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成立于1940年左右,当时正值世界大战,在亚洲方面日军肆虐发动大举侵略,世界局势动荡不安致全球经济陷于不景气,而在越南的法军统治者亦因其母国沦陷,国势每况愈下大不如前,已无暇兼顾其殖民地的事务。??当时一些有关人士向当权者提议在西贡及堤岸开设赌场以增税收,此项建议刚获通过,澳门大赌商黄一番与赵湘闻讯连袂来越,联合堤岸著名赌商张龙合组一家博彩公司,每天以十多万元向当权者承饷,当权者便征用了这块地皮开设了大世界娱乐场,当时其右邻的金钱楼已存在。”
    许本华指了指右边不起眼的一字型两层长排楼,“因为此排房屋二楼的走廊栏杆是以水泥筑就的连环金钱图案,故取名金钱楼。”
    冼耀文抬头看了一眼二楼走廊,只见栏杆拼接是以圆圈套正方形的类铜钱样式进行拼接,平平无奇,中国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南方农村骚包一点的家庭就会采用这种装饰风格,一个字俗。
    其他并没有什么看头,他的目光很快转向大世界。
    “金钱楼是黄荣远堂的物业,大世界的地皮原来属于谢万益源,家主是谢妈延,人称谷米王,出生于巴达维亚(雅加达)的福建海澄人,谢万益源主要经营米较,在堤岸也拥有不少物业和地皮。”
    “黄文华是什么王?”
    冼耀文看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从人力车上下来,驻足在原地,从包包里拿出一个貔貅摆件,用手指揉搓着,嘴里念念有词。
    就这德行,不消说,肯定是个赌鬼。
    “蠄蟧王。”
    “蜘蛛王?何解?”
    “越文的典当和蠄蟧谐音。”
    冼耀文淡笑一声,“勤劳和蠄蟧是同音词,这么说在越南勤劳就意味着典当度日?”
    “我想大概是的,勤奋是发家的必要条件,但非充分条件,一个人仅有勤奋,最多只能保证生存。”许本华肯定地说道。
    冼耀文回头看了许本华一眼,复又转回头,指着一个穿京族风旗袍的女人,冲蔡金满说道:“她这种风格的旗袍也适合你,等下我们去裁缝店看看。”
    “老爷,我们后天一早就走了,来不及做的。”蔡金满心里甜丝丝地说道。
    “没关系,去看看款式,回香港再找人做。”说着,冼耀文再次回头,“许生,大世界不会只有赌场吧?”
    “赌场、舞场、烟档、戏剧场、餐饮酒肆、物品售卖,凡是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进去转转。”
    闻言,许本华去买了六张票,一行人进入大世界的院内,在冼耀文的要求下,先进入赌场。
    赌场是大世界的主要经营项目,占的面积最大,赌博的项目很多,有番摊、轮盘、天九、大小、投球、抛环,也有扑克牌的各种玩法,如黏拾(梭哈)、十三水、21点,当然也少不了字。
    听许本华说,字最大下注额是五元,俗称孔雀开屏,若是中奖,庄家会给中奖者一条红龙烟厂生产的高达香烟,此烟并非奖品兑换物,就是奖品本身,高达香烟在堤岸是硬通货,到哪里都能当钱,也有专门的人在收购。
    冼耀文带蔡金满玩了两轮投球与抛环,又在许本华的引导下进入戏剧场,今晚有一场巴金的《家》,买了票,请管事的通融进入戏剧场看看。
    观察舞台时,许本华又说起旧典故。
    香港日占初期,社会各阶层都陷于艰苦,现在已经是亚洲戏剧学院兼职导师的林妹妹无奈带着两个女儿下海伴舞维持生计。
    当时香港经济一片阴霾,不少粤影剧界人士为求生路,大部分都选择离港他往,当时由黄楚山、黄曼梨、吴回与谢益之等人组了一个话剧团,先到内地再转往羊城,沿途演出筹措生活费,最后一站来到堤岸。
    林妹妹为了生活也带着两个女儿随团来到越南,母女三人除了参加话剧演出外也在大世界舞厅下海伴舞,并在堤岸留下了母女之传说,至今还令人津津乐道。
    离开戏剧场,再去隔壁的杂技场,明天有外江佬的杂技团初登台,今天“热台”,不用买票就可以进入欣赏他们有所保留的表演,犹如电影上映之前的精彩片段投放,忽悠人脑子一热提前买票。
    当然,想必杂技团不敢用拿手绝活打广告忽悠人,不然明天不爽的观众会教他们做人。
    “冚家铲,看不起谁呢,老秦人会拿板砖呼人,我们广府人会用刀子夹爆你的头,夹,夹,使劲夹头。”
    看了一个走到观众席上表演的大变活人戏法,若不是时间不赶趟,冼耀文愿意当一个傻子买票来捧场。皆因戏法的原理非常简单,被变出的女人就藏在表演者的长衫裤裆下,女人155公分的个头,偏胖,能藏在长衫下且观众看不出一丝异样,可见软骨功境界之高。
    软骨功可不好练,既要天分,又要吃够苦头。
    冼耀文想交一个练软骨功的女性朋友,秉烛夜谈,交流吃苦之心得。
    出了杂技场,来到售卖外来装饰以及日用品的狗仔行。
    此时堤岸正兴起一股追捧玳瑁制品及昂贵动物标本的风潮,摊档上随处可见玳瑁制品,梳子、烟嘴、烟斗或整只玳瑁标本,也不乏犀牛角、鹿角、象牙、鹏鹰以及老虎标本。
    老虎标本不少,狮子标本罕见,唯有的一个被锁在置于高处的玻璃展柜里当成镇摊之宝。
    蔡金满看中一个专门用来盛鳖的龟壳形玳瑁菜盘,冼耀文看上一对玳瑁折扇,镂空雕的设计,一把为凤,一把为凰。
    “老爷,你看得懂上面写什么吗?”看折扇时,蔡金满指着上板的两竖越南语说道。
    “看不懂。”
    越南语,冼耀文只懂皮毛中的皮毛,跟不懂没多大区别,只是曾经从人民军某军区文工团的某女兵那里学到过几句实用性比较强的句子。
    他把折扇亮给许本华看,“许生,帮忙看看上面刻着什么字。”
    许本华只是瞄了其中一把上的字便说道:“冼先生还是别买了,这首诗不太适合你和冼太,写诗的人也有问题。”
    冼耀文好奇道:“怎么说?”
    许本华指了指折扇的上板,“这首诗其实有中文版,‘彩云终散飞鸟离,天气哀怨亦冥迷,多少情愁无言对,倚门遥望只作思’,很不吉利。
    而且写这首诗的人叫春妙,一名越盟分子,传闻他曾经有过一位妻子,结婚六个月没有圆房,然后离婚未再娶,他写的多首诗中透露出对男性的情愫,他大概喜欢男人。”
    冼耀文再瞥一眼手中的折扇,将其放回摊上,知道字的意思,也就知道对扇多半是二手的,脑子正常的制扇师不会在对扇上刻这种诗。
    拾起一对龙凤扳指,左转右翻彻底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刻字也不见土沁,这才把龙扳指递给蔡金满,“买对扳指好不好,你藏龙,我隐凤。”
    “好。”蔡金满点点头,“老爷,我们刻上名字好不好?”
    “拿回去我们自己刻。”
    “嗯。”
    买下扳指和菜盘,去餐厅那边转了一圈,都是粤式餐厅,遂出了大世界,去了许本华推荐的福兴街,很近,走两步就到。
    一家没有招牌的吃食店,越南人开的,开在一家偏法式的两层小楼里,斑驳的墙,敞开的百叶窗,不大的面积用悬挂的珠串隔成两边,外边是长条形的小方桌,只能坐两个人,里面是正方形的小方桌,可以坐下四个人。
    “这里是咖啡店,也卖吃的,老板娘做的东西很好吃,我特别喜欢吃这里的煮蜗牛。”在店里坐下后,许本华如此说道。
    “许生常来?”
    “从小吃到大。”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奥黛的女人来到许本华身前,两人亲密地攀谈起来。女人的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应该不是许本华说的老板娘,可能是老板娘的女儿。
    两人聊了一会,女人看向冼耀文微笑道:“我系呢度嘅老板范玉美琪,两位想食啲乜嘢?”
    “我夫人不会白话,老板娘能说普通话吗?”
    “可以。”范玉美琪轻笑一声,看向蔡金满,“女士想吃点什么?”
    蔡金满看向冼耀文,露出求助的眼神,“老爷,你帮我点。”
    冼耀文颔了颔首,冲范玉美琪淡淡一笑,“一碗河粉汤,一碗辣牛肉面汤,一个煎饼,一份春卷,喝的我们要冰咖啡,如果煮蜗牛是田螺,也请来一份。”
    “法国蜗牛和田螺都有。”
    “田螺,谢谢。”冼耀文看向许本华,说道:“许生想吃什么请自便。”
    “我照旧。”
    范玉美琪冲几人轻轻颔首,随即离开。
    “许生,这位老板娘的白话和普通话都说得这么好,为什么你说不好?”
    许本华羞赧一笑,“我是客家人,家里不说白话,很小又被送去巴黎念书,没进过华文学校,白话还是从巴黎回来后学的。”
    “许生的家族在这里好几代了?”
    “我家的家谱上记载来越南的第一代祖先在毛文龙账下当差,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后,我祖先害怕被牵连,借道朝鲜来了越南定居。”
    “那是好久了。”
    东南亚三代之内的华人大多讲究叶落归根,下南洋是生活所迫,南洋是他们赚钱的地方,等老了就会衣锦还乡修坟打棺从容等死,而对儿女的教育,有条件会送回中国念书,条件不足也会送进华文学校接受中文教育。
    像许本华这种,估计家里是走“融入”路线的,许家人的越南话和法语十有八九都说得贼溜。
    咖啡上桌后,冼耀文呷了一口后又说道:“许生,堤岸都有哪些戏院?”
    许本华想了想,说道:“最早的一家戏院是加诗诺戏院,前些年拆掉改建成平安戏院;第二间戏院是皇后戏院,原来的老板是印度人,经常放印度片,后来卖给了华人,这两家戏院都在总督芳街,街上还有另外两家戏院中国戏院、娱乐戏院。
    娱乐戏院好像隶属于越华影业公司,老板可能和香港那边有关系,粤语片总会在娱乐戏院先上映,我都在这家戏院看粤语片。
    中国戏院的老板是福建人,经常上映夏语片。
    巴黎街上有一间同乐戏院,前些年邀请薛觉先过来登台,可惜薛觉先在太白楼饮宴时与企堂发生误会,受到酒楼工会的抵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水兵街有一间中华戏院,既放电影又演粤剧,年纪大的人喜欢光顾,是一间很热闹的戏院。
    新马路有一间华声戏院,专门放一些老片子,票价比较便宜。
    八里桥街有一间飞龙戏院,不放映电影,专门上演越南传统古剧,没什么人捧场,生意很寡淡。
    古都街有两间戏院,新光戏院、太平戏院。
    大光明巷……其实是福建巷,六年前一个海南人经营谷米生意红红火火,就想着开创另一项生意,他在福建巷买了一块地,盖了一片房子,开了一间大光明戏院,大家就改叫福建巷为大光明巷。
    参办街有一间新大陆戏院,潘富仙街有一间丽声戏院,打石街有一间三多戏院,老板姓卢,有点小气,常常拿着一根竹条站在戏院门口驱赶掹衫尾的小孩,没有人情味。”
    冼耀文会心一笑。
    “拉架街有一间豪华戏院,阮廌街有一间安乐戏院,还有一间就是我们刚刚去过的大世界,堤岸就这么多戏院。”
    冼耀文淡笑一声,“没想到许生这么了解堤岸的戏院。”
    “冼生,我喜欢看电影,而且前不久刚帮影业公司打过一场债务纠纷官司,案件需要我对堤岸的戏院有所了解。”许本华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问对人了。”冼耀文略一沉吟,说道:“许生,我打算在堤岸开一家电影发行公司,主营电影发行,另外也要给我在香港的影业公司招募演员。
    我想再麻烦你帮我物色一位经理,另外,注册以及后面的法务工作也要麻烦你。”
    许本华颔了颔首,“没问题。”
    冼耀文从邮件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许本华边上,“里面有一张50万法郎的现金本票,就当是我请许生帮忙的预付款,许生先收着,若是不够,将来寄账单给我。”
    许本华不做作,再次颔首便打开信封,拿出本票检查了一遍,随后利索地打了一张收条,签上自己的大名。
    冼耀文放好收条,在许本华的评价栏里,将满意两个字又稍稍描粗一点。
    聊过闲篇,他又将心思放回度蜜月这一正事上,同蔡金满小声说话,一只手放在桌子下面玩玩小指。
    当吃食上桌,或许是堤岸吃晚饭的正点到了,店里一下子涌进十几个人,刚才的空桌前转眼都坐了人,晚一步进来的一个越南姑娘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对准许本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迈步走了过来。
    “许生。”
    “阮小姐,没有位子了吗?”许本华嘴里说着,眼睛四下看了看。
    越南姑娘轻蹙眉尖,“是啊,没位子了。”
    许本华看向冼耀文,说道:“冼生,这位是我的熟人阮氏梅英小姐。”
    “阮小姐,你好,我是冼耀文,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坐。”冼耀文机械性地承接许本华的潜台词,脑子却是在高速运转破解对“阮氏梅英”这个名字及名字主人面庞的熟悉感。
    “我不介意,谢谢冼生。”阮氏梅英颔首致意,从隔壁一桌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许本华身旁,又对冼耀文说道:“冼生是来堤岸旅游的?”
    “是的。”冼耀文示意蔡金满,“我和夫人搭乘飞机回香港,在西贡停靠一天。阮小姐在药房工作吗?”
    阮氏梅英下意识抬起手闻了闻衣袖,“我身上的药味很重?”
    冼耀文淡笑道:“阮小姐大概闻不出来,就像我会抽烟,却不容易闻出自己衣服上的烟味。”
    “这样啊。冼生猜对了,我在附近的罗塞尔药房工作。”
    叮!
    “阮文绍时期,南越特种部队十九连上尉陈小春……阮氏梅英,阮文绍,两口子,有点可惜,如果是陈丽春就更棒了。”
    信息在脑中一闪而过,旋即,冼耀文示意桌上的菜,“阮小姐,请随意。”
    “谢谢。”
    阮氏梅英没有客套,从筷筒里抽了一套餐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已经切好的春卷。
    随后,冼耀文也夹了一块春卷到蔡金满的汤匙里,“这就是杂志上说的越南脍卷,试试有没有说得那么好吃。”
    蔡金满美滋滋地拿起汤匙,嘴里说道:“老爷,你也吃。”
    “嗯。”
    冼耀文给自己夹了一块春卷,放入匙羹再往嘴里送,细嚼慢咽后问蔡金满,“好吃吗?”
    蔡金满点点头,“好吃,但没有我期待的那么好吃。”
    “可以理解,我们在飞机上看的那本杂志是航空公司专门为旅客准备的,不写得夸张一点,怎么吸引旅客下一回坐飞机到越南来旅行。”
    “冼生,你们觉得春卷不好吃吗?”阮氏梅英忽然改用普通话问道。
    冼耀文笑着赞道:“阮小姐的普通话说得真好。”
    “我在华文学校接受过教育。”
    “原来如此。”冼耀文恍然大悟道:“阮小姐你听错了,我和太太都觉得春卷好吃,只是旅行杂志上把春卷描绘成龙肉,我们心里有落差。”
    阮氏梅英轻笑道:“这样啊,春卷虽然好吃,但肯定没法和龙肉比。”
    “阮小姐吃过龙肉?”
    “我是乖孩子,没吃过龙肉。”阮氏梅英莞尔一笑。
    “我替你惋惜,龙肉很好吃,我小时候隔三五天就能吃一回,永远吃不腻。”
    阮氏梅英捂嘴笑道:“冼生,你真风趣。”
    “谢谢夸赞。”
    冼耀文拿起筷子给蔡金满夹了一块煎饼,很自然地结束与阮氏梅英的攀谈。老婆坐在身侧,不顾及老婆,只顾着跟其他女性有说有笑,太不合适。
    可惜能留在越南的时间太短,没机会循序渐进与阮氏梅英建立友谊。
    晚餐在不咸不淡中继续,大部分时间是冼耀文和蔡金满,阮氏梅英和许本华单聊,偶尔照顾餐桌礼仪才会一起聊上一两句,冼耀文的耳朵一直竖着,监听一切有用的信息。
    从接收到的谈话内容得知,许本华和阮氏梅英属于酒肉朋友,两人都是这家店的常客,遇见的次数多了,也就相熟起来,能坐在一起说说话,但也只是保持在相熟阶段,对彼此的了解好像并不深,交谈只是泛泛,是人们最喜欢聊的毫无营养的话题。
    晚餐还未结束时,阮氏梅英要回药房,先一步离开,剩下三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吃,但直到食物消灭完,也不见煮蜗牛上桌,坐着消食时,范玉美琪端着托盘再次过来。
    将两份煮蜗牛和三份蘸汁放于桌上时,她对冼耀文笑道:“先生吃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只是没想到煮蜗牛是餐后甜点。”
    范玉美琪将托盘立起抱于前胸,云淡风轻地说道:“越南的气候会让人懒洋洋,做什么都是慢吞吞,这样很好,可以感受生活,感受这个世界,你们华人太快,太快。”
    “老板娘,受教了。”
    范玉美琪轻轻颔首,抱着托盘不疾不徐离开。
    “冼生,我小时候喜欢来这里是因为东西好吃,工作后还来,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慢下来。”许本华拿起一颗田螺,用竹签挑出螺肉,在蘸汁中一蘸,将螺肉送入嘴里。
    “忙碌中的慢生活。”
    冼耀文如法炮制,将蘸了蘸汁的螺肉送入蔡金满嘴里。
    “是的。”许本华颔了颔首,“平时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忙于家庭,我很后悔听从父亲的安排早早结婚,十六岁有了第一个孩子,二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是七个孩子的父亲,现在大大小小十六个,在家里我只能是父亲、丈夫。
    在外面,我是许律师,是许家的长子长孙,只有在这里,我才是许本华。”
    冼耀文轻笑道:“本华,一个太太大概来不及四年给你生六个孩子。”
    许本华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我有七位太太,孩子其实有十九个,负笈巴黎十五年,我学会了法兰西人的浪漫。”
    冼耀文轻轻颔首,“想要,还要,要得太多自然要付出代价,你的烦恼,我几年以后大概会体会到。”
    许本华会心一笑,“几个?”
    “比你多。”
    “冼生今年贵庚?”
    “耀文。”
    “耀文今年几岁?”
    “按阳历算离二十岁只剩几天。”
    “哈哈哈,你的烦恼会比我多。”许本华畅快地笑道。
    冼耀文摊了摊手,“不要幸灾乐祸,你应该做个巨人,让我站在你的肩膀上。”
    “不好,我想等着看你笑话,也没有心得可以和你分享。”
    “范玉美琪对你好像有点特别,祝你和她能够开结果,失去最后一片净土。”冼耀文恶趣味地说道。
    “你不是祝福我,是在诅咒我。”
    冼耀文耸耸肩,接过蔡金满递给他的竹签,送入嘴里前说道:“本华再给我分享一点堤岸富商的故事,我喜欢听。”
    “耀文有想法在堤岸大动作?”
    “也许。”
    “耀文知道黎世光吗?”
    “听说过,黎家在香港是大家族,黎家四兄弟三十年代投资股票欠下巨债,两个自戕,一个也已过世,黎世光当年跑到堤岸来躲债了?”
    “黎世光的欠债大概已经还清,他现在是堤岸的富商之一,就是他的女儿黎婉琪当年在堤岸也经营一间小赌场,生意做得非常红火,人称十姑娘,后来嫁给一个印尼姓叶的,跟着去了香港。”
    “叶德力,在黄仲涵家族的建源公司当经理,通晓英、法、德、荷、马来语多种语言,又会说多种方言,他是我们的同道中人,在香港蛮有名的。不过本华你搞错了,叶德力娶的应该是十一姑娘黎婉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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