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没人在意家中的罪人到底去哪了。
    若只是偷摸行不轨之事,倒也不至于让儿女那样愤恨,主要是亲兄弟元朗的病,竟是被自己亲爹害的,这搁谁都无法接受。
    天一亮,冯刘氏就去仓房找人,不见,喊起全家分头去寻。
    铁匠铺子,豆腐坊,交情好的老伙计家,找了个遍,无果。
    冯勤奎这人啊,拉着自己身怀有孕,饿到虚脱的姘头,整整一宿未停歇,早就跑没影了。
    冯刘氏一猜就知道,他定然是不愿去里正和族长那里遭受审判,又觉得以后在村里待不下去了,索性脚底抹油,不管不顾地跑了。
    也罢,她并不觉得难受,和离的结果和现在差不多,反正这个老家伙不会在自己眼前瞎转悠了。
    只觉得面前的空气都清醒了不少,晚上自己睡一张大炕,盖一床没有男人油臭铁锈味儿的被子,舒服得很。
    她甚至觉得自己怎么不早早当个寡妇呢,这些年,她跟寡妇也差不多。
    她嘱咐孩子们,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以后谁也别提,日子照常过。
    只有何苗跟冯小喜心里不是滋味。
    冯小喜是心痛自己的爱情,只是萌芽,还未开结果就被斩断了。
    何苗是替小姑子难受,没想到,这场公公婚外情的“混战”结束后,最大受害者竟然是无辜的冯小喜。
    事情在冯家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可外界的风才刚刚刮起来。
    铁匠铺子没有老头子坐镇,只剩一个大儿子天天闷声不吭地干活。
    豆腐坊的王翠梅说是去亲戚家了,可不仅没回来,还音讯全无,连她亲儿子都不知其所踪。
    村子里人多嘴杂,距离又近,根本没有藏得住的秘密,平日里村头的婶子、叔伯、大爷大娘,闲来无事的唯一消遣,就是各种谈论东家长李家短。
    半个月后,冯勤奎和王翠梅的事儿就传的五八门了。
    说啥的都有,大家只是知道这俩人同时消失了,却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如何。
    有那些不知死活的人,厚着脸皮去打听,冯家人的嘴巴咬得死死的,宋青舟也沉浸在一片懵然无知的痛苦之中。
    时间一久,传言就逐渐统一了故事的走向。
    大家一致分析分析出,是冯勤奎和王寡妇跑破鞋,被正主抓包了,二人连夜逃窜,私奔了!
    这言论和实情基本贴边,经村头巷尾“八卦师”们的热切分析与猜测,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
    新闻热度往往只是一时的,冯老爹勾搭俏寡妇私奔的事很有讲头,但随着天气渐渐变冷,剩下的那点余味也被大家嚼淡了。
    当秋风萧瑟,秋叶飘落的时候,冯王二人的事就很少有人再说。
    冯家现在是难得的清净,冯刘氏以“和离妇”自居,撤掉了自己冠的夫姓,改称刘氏。
    全家人也渐渐习惯了没有父亲的存在。
    不过,这家中走了一个不消停的老男人,反倒来了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
    回老家多日才现身的陈秀娥,回来时,身后跟了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是她的妹子陈秀娟。
    她刚刚十六岁,年纪不大,模样却俏,一直寄居在舅舅家。
    当初,陈秀娥爹娘双双离世,就撇下了她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被舅舅收留回家,帮着舅母干些杂活,勉强糊口度日。
    舅母刁钻狠毒,动不动就拳打脚踢,为了尽早把陈秀娥嫁出去,再收获一笔彩礼,硬生生拆散了她和初恋情人,把她嫁到了久兴村冯家。
    当年,冯二壮卖相好,家境殷实,不是不好说亲。
    但巧就巧在,当年胡大仙的师傅牛大仙算出了他良配的生辰八字和姓氏,托媒婆一问,周围几个村的待嫁女子中,就陈秀娥符合条件。
    冯家便出了丰厚的彩礼,下了聘,将媳妇儿迎进了门。
    陈秀娥算是幸运的,她妹妹可就惨了。
    陈秀娟在姐姐走后,一个人受尽了磨难,舅母尝过卖外甥女换钱的甜头,就想将她卖给同村的一个老鳏夫。
    那老头子年轻时在镇上做买卖,腰包鼓鼓,岁数大了返乡养老,耐不住寂寞,想找个伴儿。
    但他还挑拣得很,一定要找年轻鲜嫩的黄大闺女!
    谁家父母舍得把自己亲生的孩子嫁给一个枯树皮般的老头子啊,怕是嫁过去没几年,女儿就得守寡。
    陈秀娟的舅母很乐意,她威逼利诱让男人联系上老鳏夫,当场收了五十两银子,把小外甥女卖了!
    陈秀娟习惯了任人摆布,收拾出一个小包袱就进了老鳏夫的家门。
    本以为,咬咬牙,闭着眼,就当陪伴自己的爷爷,给老人家养老送终吧。
    可谁成想,这老鳏夫是个老变态,自从陈秀娟进了他家门,就如同坠入了地狱深渊。
    成日里被他欺辱、揉搓、折磨。
    还没到十天,小姑娘都没有人模样了,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处肿一处,就连女子最隐晦最私密的地方,都被又揪又抠又挠得一塌糊涂。
    陈秀娟实在坚持不住,想办法求村里的先生帮着写了封信,送到久兴村姐姐的手里。
    陈秀娥匆忙回家,就是去救妹妹了。
    这段时日,她跟舅舅舅母周旋,软磨硬泡,想尽一切办法,自己所剩不多的那点私房钱全贡献出去,才还了彩礼,让妹妹和老变态和离,逃出魔窟。
    舅舅家是住不下去了,没办法,陈秀娥只能将她带回久兴村的婆家。
    陈秀娟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姐姐身后,直到见了刘氏,知道这位是当家主母,家中掌权者,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大娘,求您收留我,求您看在我姐姐的份儿上,留下我,我啥都会干,吃得也少,我还会做饭,会织布,会绣。”
    她哭得梨带雨,小脸上满布泪痕,脑门上磕出了几个红印。
    刘氏心软,见这孩子实诚,身世可怜,又是二儿媳的亲妹子,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小娟,那你就留下来吧,跟着你姐,你嫂子们该干啥干点啥就是。”
    陈秀娟又是一个劲儿地磕头道谢,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报答这份收留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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