远洲踩的就是这条线,干的就是这种小本勾当。
    赚不了大钱,但日积月累挣得也不少。
    钱四海就是无意间知道了这事,担心梁远洲忍不住诱惑,利字当头,一不小心搞个大的,谁都保不住他。
    梁远洲半是无奈半是吐槽:“那老头儿级别高,又是我爸曾经的上司,他老人家退了休,第一时间过来长川市找我,就是想拉拔我一把……”
    可惜梁远洲志不在此,让钱四海满心满眼的期望落了空。
    到这里,姜湘听不下去了,抬眼骂道:“老人家一心为了你好,教育你免得你走上歧途,你倒好,不乖乖蹲禁闭,反而趁乱逃狱了!”
    见她骂得痛快,梁远洲没好气,抽她后脑勺,“小没良心的,我还不是为了你。没了我,这阵子你在国棉厂当底层小女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倒也没有那么苦。”姜湘下意识反驳。
    梁远洲瞥她一眼,没再说话了,拎着她后颈准备带她回家。
    姜湘抗议无效,抵不过他的力气,被迫跟着他走了没几步,她后知后觉,终于想起来问他一句。
    “你到底怎么逃出来的?没把其他犯人一块放出来吧?”
    “放心,我一个人单独关押着,和旁的犯人扯不着关系。”
    “那你还没说你怎么逃出来的呢?”姜湘追问。
    “撬个锁而已,小事。”他语气轻描淡写。
    姜湘真没想到他还有撬锁的本事呢。“梁远洲,你怎么早不跑晚不跑,偏偏我找上门了,你才跑啊?”
    “还不是徐盛安那狗——”梁远洲及时刹车住嘴。
    姜湘岂能猜不到他要说什么,肆无忌惮,踩着梁远洲的雷点疯狂蹦跶。
    “徐公安管着你是吧,有他在,你跑不了吧?让你整天不学好,要不是这次面粉厂爆炸出了乱子,有你撬锁什么事儿啊——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姜湘惨遭一巴掌捂嘴。
    “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梁远洲冷笑,脸色阴沉沉的,“再敢当着我的面夸徐盛安一句,信不信我立刻马上带你回家,让你只能嫁给我。”
    姜湘唔唔唔了半晌,挣脱不开他的手掌心,气得不行,狠狠踩他一脚。
    梁远洲疼得嘶了一声,继续捂她嘴,“你想谋杀亲夫是不是?下脚这么狠。”
    姜湘还不够狠呢,张嘴用力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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