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二皇子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别说他本就天生孱弱,即便不是,小孩子一直这么哭也很容易喘不上气。
    偏生他年纪小,说也说不通,哄也哄不好,就算小李太医打算施针帮忙稳定心绪,却因为他过于年幼而不了了之。
    只能用手一下一下的按摩二皇子的穴位,希望他能好受一些。
    眼见着气氛一片焦灼,小李太医额角的汗珠一颗颗往下落,考虑到疫病中李太医对自己的帮助以及如此的情况,陆云缨叹了口气,开口了:
    “吉时快到了,去太医院查找证据也需要时间,不如先让二皇子抓周,顺便将袁贵人带下去好生照顾着吧。”
    “若是袁贵人醒着,怕也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二皇子的好日子。”
    许嫔那带着施舍的眼神看得她莫名其妙,本来也不想开这个口的,但除了和李太医的关系外,二皇子的哭声也让她心软了。
    继续下去,这周岁宴怕真要毁了。
    陆云缨的话点醒了众人。
    看着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这些事都发生在一盏茶时间内,其中风云变幻,没留神的人怕真跟不上。
    而且继续让袁贵人躺倒在这里也的确不好。
    “那便照婧贵妃的话来吧。”
    “是。”
    皇后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忍住了。
    说是周岁宴继续,可别说这气氛是大不如前了,还有那位二皇子,哭声都没停呢。。
    抓周抓周,好歹抓一个不是?
    很可惜,等喜嬷嬷和宫人们把准备好的东西抬上来,情况该是什么样子,依旧是什么样子。
    吉时是什么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所有人瞧着皇帝的脸色,都恨不得今日的宴会快快过去,他们实在是不想再经历这种尴尬的时刻了。
    想想太子和大公主满月宴和周岁宴都发生了什么吧,皇帝烦起来,那是真的喜欢在自己儿子的好日子杀人助兴啊!
    大臣们这样想着,大气儿不敢喘一个,无奈他们无法左右小婴儿的行动,只能眼看着气氛越发尴尬下去了。
    唯一还有几分在意二皇子周岁宴如何的皇后,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她正在担心呢。
    长乐宫的人或许不会背叛她,但袁贵人病重是事实,她没有给袁贵人请太医也是事实。
    至于有没有派人照顾,是不是一口水都没给人准备过,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病重连太医都不给请这点做实,其已经足够旁人认定她虚伪刻薄。
    掩在宫装长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皇后拼命想自己该如何脱身。
    刚刚还让她觉得熟悉的场面,此刻已经变得冰冷陌生。因为站错队的关系,皇后的娘家敬国公,不,现在没有敬国公,只有孟家了、
    如今孟家人既无爵位,又无官位,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二皇子的满月宴上。
    等不久后东窗事发,连一个为她求情的人都没有,想到这里,皇后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越发神情恍惚。
    至于坦白求取陛下宽恕,陛下对自己,真的还有半分感情可言,真的还能宽恕吗?
    皇后不愿意去想。
    她在这边纠结,没什么人关注,更多人则是被二皇子的哭闹不休吸引住了目光,如此长时间的哭闹,极大的消耗了二皇子的体力,导致他也有些吃不消,声音越发脆弱了。
    就在皇帝见势不妙,打算让人直接将二皇子抱走的时候,元宵看了眼陆云缨,而后站了出来。
    “儿臣觉得二皇弟不选这些东西,是不是因为不喜欢?”
    太后是按照皇子的规格为二皇子办的周岁宴,没有亏待一分,当然,考虑到皇后和陆云缨,她也没有多补贴一分。
    一切都恰到好处。
    寻常人这般说,太后定然要生气,这不是指责她准备的不充分吗?
    但太子不一样,不说她要给皇帝和婧贵妃面子,就是太子与大公主时常来探望她这个皇祖母,有感情基础在,太后也不会恶意揣测太子,只觉得稚子天真。
    而很快,元宵加深了太后的印象,因为他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只鸟哨。
    这鸟哨做工精巧,吹出来的声音的确悦耳动听,不过喜欢它的可不是元宵,而是汤圆。
    只是汤圆有些丢三落四,自己的那只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兴趣来了,便会借元宵的玩一玩。
    今天在出门前,汤圆正好拿着吹了几声,听到母妃那边的宫女过来询问,便跑了出去,元宵见状就顺手收了起来。
    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既然二皇弟没有喜欢的东西,儿臣又是二皇弟的皇兄,儿臣便将自己的心爱之物赠与二皇弟吧。”
    此话一出,场面一静,紧接着便是各种彩虹屁。
    “太子真有长兄风范啊。”
    “太子如此爱惜幼弟,日后太子与二皇子兄友弟恭,乃大临之幸啊。”
    “太子如此温厚宽和,实在.......”
    有真心这般觉得的,有阿谀奉承的,还有想快点结束这让人窒息的场面的......总而言之,元宵的举动,符合在场绝大部分人的心声,他们当然夸奖的越发大声。
    这么直白,让没怎么接触过世面,这般举动也没那么纯粹的元宵也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本在忍耐边缘,见元宵如此,心中的气莫名其妙消减了下去。
    至于那些夸奖太子的彩虹屁,皇帝听多了,并不在意,可一想到这是夸他儿子的,那......好吧,那也可以。
    “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把太子送给二皇子的东西拿过去。”
    “是,是!”
    庆喜心里苦,他也吃了一惊。
    虽然知道太子殿下懂事早熟,但能这般,啧啧啧。
    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拿到了鸟哨后,不等奶娘将二皇子抱走,二皇子的哭声居然真的渐渐减弱,而后消失了。
    顿时又是一大波彩虹屁,夸奖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义感天动地,天知道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呢。
    至于小李太医,为二皇子按摩穴位按摩的手都酸麻的李太医表示,你们尽可以忽略我。这并非抱怨,而是身为一个太医的真心话。
    如此和乐融融的场面,若说有谁不满,那便是皇后了。
    其他皇子别说抓陛下的印章,那笔墨纸砚,刀枪弓马也能图一个好意头啊。
    现在算什么?
    她的二皇子抓了个鸟哨?以后干嘛?当个逗猫遛狗的纨绔子弟?太子好生恶毒,不愧是婧贵妃那黑心肝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小小年纪小心思一堆。
    偏生现在还有另一件事卡着她的脖子,让她没办法开口反驳。
    许嫔自说话后,一直跪在殿中,没人叫起,她也就真的一声不吭。
    按照她的心机,自然有更加不着痕迹,更加稳妥的办法,但她要表现与皇后的势不两立,要与皇后分割开来,自然要表现的明显些。
    跪吧跪吧,现在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日后......她又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婧贵妃。
    只要让婧贵妃不再对她抱有偏见,即便她只是个许嫔,那也是个主位娘娘,日后的日子当然不会差。
    而且皇后不单单挡了她的路,还心胸狭隘。
    住在长乐宫受到的那些刁难,她可都一一记着呢。
    谁想有个处处挑事,偏生还压自己一头的邻居呢?
    所以千万别怪臣妾了,皇后娘娘。
    “陛下!”
    跑一趟太医院罢了,压根不用庆喜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去。
    只要人去传个话,太医令自然就带着记录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至于结果,结果自然是.......
    “陛下,臣妾有错,但那也是因为臣妾的一片爱子之心啊!”
    不等太医令开口,皇后先一步跪了下去。
    不跪不行,她也没工夫去管刚刚还奉承着自己的那些诰命妇人和宗室王妃的眼神了。
    “袁贵人病重,却还要照顾二皇子,臣妾撞见了,担心袁贵人将病气传染给二皇子,这才一怒之下让人不管她的。”
    “......那皇后你刚刚为何说谎?”
    “臣妾也是为了二皇子啊。”
    “若是二皇子有个为了博宠,而故意让孩子生病的生母,他,他该如何自处?长大了知道此事,又会如何难过?”
    “所以不得已之下,臣妾只好帮袁贵人遮掩,不然,不然陛下可以请袁贵人出来对峙,看看臣妾是否在撒谎。”
    这便是皇后刚刚想出来的办法了。
    她是笃定二皇子在自己手中,袁贵人不敢做什么了。
    不然即便事发,她只是责罚一个贵人罢了,顶多落个刻薄和气量狭小的名声,自己是皇后又能如何?
    皇后也是慌张之下,昏了头了。
    一会儿想着她是皇后又能如何,一方面又知道皇帝对她已然没有耐心,蠢蠢欲动。
    而且即便袁贵人认了,已经发了毒誓的许嫔可会认?还有若是真想要查,完全和皇后没有对过口供的长乐宫人也是一个突破口。
    陆云缨看着这一系列风云突变,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想要废后,她当然是知道的。
    皇后对自己颇为敌视,何况最初还打过去母留子的主意,陆云缨可没那么圣母的觉得皇后可怜。
    但,在她预想中,皇后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皇后,最后奋力一搏,好歹也,也有些力度,如今怎么.......
    而且还用如此粗糙的手段折磨妃嫔,实在是,她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看戏吧。
    “皇后娘娘在撒谎!”
    几乎在皇后狡辩的话音刚落,也在陆云缨打定主意看戏的时刻,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是刚刚醒来就因为放心不下二皇子而赶来的袁贵人,她现在走路还需要人搀扶,却十分坚持的上前来,而后看着跪着的皇后,一字一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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