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是心头血。”
    一霎间,江沅猛然站起身,攥着裴寂的手腕,死死掐进肉里。
    “姨母…有些话从口说出,脑袋怕是会分家。”
    可江淑似乎没在怕的,她自动忽略江沅的愤怒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上弯,似嘲笑、似苦笑。
    “沅儿…你还不明白吗?赵大人在的地方便会保你平安。哪怕你…”
    江淑顿了一瞬,来回斟酌要说出口的话,舌头在牙尖滚了滚,逐字吐出。
    “哪怕你…要了沽国皇帝的心头血滴在云梦钏上,掐诀念咒,解了鲛人族身上的不死身术。”
    江沅听后有如五雷灌顶,半晌回不过神。
    裴寂听了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他拉起江沅便想要离开。
    “此举动…可能是救鲛人族的唯一办法。江沅,你真的就不想尝试吗?”
    赵凌煜叫住了她,眼神遥遥紧盯着二人正欲跨出门的身影,腔调急促地表达。
    江沅不禁一阵恶寒,遂顿了脚步定在那里。
    第90章 窥私
    屋内烛火噼啪燃尽, 光线暗了一瞬,映射少女的眉关深锁,一双如寒夜般的眸子散发出点点冷光,白净如雪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
    江沅冷冷回望着赵凌煜。
    “今晚之事就此作罢, 你我休要再纠缠!但…”
    少女披了斗篷盖脸, 眼底瞬间被覆上了一层阴影, 连带着那抹尖细的下巴有如冷白利刃,随着娇唇开合,一下一下扎进赵凌煜的心。
    “但…你若胆敢对李纤云他们母子做甚歹事, 本宫…定不饶你。”
    斑鸠夜鸣,扬翅一瞬遮蔽了清冷的月。夜风猎猎,吹着少女的月白的裙裾像扬起的招魂幡,不知今夜又有哪家野鬼从暗里偷窥、觊觎、甚至试图反扑…
    翌日, 初夏的闷雷滚滚, 扰了佳人流绪微梦,江沅还未起身便听见雨点砸窗的咚咚声,令人心神不宁。
    乌云点墨在昏暗的苍穹之上,水渍斑驳的光, 点点陆离照在大地, 带着阴霾钻进人们的神识中。
    “此天气甚为糟糕啊!”
    江沅被雨声吵得烦忧无眠,伸了懒腰, 长叹一声。
    昨晚的夜谈仿佛是一场梦,现下回想起来, 仍觉得荒唐恐惧完全不真实, 以至于江沅呆坐在床上久久未能回神。
    可下一刻, 老实丫鬟沐兮的通报,完全证实了昨夜自己确实与江淑在侍郎祖居里深谈一些事, 一些自己都觉得一度很荒唐的秘辛。
    “娘娘!娘娘不好啦!今日一早,东太后娘娘便在大殿上弹劾您,说您昨夜悄然出宫于东方既白将归。其心性水性、品德不配为太后。”
    沐兮急得小脸通红,颗颗“忠诚”的汗珠似抢言诉说,随着老实丫鬟的夸张声情并茂、甩得横飞。
    继而抬手抹额,丝毫不在意地喘着气音,声哑再道。
    “一众老臣闻言纷纷力挺,各个摩拳,正集结成群道德士大夫,准准朝咱们水晶宫这儿来…怕是要对您大张挞伐。”
    江沅不禁低叹,也许昨夜真该听裴寂地话,不该亮了身份出宫,现在真倒好,被人捏了把柄。
    裴寂闻言也是从偏殿赶了过来,又从沐兮那里大致听了情况,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几分。
    不再做他想,身形如电、腾讯裙搜索8一4八1流96三,每日更新po海废更新文身子轻轻一纵便飞出水晶宫几丈开外,敛眸掐诀间也更加变幻了脚步,朝门外迎了去。
    江沅见状,当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赶忙起身朝裴寂大喊。
    “裴寂,你快回来,别冲动!”
    可那鲛人却充耳不闻,心中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随着自己的心头鳞一同保护那个少女。
    就在两众敌对即将见面的同时,裴寂蓄势待发,薄唇有节奏地快速开合,袅袅鲛人吟唱浅浅推散开来…
    道德士大夫来势汹汹,部分人听见了鲛人惑语瞬间迷了眸,步伐缓慢顿住,有如无灵魂的走肉、无目的地朝前挪去。
    这时…一只柔荑捂住了鲛人施咒的薄唇,连带着整个馨香温软从背后趴在他身上。
    “嘘…别再施咒了,他们人多,很容易发现你。为了我,就别让自己处在危险之中好吗?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江沅披头散发地只着了白色中衣,在裴寂耳边轻声劝说,那如墨般垂发扫过裴寂耳边、脖颈,激起鲛人一阵身心荡漾。
    但随即恢复了理智,他背手接过江沅,换了动作将她搂在怀里,心疼道。
    “此事也因我而起,理应我该解决他们,怎能你为我受苦呢。”
    裴寂仰首、喉结自上下滚了滚,却又自责地叹了声。
    “我的沅儿…何时变得那么勇敢了。”
    江沅回抱着裴寂,瓮声回道。
    “我并不勇敢,只是我贵为太后,这些酸儒老头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就听他们唠叨几句便是,算不得受苦。”
    正当二人准备正面迎接“暴风雨”时,老实丫鬟却来报,那群道德士大夫不知什么原因,并未闯进自家水晶宫,而是掉了方向又打道回龙泉宫了。
    江沅:“?”
    少女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裴寂怀里探出,仰头眯着鹿眸、半是探究、半是威胁道。
    “你是不是趁我熟睡,去坤宁宫惑了李纤云的心?”
    可出乎意料地是,只看见裴寂诧异的表情,并笃笃深情、摇头保证。
    “你怎会这样想。想我施惑术的前提是,我定是知道她今日会告发你,可我并不了解李纤云她是怎么想的。”
    江沅闻言收心思,踟蹰片刻,却又换了神情,严肃地对上裴寂的眸,小心“警告”他。
    “从现在起,不准你再乱用惑心术。不死身咒会与你本身的咒术相克,面对那么多人你竟敢冲动作勇施咒,不要命了吗?”
    一想到裴寂那不堪再负的羸弱身躯,江沅便心如刀绞。
    望着他略显病态的脸,那白皙的肌肤在墨发映衬下似无血色。俊美无比的侧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硬朗无比,但却又显得脆弱地无比,仿佛被光穿透下一刻就会消散。
    裴寂低头眼神不瞬地看她,不忍地憋着咳嗽,可好景不长,他的身体是比江沅说得更加严重。
    他憋红了脸,转过身去,大力地咳嗽了几声,那撕心裂肺地咳嗽声几乎拉弯了鲛人的腰,他痛苦地快步朝回走,没有再看江沅一眼。
    可少女却分明看到他垂下的拳头里,渗出丝丝蓝血。
    明日又将到潮汐夜…
    江沅不敢再耽搁,命沐兮拿出斗篷,衣服都来不及换,疾步朝龙泉宫走去。
    冰魂丸,或许赵凌煜那还是有些的。
    .
    屋外阵雨将歇,朝阳宫内一切景象都蒙了一层灰,只在斜影疏立的烟青竹林间,那一抹红嵌在其中,隐隐中带着愤怒的火。
    不肖一盏茶的功夫,江沅来到了龙泉宫,款步未进,便遥见一女子身姿曼妙地疾步从寝宫内走出来,莲步窃窃、缩脖张望、只她一人行,倒是怪异得很。
    江沅走上前,欲瞧个仔细,却见那女子察觉后有意转身避开自己…
    “东太后娘娘!”
    果然,听到了江沅在叫自己,李纤云脚步停了一瞬,而后没有犹豫,又朝前走去。
    “东太后娘娘请留步!”
    江沅见状,不死心地又朝李纤云喊了去,脚步也急切地跟上。
    李纤云仍快步向前,但终究不敌江沅与沐兮四腿,老实丫鬟小跑追上李纤云,并“大胆”地跪在东太后娘娘跟前,总算“拦住”了去路。
    “东太后娘娘,您这是从龙泉宫出来吗?本宫也有事正想去找摄政王赵大人,顺道问一句,赵大人他…现下可还在寝宫?”
    眼前的李纤云不同于往日那般趾高气扬、端庄自傲,只见她只着了一件蓝色百花曳地裙,外罩撒花烟罗衫,虽为初夏,可这穿得也太清凉了些。
    江沅不禁皱眉,上下打量着她。
    李纤云此时垂眸不敢对视自己,双手亦是紧捂在胸前,好似拽着那随时都要坠地的百花裙,发髻也散乱不堪,原本坠在额间的那只金凤凰流苏也歪在眼角旁,怎么看来也无太后凤仪。
    问了她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东太后娘娘…?”
    “啊…”李纤云轻声应着。
    江沅再次提醒,也无提声却好似惊着了李纤云,对面的美人呼吸一顿,双手交握捏紧,眼眸无意识地对地乱瞟。
    “你这是怎的了?需要本宫宣太医为您诊看一下吗?身边的丫鬟也没个伺候,简直失了体统。”
    江沅好似明白了些,遂蹙眉正色问道。
    这会彻底让李纤云神思归位,只见她抚了抚凤凰流苏,向上提了蓝色抹胸,强壮镇定地整理了烟罗衫,对着江沅勉强扯笑。
    “摄政王的行踪,本宫哪里会知晓。不弱西太后娘娘自己去看看吧…今早雷声扰了心神,便趁着雨停出来透气,本宫就不在这打扰沅妹妹去找赵大人商量要事了。”
    李纤云说完便颌首打算离去。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与江沅对上的眸子,潋潋流动着星光;杏眼流露出无数情丝;眼角的两抹红尚未褪去更是衬得她似娇、似媚。
    这分明是刚刚与人尤花殢雪一场,哪里是她讲的甚外出独自透气?
    江沅气不过,本想着揭穿她,反倒却被平日里“老实丫鬟”扯袖提醒,的确自己还有要事去找赵凌煜,没工夫与她在这对峙闲扯。
    思虑半晌,终是没再说什么,江沅只犹豫的功夫,放李纤云偷摸着步子疾迅离开。
    .
    这一场不算重要的小插曲,江沅倒觉得是可以拿捏“阎王”的好把柄。
    可是,这一次她又…又…又想错了。
    “告别”了李纤云,江沅莲步匆匆地上到龙泉宫,也禀退了太监通报,径直走向寝殿。
    因着小皇帝年幼,赵凌煜自是谦虚退让不掉地住进了龙泉宫,不辞辛苦地日夜维护着沽国的稳定运转。
    江沅推了门风风火火走了进去,却见一大片纹理流畅的后背,肌肉紧实无丝毫赘余…
    “啊!”
    江沅见赵凌煜正光着上身换衣,尖叫着,慌忙转身退出。
    半晌里面没再有动静,江沅正贴耳观内,忽听一道男声低沉硬朗从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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