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刚一吃完饭,就准备去祁相夷那边看看。
    然不等她跳下圆凳,却听时二用筷尾敲了敲碗口,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二兄怎么了?”
    时二看了她一眼,将筷子放回桌上。
    ——我叫人去查了下祁家村的事,发现些小巧合。
    时归果然被勾起好奇,重新端坐回来。
    “二兄你说,我听着呢。”她没有问时二是从哪查到的,又或者她手下要是有擅长探查的人,或许等不到时二出手,她先把祁相夷给查个一清二楚了。
    ——小妹可还记得不久前的殿试中,有个叫赵思钰的人?
    时归对赵思钰多有警惕,这份警惕只曾对阿得表露过,但这并不妨碍,时序把此事传达给时一等人。
    因此,时二也是了解过赵思钰,见过他模样的人。
    ——赵思钰和祁相夷是同乡。
    时归直接站了起来:“赵思钰和祁相夷是同乡?”
    ——今日在祁家村,被村民们急着抬走的赵老爷,就是赵思钰,我曾见过他,故而一眼就认出来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话虽如此,可看时归的表情,分明是隐瞒了什么的,且还是极为重要的事。
    这个消息对时归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不禁将两人的名字念了几遍,隐约抓到些什么,可一细想,又琢磨不出来了。
    时归只能将这些暂且压下,继而问道:“还有吗?二兄既派人去了祁家村,可有查到与祁相夷有关的消息?”
    ——也有一些。
    因内容太过复杂,若叫时二来比划,两人都费劲,于是他就把去调查的暗卫唤了进来,由他们讲给时归听,从祁相夷的家人,到被绑着石头推下水。
    时间太短,他们也只打听到皮毛,但就是这点皮毛,也足够让人了解祁相夷的情况了。
    祁姓乃是祁家村的大姓,祁相夷家又曾出过大官,只后代子孙不争气,又没落了。
    到祁相夷爹娘那一带,已与寻常农家人无异。
    只是祁家爹娘不信邪,又见小儿聪慧,便咬紧牙关,想供个读书人出来。
    好在祁相夷也是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让爹娘费心过,就是在书塾中,也是让夫子看重的存在。
    祁相夷十岁那年中了秀才,可没等家里高兴两日,村里来了个老道士,指着他说:“此子乃天降灾星,此子不除,来日必遭大难。”
    十岁的秀才,无疑是被全家视作希望的存在。
    且祁家没落已久,祁家爹娘就等着靠这个小儿子一举高中,使得祁家重回辉煌了。
    因此对于老道士的话,祁家人谁也没在意,还威胁村里人不许当真,更不许胡乱提及。
    谁知老道士走后,祁家爹娘先后出了意外,二老的丧事刚过,祁相夷的几个兄姊也被染了瘟病,短短几日全没了,只用了两年,祁家只剩祁相夷一人。
    到此,祁相夷已经为全村人所忌惮。
    村民只是觉得,祁相夷就算是灾星,肯定也只是克他的家里人,再怎么也不会殃及村子的。
    直至今夏水患,祁家村整个没淹没。
    祁相夷浮在一截断木上,坚持等到了官兵的救援,但如他一般好运的,只是少数人。
    最后村里人都获救清点人数时,才知祁家村的村民死了足有半数,每家都有在水灾中丧命的,获救的心悦瞬间被亲人过世的哀戚所淹没。
    等村民忙活完家人的丧事,又得以安顿下来后,便自然而然地想起被他们所遗忘的、导致了所有灾患的罪魁祸首。听到这里,时归已经能猜到后面的事了:“简直胡说八道!什么老道士,他若真能断得天机,为何不早早告知两郡郡守预防水患呢?”
    此话时二也是赞同。
    但他们不相信老道士的话,村里人却深信不疑。
    这不全村人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和悲痛,全发泄在了祁相夷身上,先是压着他给全群人磕了头,又将他双脚绑在石头上,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旋涡中。
    这是杀人。
    村民们都知道。
    可只要没人说,焉知祁相夷不是死在水灾中的?
    唯一的变故,便是出在了时归身上。
    眼下祁相夷被时归救下又带走,等村民们反应过来,多半是寻不到他人了。
    当然,若是时归他们没经过,祁相夷多半也不会丧命,不然那书也该继续不下去了。
    时归想了想,很快猜到救了祁相夷的另一对象。
    那个分明不会游水,却还是跳下去救人的赵思钰。
    这样想来,赵思钰先投靠司礼监掌印,后又向祁相夷投诚,哪怕坏事做绝,还是能外放做官,也有了解释——
    主角的救命恩人嘛。
    总该有些殊待的。
    时归抿了抿唇,一时有些生气,一时又有些庆幸:“那,祁相夷的救命恩人是我们了。”
    ——救命恩人怎么了?
    时归龇了龇牙,莞尔道:“当然要挟恩图报啦!”
    第69章 二合一
    时二想不明白,就那样一个为全村所排挤的寒门书生,能有什么可图可报的。
    十岁的秀才,听起来唬人。
    但没走到最后一步,之前再多辉煌,也不过镜中花、水中月,不知哪次不小心,就直接碎掉了。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像他们大人,不也曾是为众多朝臣所争抢的才子,到头来,却是落了个沦落深宫的下场,爬了多少年,才爬到司礼监掌印的位子上。
    即便如此,背地里也少不了编排诋毁之语。
    时二只怕最后几句话讲出来,不出半日就会被大人给灭杀,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赶紧将这些不该有的念头给驱散,复敛去对祁相夷的不屑。
    ——小妹自己决定就好。
    时归点头,摩挲着下巴,暗暗思索接下来的打算。
    因耽搁了这会子时间,外面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这个时候再去见刚认识的外男,多少有些不合宜了。
    时归也没强求,不过又吩咐了一句,把从外面带回来的小郎君好吃好喝伺候着。
    再来便是央着二兄帮帮忙,叫外面的人们千万别说漏嘴,尤其不可显露有关司礼监的任何线索。
    时二拧不过她,只得连连点头应下。
    又是歇过一晚后,时归终于不想着出门了。
    她仍是天一亮就起了床,先在自己的院里溜达了几圈,又按照阿爹临走前的要求,去书房练了两张大字。
    这么几年过来,时归的字已不复之前的青涩,虽没能找出独属于自己的风骨,但因常常临摹阿爹和太子的笔迹,也能写出如他们两人一般的字来。
    不过无论好与不好,时归对练字都不大喜欢。
    这不刚应付完阿爹的功课,她就一刻不停地出了书房,叫来空青:“祁相夷可醒了?”
    “半夜就醒了,后面一直翻来覆去地没睡着,天一亮就出了屋门,倒也没往远处去,就在门口的矮桌旁坐着,给他送去的饭菜也都用了些。”
    时归好奇:“可是认床?”
    “这就不知道了。”空青说,“祁公子瞧着是有些紧张的情绪在,可能也是害怕府衙,多有拘谨。”
    “那倒没什么。”时归放下心来。
    “既然他醒了,我们再过去看看吧,正好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还有祁家村的人,他想如何处置。”
    待找过去后,果然就见祁相夷还坐在门口的矮桌上,他少年人,正是腿长胳膊长的年纪,坐在矮桌矮凳上颇为局促。
    大概真的是紧张胆怯的缘故,坐在那也不敢四处乱看,还是等时归他们走到跟前儿了,他才看见有人来,慌张起身,又在桌角碰了一下子。
    “诶你小心点。”时归无奈道。
    祁相夷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不是特别合身,但胜在面料柔软,颜色也鲜亮,衬得他蜡黄的脸色也好些。
    时归问:“祁公子在这边住得可习惯?东阳郡才遭水患,许多东西还没恢复过来,若有慢待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海涵。”
    这番话说得祁相夷极是惶恐,连连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不不不、不敢,能得恩人们相助已是极好,小生岂会再有挑剔,这里的一切都是很好的,就是……”
    “怎么?有话直说就是。”
    “就是、就是,敢问姑娘,可是与府衙的大人有什么关系?小生并非打探姑娘身份,只是想着小生一介外人,无端住进府衙来,不知是否会影响到姑娘。”
    祁相夷只在这边住了一晚,却实在是坐立难安,一边担心给恩人们带来麻烦,一边又质疑自己,何德何能能住进府衙里来,更受人礼待。
    时归露出两分意外:“原来是这样,倒是我们没跟公子说清楚,让祁公子多虑了。”
    “我和二兄乃是郡守大人的远房亲戚,因家中遭难,才不得已来投靠大人,至于公子住进来也没什么,衙门外的受灾百姓较多,偶有没地方居住的,也会被大人接进来暂住几日,公子并非特例,无须忧心。”
    “竟、竟是这样吗……”
    时归向竹月使了一个眼色,竹月瞬间领悟,默不作声从这边离开,准备去外面找两个灾民来。
    而郡守大人另有府邸,并不经常在府衙过夜,而府衙后如今又全被司礼监的人占下,临时换几个人,也不用担心引来非议,只要不出大差错就好。
    时归站久了,邀着祁相夷坐下说话。
    祁相夷迟疑片刻,选了个离她最远的位子,听见时归称“公子”,又赶忙纠正道:“不敢当不敢当,恩人直换我的名字就是。”
    “那你也别叫我恩人了,我姓……林,在家中行七,你叫我七娘子就是。”
    “是,七娘子。”
    “昨日事事匆忙,倒忘了问祁、相夷日后的打算?可还要回祁家村去,还是打算在府城住下来呢?”
    “正好府城刚遭水患,好些百姓都丢了户籍,听大人们说,等后面要重新整理户籍的,相夷不妨借此留下。”
    “府城的生计也多些,到时候不管是到医馆做个学徒,还是去酒楼当个跑堂小二,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的。”时归装作对祁相夷无甚了解的样子,建议道,“或者有机会的话,我找郡守大人问问府衙里可缺人,相夷留在府衙也无不可。”
    “多谢七娘子为我考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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