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夜晚十一点的时间,学校教学楼都已经熄灯,唯有致远楼7楼还还有五个房间亮着灯,这几间教室是给各个竞赛组准备的。
    林初在化学竞赛组,她埋头解题,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从桌洞里掏出手机看到了她妈妈沉苇登机前给她发的消息,“今晚十点左右顺市有雨夹雪,你九点下了晚自习就不要去竞赛组训练了,自己打专车回家,到家后给我发个位置信息,回家后你再自习两小时,十一点半之前按时上床睡觉,我飞机明早五点落地落地,我六点给你回电。”
    林初上下浏览完整条消息,又抬头看了眼时间,分针恰好滑到12点方向,已经是整11点了,窗外雨声风声交杂,她抬手拉开了一小条窗户缝,刺骨的雨汽立刻朝她脸上袭来。林初立刻关了窗户,心里默默盘算着今晚该怎么回家。
    其实九点她就看到了沉苇的信息,瞥了一眼内容,不过百余字的消息出现了五个时间,把林初今晚要做的事情替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林初看着只觉得窒息,所以没理沉苇的话,自己背着书包来了致远楼学习。
    好大的雨,但她没带伞,林初收拾好书包,先在手机上打了个车,但是夜深加上雨雪天气车辆少,一时也打不上,她就随手抽了张打草纸,想着再解解刚才的题目。
    等她再回神,才发现已经打上了车,且车辆离她只有一公里了。林初背起书包就下了楼,刚到一楼深夜里的寒冷刺骨雨雪便直逼人,她戴好外套帽子,两手深深插进衣服口袋里,随后一头就扎进了风雨里,脚踩着积水,快步往前跑。
    致远楼离校门口不近,林初有些心急,抄了条草丛里的青石板小路走近道,眼看就要到校门口,她刚要大步从草丛里迈出,结果脚下一绊,她身子往前冲去,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她站起身,立刻回头去看,果然是个人躺在草坪上。林初吓得够呛,蹲下身子去看,心里咚咚直作响,等她借着昏暗的路灯看清那人的脸上,心里一块石头沉到了底。
    又是孟恪行,雨水已经打湿了他整张脸,林初捏了捏他袖管,发现他衣服并没有全部湿透,估计刚倒在这里不久。
    “孟恪行”林初摇了摇他身子唤他。
    孟恪行缓缓睁眼,睫毛上挂的水珠往他眼里倒灌,他难受地眨着眼,手掌扶着草地,想要站起身。
    林初立刻搀扶住他,“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孟恪行摇头,一手扶着旁边的路灯杆缓缓站直了身体,“你快走吧,已经很晚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这样我怎么走?他打你哪了?”
    孟恪行被她语气里的焦急引得侧了侧眼去看她的表情,只是她也很狼狈,帽子被风吹了下去,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衣服又一次因为他变得脏兮兮的……
    林初看他又缓缓摇头,心里急得不行,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就大步往校门口走,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喂,叔叔,你再等我一下,再一分钟我就到了。”
    林初只想着快点赶到,手上用的力气就大了些,步子又快,却不想孟恪行已经痛得直冒汗了。
    五分钟前,他从致远楼数学竞赛组教室离开,刚走到校门口,就被人结结实实从身后抡了一铁棍,他立刻痛到栽倒在地,并晕了过去。直到,林初再次发现了他。
    终于,雾蒙蒙的水汽里林初看到了一闪一闪的车灯,然后牵着孟恪行就快步走了过去,她先一步上车,并一把把孟恪行拉了上来。
    “叔叔,去最近的医院。”
    “不用,你回家就可以,我家里有药。”
    林初回头去看他,眼睛痛苦地闭着,额头上全是汗,手扶着副驾驶椅背,弯着腰呼吸。
    “去医院。”林初收回目光看着司机说道。
    只是话刚落下,她的右手突然被他攥住,此时车辆已经启动,她低头看到整个人蜷缩着摇头拒绝。
    林初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眼眶发酸,手抚上他的背,轻轻地给他顺了两下,然后说道“那不去了,去你家,可以吗?”
    不远处公交站牌下,目睹了全程的齐原泊正坐在长椅上,两条长腿交迭,咬着烟,看着车辆穿过重重雨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雨越下越急,伴着雪粒,裹着疾风,在夜色里肆意横行,整个城市仿佛泡在湿冷的寒气里,深吸一口都冷到肺里。
    齐原泊人在公交站的雨棚下兀自坐着,看着眼前,也没什么动作,雨水把烟打湿,都不管,任由风雨吹着。
    直到快十二点,夜色已经极深,他身前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整根烟也早就软塌时,一辆迈巴赫才停在了他身前,他开门上车离去。离开前的最后一刻他想的是什么呢?是有圣母病的人啊真是没救……
    孟恪行家在一片特别老旧的小区,老旧到楼底甚至没有单元门,楼道没有廊灯,偏偏孟恪行又住在顶楼,林初打着手电跟在他后面走,心里突然就记起了沉苇消息里那句“到家后给我发个位置信息”,林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黑暗幽静的楼道,愣神间,身前孟恪行粗重的呼吸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钥匙插进锁孔里,吧嗒,门被打开,林初跟在孟恪行身后走了进去,屋里一片漆黑,直到孟恪行伸手把灯打开。
    家里空荡荡的,一件大型家电都没有,电视柜上没有电视,空调架上没有空调,甚至连餐桌都没有,只有一张茶几。
    但是房间非常整洁,所有物品摆放极其有序,更不染尘埃。
    “你家没人吗?”林初问。
    孟恪行摇了摇头,随后他脱下外套,拿下衣撑,挂好衣服,手扶着柜子,回头看向林初说道:“我给你打车,你回家吧。”
    两人无声对望了一会儿,头顶的白炽光照亮空荡的室内,林初先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车,一想到这么晚自己要一个人打车回去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正出神间,浴室里突然传来嘭一声响,等她快步走过去一看,是孟恪行摔倒在了地上,后背的血迹透过卫衣渗出,他正挣扎着站起身。
    林初皱了皱眉,掀起他的衣服一看,淤青以及挫伤从他的右肩一直贯穿到左下腰,迭加之前没有愈合的伤口,十分骇人。
    她低头看他,嘴唇已经发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药在哪啊?”
    “我房间。”孟恪行痛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等林初从他房间找到药,孟恪行正坐在沙发上,林初走到他身边,把塑料袋打开,里面又分装成几个小袋,林初挑出一盒止痛药和一瓶双氧水。
    等孟恪行吃完药,林初扶他趴在了沙发上,手在碰到他上衣下摆的一刻突然被他反握住,他手指的凉意立刻透过林初的肌肤传递,她弯着腰抬眼去看他,看他望向她说“你的车到了,走吧。”
    林初闻言,垂了垂眼,外面雨势依旧很大,砸在窗台上噼啪作响,又抬眼看他,被疼痛搅得眉毛蹙着,额头湿漉漉的全是汗珠,握住她手腕的手指甚至都有些微微发抖。
    她的手扣着衣服,心里想的是如果现在不走,再过一会儿更难打车,那她今晚只能留宿在这里,这是否不够…自、重?
    时间一秒一秒渡过,就在楼下传来清晰的车轮驶离声时,林初一把掀开了孟恪行的衣服,“我不走。”
    等林初给他上完药,孟恪行脑袋还埋在手臂间,她轻轻拍了拍他肩颈,“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恪行才抬起头,坐起身,林初站在那里,突然就很无措,有时候她觉得孟恪行比雪还冷。
    “你睡我房间,可以吗?”
    林初点点头,跟在他后面随他走进了房间,孟恪行颇为艰难地给林初从衣橱里拿了一套新的床单和被罩。
    林初先一步从他手里拿过,“嗯,你出去吧,不舒服再叫我。”
    孟恪行点头,走出了房间,关门前的一瞬间,他说,“谢谢。”
    等林初换好床单,已经快一点,她躺在枕头上,隐隐约约有些还算熟悉的味道传来。原来同桌半年,即便很少交谈,也会有些东西超越那条边界线交融,就如同此刻林初鼻尖的味道。
    她昏昏欲睡,闭眼前,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床边书桌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框着张照片,但林初太困了,她眼皮打架,意识越来越不清醒,心里有一丝丝想要站起身看看相框里照片的想法,但却很快便被浓浓睡意掩盖,沉沉睡去。
    等夜更深更深时,雨雪已经停了,世界寂静无声,慢慢在极致的寒冷中凝结成冰。卧室的门被啪嗒一声打开,有人目光比夜还深,他扶着床头柜,俯身,看了她好久好久,最后视线从她脸庞滑向她的手指,然后伸手极轻极轻地握住,牵起,拇指轻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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