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敦煌郡的河西主将为玉门军使荔非守瑜。
    和节度使不同,军使会几年内进行一次调动。
    荔非守瑜的箭术在河西军中无出其右,是名动天下的河陇骁将。
    历史上的荔非守瑜在洛阳一人一箭抵挡安禄山的大军,一度将箭矢射中安禄山的战车,最终矢尽投河而死。
    李瑄改变了荔非守瑜的命运。
    然此次李瑄引兵入玉门关,风驰电掣。
    玉门关毫无消息传出,等荔非守瑜反应过来时,数千轻骑已将敦煌通往晋昌郡的道路切断。
    道路上设的栅栏,不可阻挡。
    同时,李瑄又派骑前往阳关,将东西关门全部堵截。
    玉门军驻扎在敦煌城周围,荔非守瑜立刻调动玉门军骑兵,让士卒备战。
    大唐有铁律。
    如果有大军行进、调动、路过,必回事先通知关隘,地方驻军,地方长吏。
    有严密的通关文牒和调令。
    这是规则所在,否则一律视为谋反。
    荔非守瑜还找敦煌太守李瑔,确定这些骑兵没有任何敕令、诏令。
    他又让探马去玉门关和阳关探查消息。
    不久后,探马传出消息,有无数骑兵已通过玉门关,可以用在山满山,在谷满谷形容。
    从军旗上,能区分来骑正是安西、北庭的戍边精骑。
    荔非守瑜在不确定情况下,率领玉门军驻守敦煌城。
    两日后,李瑄率领天策卫,先一步至敦煌城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座与李瑄有巨大渊源的边塞大城,如今陷入李瑄的兵锋之下。
    “是天水王的大纛!”
    城墙上的荔非守瑜看到李瑄的大纛后,面色动容。
    他有过猜测,但不敢相信。
    现确定是李瑄率领铁骑入玉门关,使荔非守瑜心中纠结。
    荔非守瑜虽是羌族,但他是忠于大唐的。他们河西羌族荔非家的儿郎,世世代代为大唐效力!
    哪怕之前安禄山被封为西平郡王,得玉麟勋章,他认为安禄山不配给天水王提鞋。
    在荔非守瑜的目光中,身披黑色铠甲的李瑄独自一骑来到敦煌城前。
    后方天策卫想要跟随,却被李瑄伸手制止。
    但天策卫人人握弓,眼神锐利地盯着敦煌城,气势凝聚到极点,仿佛随时会冲过去一样。
    就这样,李瑄在西城楼前数十步外停下。
    城楼上的士卒无人敢弯弓引弩,哪怕知道天水王来者不善。
    “守瑜,别来无恙!”
    李瑄面带微笑,向城楼上喊一声。
    “拜见天水王!”
    荔非守瑜在城上向李瑄拱手一礼。
    “拜见天水王……”
    虽已有八年,但超过一半的士卒曾经跟随在李瑄麾下,对李瑄敬仰崇拜。
    每每听到李瑄在西域传来的不世功绩,他们就心痒难耐,恨不得身在其中。
    于是他们皆齐声喊道,惊断大雁。
    “我奉圣人密诏,引兵铲除杨国忠,平叛安禄山,守瑜是想开城门与我在敦煌城把酒言欢,还是想在这里与我一论弓箭?”
    李瑄又把这个幌子打出来。
    精明的人知道李瑄是要“清君侧”,但普通士卒确实会相信李瑄是真要铲除杨国忠。
    毕竟士卒也知晓杨国忠和五杨祸乱天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人们更相信天水王的节操!
    “天水王……”
    荔非守瑜面红耳赤地大喝李瑄的爵位封号,能为大唐死节,不皱眉头。
    他在士卒的注视下,偏移一步来到垛口,将自己的胸膛暴露,并缓缓举起自己的牛角弓。
    而李瑄也摸向自己马上的强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玉门军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有头脑简单的士卒不解荔非守瑜为何向天水王亮弓?
    有将士知道其间根源,但天水王曾“一箭破伏俟”,哪怕守瑜箭术再强,也远远不及。
    更多的士卒心中矛盾、担忧!
    荔非守瑜的手已经摸到箭囊,但他停顿下来,终究未将箭矢抽出。
    “李帅……”
    最终,荔非守瑜放下雕弓,如曾经一般,称呼李瑄为帅。
    这也意味着荔非守瑜会毫无保留地打开敦煌城门。
    也使玉门军士卒松一口气。
    他们和荔非守瑜关系亲密,更不愿意与李帅为敌。
    敦煌太守李瑔摇了摇头,荔非守瑜答应开城,他也没办法。
    军使与太守互不属,品秩上他和荔非守瑜相差不大,李瑔不能制止,也不敢制止。
    他是李渊兄长李湛的后代,也算是宗室,明白李瑄的入关,对大唐帝国来说雪上加霜。
    身为敦煌太守,他清楚李瑄在敦煌的影响力,比他这个太守更大。
    如果不出意外,河西、陇右其他军,也会像玉门军一样,被李瑄收伏。
    届时二十万虎狼之师兵临三秦,朝廷该如何应对?
    但李瑔脑子转得很快,敦煌作为李瑄入关后的第一郡,他们投降,应当很有前途。
    一刻钟后,四门全开。
    荔非守瑜和李瑔一起迎接李瑄入城。
    “末将荔非守瑜,将全力帮助李帅铲除杨国忠,斩杀安禄山……”
    见李瑄后,荔非守瑜半跪在地,向李瑄行礼。
    “于吐蕃战斗时,将军勇猛,善骑善射,可惜回纥、吐蕃臣服,使将军未得大将军之职,现国家危难,内有杨国忠和五杨,外有安禄山渡过黄河,正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李瑄将荔非守瑜扶起来,拉着他的手动情说道。
    “末将一直怀念追随李帅驰骋雪域高原。国家不复往昔,正需要您这样的英雄出现。”
    荔非守瑜不是笨人,能猜透李瑄的目的。
    但李瑄姓李,是太宗皇帝的血脉,他相信李瑄使大唐帝国重返盛世。
    他也能报答李帅提拔之恩。
    “好儿郎!”
    李瑄拍了拍荔非守瑜的肩膀,转向旁边的李瑔:“你是敦煌太守?”
    “回天水王,正是下官。昔日天水王变法的时候,下官还只是县令,但下官是新法的捍卫者,盼望着天水王能再度入相,拯救黎民苍生。”
    李瑔再次向李瑄一礼,缓缓回答道。
    “敦煌是好地方,政绩有了,能让百姓满意,都会身居高位的。不要如盛玉亮一样,使百姓道路以目。当年盛玉亮就是在这城门前,身首异处。”
    李瑄语重心长地向李瑔说道,还不忘警告,让他不要忘记之前的敦煌太守。
    敦煌绿洲,如同戈壁滩上的明珠。在天宝年间,敦煌的屯田和粮食收成,除了百姓和边军自给自足外,还有一部分能运送到西域、朔方。
    这在边塞是非常罕见的。
    另外,敦煌绿洲之内,党河两畔,还有不少果园。
    畜牧业虽比不上武威郡、张掖郡,但也算不错。
    在李瑄的计划中,敦煌要成为一座大城,连接西域,并发展手工商贸。
    使大唐更有力地去控制西域。
    “下官明白,一定听从天水王的教诲,使敦煌百姓安定。”
    李瑔诚惶诚恐地回复道。
    在这非常时期,他不敢在敦煌乱搞。
    想招募乡勇,对抗李瑄,敦煌百姓一定不会跟随。
    李瑄下令天策卫在敦煌城周围驻扎,休整一段时间,等待长安的消息。
    切断丝绸之路的士卒,打起玉门军的旗号,以围堵胡贼的名义,禁止任何人通行。
    李瑄已得到消息,阳关被车神塞兵不血刃地拿下,换守成西域士卒,使李瑄彻底掌握主动。
    与荔非守瑜和李瑔一翻交谈以后,李瑄进入敦煌城中。
    敦煌百姓得知天水王亲自率兵平叛而来,不再害怕,纷纷从屋舍中跑出来。
    街道两旁,百姓们簇拥而立,眼中满是炽热与期待。
    孩童们骑在大人的肩头,挥舞着小手,想看看大人们一直提起的天水王。
    王这个字,总是令少年憧憬。
    老人们则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伸长了脖子,他们经历天水王对敦煌的贡献,在他们心里天水王是无私且伟大的。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的时候,代表着李瑄已经入城。
    虽身份不同,但李瑄卸去防备,异常亲民,主动问候老人。
    看着更加成熟英武的李瑄,敦煌百姓热泪盈眶。
    “天水王,我要加入您的军队,随您一起平叛……”
    “老夫要将儿子送到天水王军中,为国效力……”
    不断地有人高喊要加入李瑄的军队。
    “明日本王在敦煌城外,招募乡勇,有意者可前去报名。每年军饷为绢十二匹。”
    李瑄正有此意,承诺明日召兵。
    他要招募一定兵马,在河陇训练,作为预备队。
    既然是夺权,要面对众多敌人,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不利于计划的施展。
    他面对的是强大的燕云铁骑,牺牲的士卒,要及时补充。
    而且在河西、陇右,陈列新兵,还可以随时应对来自吐蕃和回纥的威胁。
    李瑄没忘记吐蕃帝国和回纥汗国,是在大唐安史之乱后崛起。
    特别使吐蕃,还是玛祥·仲巴杰与恩兰·达札路恭当政,即便吐蕃远远没有历史上的实力,但李瑄觉得他们不会放弃大唐内乱的机会。
    历史上哥舒翰已经占领青海,以及大非川一带,至大积石山一带的领土。
    但由于朝廷抽调太多陇右河西士卒平叛,使塞上戍堡和城池缺乏士卒守卫,供给不足,给吐蕃可乘之机,夺去河西、陇右十几郡,攻破长安。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李瑄不会让这种画面再次出现。
    “回李帅,朝廷下令河西军前去平叛,现歌舒大帅被召往长安,乌怀愿知节度事,他令我们玉门军出步骑三千,前往长安……”
    在玉门军府衙,荔非守瑜向李瑄阐述当前的背景,以及朝廷的军令。
    他直呼乌怀愿的姓名,是因为众所周知乌怀愿投靠杨国忠,所以才得到高位。
    乌怀愿虽也是河西羌族,但荔非守瑜很看不起这种人。
    “从粮草辎重准备到行军,最少一个月时间。哪怕最快的赤水军,也需要明年三月份才能到达长安。”
    李瑄心中估算着日期。
    最好能在河陇军出兵前摊牌。
    他与罗兴约定的时间是十二月下旬,临近过年之际,将李适之、李奕、姜度、裴泛等接走。
    那就再等几天,向昌平郡行进。
    如昌平、酒泉,面积广大。
    一旦到达那里,想出其不意封锁,较为困难。
    但李瑄可以在到达凉州城前,将豆卢、宁寇、建康、墨离等军收服。
    还有河西走廊周围的吐谷浑、鲜卑诸部、河西回纥、思结、浑部等部落。
    这些河西诸胡对李瑄将来经营河西非常关键。
    ……
    十二月,安禄山渡过黄河后,立刻让田承嗣和李宝臣对陈留郡城浚仪(今开封市区)发起进攻。
    即便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收拢一部分彍骑,招募乡勇,依旧不堪一击。
    仅仅两天不到,郡城告破,张介然以身殉国。
    虽然张介然战死,但守城的士卒绝对是不合格的。
    在叛军完成先登以后,守城的唐军只是稍微抵抗,就向叛军投降,丝毫不顾城中百姓的遭遇。
    以至于最后出城投降的彍骑、郡兵、乡勇超过七千人。
    浚仪城外的道路,都被密密麻麻的俘虏挤满。
    “田将军和李将军是虎将,攻下陈留有功,赏赐他们黄金五百两,丝绸千匹。”
    安禄山坐着他的那豪华战车到来后,检阅数千名投降的唐军,非常得意。
    攻下重军守卫的浚仪城,使安禄山更有信心。
    东都洛阳即将显现在他的面前。
    “郡王,为了大局,不能让士卒再烧杀淫掠,这里离洛阳太近,恐失去人心。”
    谋主严庄向安禄山劝说道。
    看士卒的架势,免不了再进入陈留奸淫掳掠。
    严庄是想治理天下,像萧何、张良一样,自然知道暴戾之师,后患无穷。
    之前在河北,要调动士卒士气,他无法劝说,现在不能再如此任性。
    “难道要亏待将士们吗?”
    安禄山听到严庄的话后,面露不悦。
    他以前领兵作战的时候,不都是这样?
    士卒要是没有奖励,怎么能以一当十,战无不胜呢?
    “郡王要是想当皇帝,就必须这样。得民心者得天下。”
    严庄继续劝说道。
    一个胡人,还是杂胡。没有庞大的族群作为基础支撑,就如无根之萍。
    他认为安禄山得到权力以后,必须汉化,得到汉人士大夫的支持,才是最终胜利。
    “我只听说得中原者得天下,这中原我快要得到了。汉人那么多,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有一茬,不会缺乏人手的。”
    安禄山不听严庄的。
    “郡王……”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严庄还想说什么,却被安禄山喝止。
    他现在膨胀了,忘记了严庄这个劳苦功高的谋主。
    见此,严庄不敢多言,只是心中很不舒服。
    苟富贵,勿相忘!胡人哪能知道呢?
    他盯着安禄山,不知自己的抱负能否在安禄山身上实现?
    “父亲,父亲……”
    就在这时,安庆绪带着哭腔,奔向安禄山的战车。????一路小跑,一路飙泪,像是遇到十分伤心的事情。
    “绪儿何如?”
    安禄山见安庆绪如此,连问怎么回事。
    “呜呜……回父亲,大兄被唐皇杀死,后方传来消息,大兄的首级已被传往河北……”
    虽然安庆绪在哭,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与安庆宗又非同母,更无感情。
    安庆绪也不是良善之辈,他巴不得安庆宗死呢!
    现在就等安禄山造反成功,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铛!”
    “哇呀呀呀……苍天,我儿有何罪要杀死他?”
    安禄山听到噩耗后,肥胖的身躯从战车上站起来,他拔出宝刀,猛砍车体。
    一道深深地刀痕显露。
    安禄山抹了一把眼泪后,又举刀向苍天质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爱如山”呢!
    “郡王节哀顺变!等入长安后,一定要向唐皇问出究竟,不论是谁的主意,都要以命陪葬。”
    掌书记平冽凑上前向安禄山安慰道。
    “孝哲,让这些俘虏自相砍杀,谁最后活着就放了谁。否则全部杀死!”
    安禄山戾气一下飙升,指着城外的唐军俘虏说道。
    “遵命!”
    嗜血的孙孝哲舔了舔嘴唇领命。
    严庄想要阻止,但看到安禄山红眼暴戾的模样,止住脚步。
    他很不解,安庆宗死亡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现在不缺粮食,杀死这些俘虏百害无一利。
    挤在道路两旁的俘虏听到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然不肯,想要逃离。
    此时俘虏手中还有兵器。
    但挤在一团,已经没有任何战术优势,叛军强弩齐发,大盾长矛阻挡,唐军俘虏不得寸进。
    最后为活命的唐军,竟然真的开始互相砍杀起来。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哈哈……”
    安禄山站在战车上哈哈大笑,酣畅淋漓。
    最终死亡六七千人,尸山血海,安禄山才下令停下。
    叛军入城,又开始新一轮的劫掠。
    ……
    没几日,叛军再攻荥阳。
    荥阳只有数百彍骑,剩下的是郡兵乡勇。
    叛军由崔乾佑率领下进攻荥阳城,只一天时间城破,荥阳太守崔无诐战死。
    虽然崔无诐因依附杨国忠得到高位,但死战到底,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拿下荥阳以后,叛乱一鼓作气,杀向东都洛阳。
    很不幸,陈留、荥阳防线,没有为高仙芝争取多久时间。
    高仙芝根本来不及调教麾下的酒囊饭袋和散兵游勇,只能硬着头皮,开赴洛阳前线迎战。
    洛阳的官吏也没有坐以待毙,洛阳留守李憕,中丞卢奕,采访使判官蒋清提议烧毁河阳桥,为高仙芝调度争取时间。
    河阳桥是洛阳最重要的战略桥梁。
    西晋泰始十年杜预建造河阳桥于富平津(今孟县西南)。为黄河南北交通要道之一。北魏、东魏先后筑河阳三城于桥北、桥南及河中洲上,为洛阳外围卫戍守重。
    失去河阳桥,安禄山要大费周折,不得不面对高仙芝布置的兵锋,可想而知安禄山的愤怒。
    “谁烧毁河阳桥,我必杀他!”
    安禄山指着被烧毁的河阳桥发誓。
    叛军也憋着怒气,他们浩浩荡荡,在高仙芝布置下的防线横冲直撞。
    高仙芝一败再败,他所率的彍骑和新兵在燕云铁骑和胡骑面前不堪一击,一连损失数万兵马。
    知道难有胜算,高仙芝选择保存实力,率领残兵败将撤出洛阳。
    浩大的洛阳城已成不设防城市,安禄山轻易进入洛阳。
    由于要把洛阳当成自己的“家”,安禄山这才严肃军令,没有让士卒在洛阳城烧杀劫掠。
    但洛阳周边乡里却屡屡被叛军残害。
    在进入洛阳的当天,安禄山下令处死烧毁河阳桥的李憕、卢奕、蒋清。
    河北诸郡很不安分,安禄山将三名大臣的首级送到河北诸郡传阅,警告河北诸太守全力事他。
    随后,安禄山召见河南尹达奚珣等官吏,让他们暂理职事。
    在安禄山的淫威之下,达奚珣等人不想失去性命,只能遵从安禄山。
    拿下洛阳后,安禄山继续派遣崔乾佑向西攻击。
    陕郡太守窦庭芝,临汝太守韦斌等向安禄山投降。
    高仙芝一路仓皇,只能驻守潼关。
    安禄山又让崔乾佑准备进攻潼关。
    自安禄山南下两个月不到,就打到陕郡,威逼潼关,世人震惊。
    李隆基不得已下令,让岭南、江南、山南、黔中等地郡兵集合,一起北上收复洛阳。
    脑子又不清醒的李隆基,将丢失洛阳的职责,怪罪在高仙芝头上,认为高仙芝无能,派遣使者将高仙芝处死。
    高仙芝悲愤、无奈,只能含恨而终。
    临死之前,高仙芝面向西北,希望那里的部下,不是他今日的结局。
    随后,李隆基让哥舒翰统领飞骑、彍骑,向潼关集结。
    哥舒翰哪怕时不时中风,也被李隆基强行下令出征。
    在李瑄回来之前,哥舒翰必须承受一切。
    短时间内,哥舒翰带着十余万彍骑、飞骑、郡兵、新兵,于潼关防御。
    守卫潼关的兵马,总算不是土鸡瓦犬。
    因为一部分河东军,最先到达潼关支援,还有朔方军也向潼关赶来。
    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几个月,河西、陇右的兵马也会陆陆续续的到达。
    李隆基在确定河东军的忠诚后,在郭子仪的举荐下,终于开始启用王忠嗣最青睐的将领李光弼。
    他任命李光弼为云中太守,摄御史大夫,兼河东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令李光弼和郭子仪一起,调动可调动的兵马,出井陉攻击河北,策应河北的诸郡太守,拿下安禄山的大后方。
    ……
    十二月二十八日。
    临近过年,长安却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
    安禄山造反,并势如破竹,攻破东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充满忧虑。
    骊山脚下的皇家果园旁,有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宅,是李瑄收复九曲的时候,李隆基赏赐。
    其内亭台楼阁,河流湖泊,假山嶙峋。
    李瑄未住过此宅院,现豪宅为李适之养病之所。
    李适之病重的消息,接连传出。
    都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现在快过年了,李适之一直活得好好的。
    “父亲,您怎么起来了?”
    当李霅再次推开李适之的房间后,看到卧病在床两个月的李适之正站在屋子中。
    除了面有菜色,看不出一点生病的样子。
    刚才李霅出去的时候,李适之还躺在床上。
    只是罗兴过来说要照顾李适之一会,李霅才出去。
    李霅见罗兴离开,立刻回房,却看到父亲这样。
    “通知三郎、四郎、六郎,让玉莹,你的妹妹、妹夫,到这里集结。”
    李适之中气十足地向李霅吩咐道。
    “父亲,您……病好了?”
    李霅听李适之的话,面露惊喜,以为李适之的病好转。
    “为父一直在装病!”
    李适之这才坦明。
    “父亲,这是为何?”
    李霅听到此,很是震惊。
    “七郎已经引兵入玉门关,正准备清君侧。我们一家要快些离开……七郎一直未病……”
    李适之将事情的因果告诉李霅。
    他兄长的儿子,都要地方上为官,他顾不到了。
    而且李瑄杀死自己堂兄以后,他们一脉和其他脉关系很僵,李隆基估计不会杀死他的侄子。
    他的女儿如果不随他离开,一定难活。
    “唉!父亲,您装得太像了,瞒孩儿瞒得好苦啊!”
    李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和李适之不同,听到弟弟正在引兵清君侧,李霅心中惊喜难以抑制。
    以七郎的本事,如果能征服河西、陇右军,八成能杀到长安,攫取权力。
    他们一家将更富贵!
    如果七郎能更进一步,李霅不敢想象啊!
    七郎自罢相以来,李霅就无比憋屈,他认为七郎是千年不出的天生奇才,要有所作为。
    只为宰相,是困鸿鹄高飞,他一直为七郎难受,却不敢提起。
    “为父也没办法,必须装得像一点,才能让杨国忠和宫中的宦官放下戒备。你们几个最近瘦了一圈,为父看在眼里,七郎仁厚,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适之没有李霅那么乐观。
    安禄山这么快就打到洛阳,对七郎很棘手。
    他更清楚七郎冒天下大不韪后天下的反应。
    河东朔方剑南岭南的边军会不会听从七郎的?
    而且乱世来临,太守可以招募乡勇,权力大增,他们又是什么态度,这很关键!
    李适之也只能尽量发挥他的影响力。
    “大郎,今日夜晚,就会出发,罗兴已经将车马备好,速速将家人召到宅院中。”
    李适之让李霅赶紧去做,不忘提醒:“就说我病危,让他们赶紧来。但不要向外人声张。”
    “是,父亲,孩儿立刻去做。”
    李霅拱手以后,快步离开。
    在李霅行动的同时,罗兴又去长安通知裴泛和姜度。
    选择在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元正假日。
    姜度和裴泛得知李瑄将要清君侧,都兴奋得不行。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如果李瑄能登上皇位,他们的女儿就是皇后和贵妃,荣宠备至。
    特别是裴泛,曾经仿造“鱼肠剑”,献计李瑄坑太子李亨,但被李瑄否决。
    现在裴泛明白,原来他的女婿在谋划更大的,所以才会不怕李亨。
    在罗兴的建议下,裴泛和姜度解散奴仆,只带亲人和亲信奴婢,到城外的豪宅。
    家中丝绸的、钱币,一应放弃。以免目标太大,惹人怀疑。
    在长安城门关闭前,几家成功离开长安城,到骊山脚下。
    夜,冰寒凄凉。
    廖峥嵘率领三百骑兵到达宅院。
    这三百骑兵,隶属于关中常平新军,全是廖峥嵘这几年培养的亲信。
    另外,过咸阳原后,还有五百骑。
    他们的战马,由李纾率领的河西长行转运秘密提供。
    李纾是河行长兴转运副大使李希言的儿子,也是李瑄四兄李季卿的朋友。
    李希言已经去世,但李瑄非常器重李纾,让他以判官的身份,主事河西长行。
    计划周密。
    又钻了扶风等郡彍骑被抽调一空的空隙。
    只要离开,长安是无法第一时间派遣骑兵追击的。
    即便李隆基把他的飞龙禁军派遣出去,也不一定能打过廖峥嵘严加训练,以游侠为主的精骑。
    “阿郎,请上车。我们要连夜赶路,尽快离开。”
    李适之看着儿女们开心的神色,满怀惆怅。
    还是在罗兴的提醒下,才坐上自己的马车。
    宋国公府的奴婢也登车随行,一行数十辆马车,在三百名骑兵的掩护下,在寒夜中离开长安。
    为保持马车速度,多余的物品,哪怕是黄金玉器,也未有携带。
    他们顺着通往三秦的宽阔官道,在寒夜中飙车。
    一个夜晚,就越过咸阳原,与另外五百骑兵汇合。
    在这里,更换马匹,继续向西。
    李瑄早已派亲信通知莫门军使高锴,他会将李适之、李奕等人暂时接到莫门军。
    在李适之等人离开长安的前三天,李瑄一声令下,放开河西走廊的道路。
    九万铁骑,先后涌入晋昌郡。
    前行的两万轻骑,在马璘、来瑱、浑瑊的率领下,越过酒泉郡、张掖郡,到达武威郡边境。
    其境内的豆卢军、墨离军、健康军,分别由刘之儒、安元贞、张仁贤统帅。
    这些都是李瑄老部下,比荔非守瑜投降得更干脆。
    李瑄又派车神塞去招揽在居延水两汊的宁寇军。
    宁寇军统领现为张守瑜,他是名将张守珪的弟弟,也是李瑄的麾下。
    宁寇军有八千士卒,负责防卫回纥,至关重要。
    有李瑄招揽后,张守瑜带着副将,前来拜见。
    至此,河西只剩下武威郡中的大斗军和赤水军,其他一些小军、守捉、戍堡,不足为虑。
    然而李适之和李霅兄弟几人,以及质子李奕在长安“失踪”。已震动华清宫中的李隆基……
    李瑄到达武威的时候,知河西节度事的乌怀愿收到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密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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