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工趴在病床上呼喊着黄莺,病床上的黄莺脸色苍白,嘴唇也渐渐泛白。
    许愿扫了眼地上的杯子碎片,忙看向旁边的监护仪,她睁大眼睛,“生命体征出现紧急情况,赶紧联系医护人员!”
    周聿白高大挺拔的身影,愣了愣,他看了眼昏迷中的母亲,似乎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他红着眼,转身去喊医护。
    “心率在减。”许愿看了眼监护仪,忙走到黄莺身边,轻轻打开她的瞳孔,“瞳孔固定,呼吸困难。”
    病情危重,随时都能出现呼吸衰竭。
    这是病人自己想放弃生命。
    许愿没忍住,泪水一滴滴落在黄莺手上,她冷静下来,忙拉住她的手。
    “阿姨,我还没喊您一声妈,您别走,我没有妈妈,您可以做我的妈妈吗?你别走.......”
    “我是许愿,我之前经常过来给你按摩擦澡,聊天的。”
    “我刚和周聿白领证,您别走,我怕周思钧他耍阴招,您能不能留下来保护我们啊!”
    这番话说完,黄琳的情绪平稳许多,许愿忙又拉住她的手,喊了声,“妈妈,我知道您听见,您再等会儿。”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了那个号码。
    没过一会儿,美国顶级医疗团队到达。
    带头的是一个黄发欧洲老人,老人身后跟着几个年轻医生,个个人高马大。
    许愿看见几人,吸了吸鼻子,她摸了摸黄莺的头发,“阿姨,托尼教授来了,他是脑科专家,有着几十年的植物人研究经历,他的医学团队全球顶尖,您放心,没事的。”
    “lucky。”老人喊她。
    许愿走过去,眼底泪光闪闪,“教授。”
    老人摸了摸她的长发,叹了口气,他看了眼病床上的女人,问道,“你母亲?”
    许愿点头,“我丈夫的母亲。”
    “lucky,你丈夫同意dbs吗?”他问。
    许愿脸色苍白,她掐着手指,眼里露出迷茫,“我还没和他说,毕竟有风险。”
    老人打量她青涩莹白的脸,沉声道,“lucky,你之前给她进行按摩治疗,搭配亲情疗法,长达数年,已经有些效果了,再使用dbs,脑深部刺激,这种慢性意识障碍,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我知道。”许愿点头。
    可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对周聿白说。
    心沉了沉,她抓紧自己的衣角,有些无措。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磁性优雅的声音,带着坚定。
    “我同意。”
    许愿抬眸,就见男人朝她走来,他身材高挺,在这群欧美医生里,一点也不逊色,相反,身上有着东方神秘优雅的美感。
    托尼教授看见周聿白,眼睛亮了亮。
    男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清雅英俊,像是东方神话里的谪仙。
    漂亮极了。
    周聿白朝老人点点头,然后走至许愿面前,牵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的脸,“我同意进行dbs治疗。”
    “你就是lucky的丈夫?”老人问。
    周聿白礼貌绅士地朝老人伸出手,“托尼教授您好,久仰大名。”
    老人看向他,嘴角微勾。
    这个东方男人,一进来就对他点头,以示敬意,但下一秒,就去牵妻子的手,安抚妻子。
    真是好男人。
    他看了眼许愿,调皮地挑挑眉,然后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许愿很厉害,她早已刺激你母亲的神经,她能醒过来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十。”
    老人没说谎。
    许愿确实很厉害,她研究脑科多年,之前甚至还加入过托尼教授的医疗团队,他们熬过无数通宵,发现dbs的治疗方案,使患者醒来的可能性很大。
    但当时,许愿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她表示,如果能通过东方传统按摩治疗,再结合心灵攻击,最后再使用dbs疗法,可能会更显安全。
    托尼教授对中国传统疗法,兴趣极大,他亲眼看见许愿通过按摩,短时间内,治好一个严重偏头痛患者。
    许愿直言,“不吃药,不打针,也能治好一个人,这不是迷信,身体有自己的规律,只要掌握这个规律,就能不通过药物,救好一个人。”
    这么多年,许愿埋头苦读,试图将中国传统医术和西医结合,甚至她还研究了心理学。
    最终得出结论:喜乐的心,乃是良药;忧伤的灵,使骨枯干。「1」
    心情不郁,易患疾病,可喜乐的心,也能治愈疾病。
    “许愿,这次dbs疗法,你一定要参加!”托尼教授眼里满是兴奋,他拍了拍许愿的肩膀,蓝色瞳孔满是希冀。
    许愿拽了拽男人冰冷的手,点点头,“教授放心,我会参加的。”
    病情危急,dbs治疗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在这之前,托尼教授喊上许愿还有团队成员,开了一场会议。
    时长八小时。
    许愿再出来,已是半夜十二点。
    她缓缓走进茶水间,倒了杯水,狂灌起来。
    一下午的头脑风暴,许愿全身疲惫,黑夜里,她抬眸看向窗外,脑海里浮现一张脸。
    眉眼柔和,可却坚韧勇敢。
    她独自踏上异国,在炮火中,救援那些受伤的难民。
    她是时代的英雄。
    许愿深呼了口气,眼眸里闪过一瞬光亮,她要刚强。
    “哒哒”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许愿感觉自己落入微凉的怀抱。
    捏着纸杯的手指用力,她柔声道,“还没睡觉?”
    声音因为说了一下午话,有些嘶哑。
    男人将她揽在怀里,弯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这个角度不会给她造成压力,他尽量让自己承受所有的重力。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问。
    “什么?”许愿装傻。
    她总是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装聋作哑。
    “我以为这几年,你将我忘了,可我早上发现你给妈擦身,动作熟练,甚至还知道她的衣服尺寸,我才觉得我错得离谱。”
    男人眼睛泛红,将她抱在怀里,手臂缩紧。
    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背脊颤抖,呼吸急促。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我没想过,这么多年,你都洛杉矶澳洲来回奔,只为给她治疗。”
    “我......”许愿红唇微张,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憋着不说。”男人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许愿,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许愿眼睛眨了眨,她转身,趴在男人怀里,“是我说对不起才对,我性子古怪,让你没有安全感,对不起。”
    周聿白摇头,揉了揉她的发,“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说完,他松开怀里的女孩,看向她泪眼朦胧的双眼,问道,“饿不饿?”
    许愿点头,摸摸肚子,“有些饿了。”
    “想吃什么?”他问。
    “想吃青菜炒香菇。”她说。
    这个寂静的夜晚,希望与绝望交叉,一面是希望,另一面,是永不再见的绝望。
    许愿倏然想起阿婆的青菜香菇。
    她需要心灵的慰藉,而青菜和香菇,是她苦涩生活中,为数不多的甘甜。
    男人点头,握住她的手,“好。”
    半夜十二点,中餐馆早已关门,周聿白想了想,拉着她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
    两人推着车,双手牵在一起,平淡又幸福。
    “想吃什么随便拿,我做。”男人沉声道。
    大半夜的,他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袖口卷起,露出那块老款手表,和他这张矜贵的脸,有些不符。
    尽管,家里名表若干,可男人唯一喜欢的就是这款表。
    许愿替他理了理袖子,将皱褶顺平,点点头,“好。”
    “不过大晚上还是要吃清淡为好。”她说道。
    “嗯。”男人点头,摸了摸她的长发,眼里满是柔情,“都听老婆的。”
    许愿红了红脸,她抬眸看向男人,那句在口边的话始终没问出口。
    dbs治疗,是有风险的,远没有百分之七十。
    他们都知道。
    可谁也不曾开口。
    他们都相信着对方。
    许愿眨眨眼,深呼吸一口气,拉着男人的手,往配菜区走去,“快点,快点,我饿了。”
    她往前跑去,没人看见的地方,她眼睛红了红。
    “许愿。”周聿白推着车在水果区停住,喊住她。
    许愿回头,就见周聿白提着一桶草莓看向她,“许愿,吃不吃草莓?”
    许愿眼睛亮了亮,忙走过去,将草莓放进推车,“回去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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