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带韩红贞亮相
    “我跟你说,大喜和马三儿已经两天请假没去上班了啊,还有,你找我啥事?”韩红贞抱着一叠文件走进药王庙三队队部,先是把文件放下哈了下冻的冰凉的双手,又自己动手从暖壶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还没等她捧着热水暖暖手,坐在队长专座上的谢虎山已经朝她把茶缸子推过来:
    “帮我倒点儿。”
    韩红贞看他忙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以为谢虎山在办正事,耐着性子帮他把热水蓄满,又小心翼翼给他放回手边,结果站在他旁边顺势瞄了一眼,发现那纸上面全是羊肉,牛肉,冻豆腐,蘑菇,黄菜之类的食材,她愣了一下:
    “你这是写什么呢?”
    “天冷了,小老道把罗师傅接过来跟他一块住到开春。”谢虎山拿着笔在纸上随意涂抹,嘴里对韩红贞说道:
    “他那点口粮养活自己都费劲,再加上罗师傅肯定吃不饱,所以我让二面肥送了点儿麦子和玉米给他们,罗师傅觉得不好意思,昨天特意回山里自己那地窨子庙一趟,拿回来一堆山里他自己摘了晒干的野蘑菇,黄菜,还有二十斤山地小米送来队部,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我正研究怎么吃呢。”
    韩红贞无语的走回对面,双手捧着一碗热水,坐到炉子旁边一边驱寒一边腹诽谢虎山。
    这男人已经闲到没事干,琢磨吃什么了,那都不愿意起身给自己倒碗水,硬是等到有别人进来,吩咐别人帮忙,太懒了。
    投票选举那天,自己怎么就没有跟韩红兵一样,把票投给二瞎子呢?
    还是自己本家弟弟有先见之明,选举的时候一直在下面喊,谢虎山要是当选,三队就等于没事给大伙找个活爷养着。
    现在这么一看,可不是嘛,拿队里粮食送给小老道和罗师傅,然后罗师傅送的山货他准备自己吃掉。
    “你刚才说什么?”谢虎山吹了吹茶叶沫,喝了一口,对韩红贞问道。
    韩红贞加重语气:“谢队长,谢厂长,谢主任,我说,大喜和马三儿已经两天没上班了,都是他俩的父亲在轧钢厂顶工干活。”
    “这事我知道,老陈家和老马家都跟我说了让他俩请几天假的事了。”谢虎山把茶缸子放下,接过韩红贞带来的文件翻看着,嘴里说道。
    韩红贞疑惑的问道:“出啥事了?怎么他俩都请假了,相亲?”
    农闲时节,年轻人也没别的正经事,家里没什么活计,一般要么是相亲,要么是有些地方远的亲戚,年前趁着空闲走动走动,省得年后拜年不方便,
    “相个屁的亲,那两家哪还有心情给家里儿孙相亲,就快眼红死了,你们老韩家突然就有十个人被解决了工作问题,眼看就要打破大队的势力平衡,老陈家和老马家还能坐得住?”谢虎山笑着对韩红贞说道:
    “所以让马三儿和大喜没事去城里转悠转悠,看看哪还能买到黄书,哪还有人愿意举报,给自家也找点儿敲竹杠的机会。”
    韩红贞听到谢虎山说老陈家和老马家因为老韩家敲竹杠这事羡慕坏了,打发大喜和马三儿转圈去买黄书,没认出,被逗笑了。
    前几天韩老狗不是代表中坪大队和老韩家对七瓷厂敲竹杠嘛,最终敲下来六个正式工。
    韩红兵作为受害者,这六個补偿性质的工作那自然不可能便宜外姓人,清一色姓韩。
    大队先问韩红兵愿意不愿意占一个,韩红兵自己不愿意去,就愿意跟着谢虎山在队里瞎混,把自己父母气够呛,最终决定,韩红兵他爸,他叔叔,还有四个本家哥哥占了这六个七瓷厂帮忙解决的工作指标。
    虽然是七瓷厂帮忙解决,但工作地点却不是七瓷,可能七瓷也明白,这六个中坪活爹安排在自家厂里,那纯属找不自在,所以有两个被安排去了二瓷,有四个被送去下属的瓷土加工厂。
    还有四个在七瓷隧道窑干杂活的临时工,虽然没有正式工的待遇,但瓷厂烧出来的产品中那些残次品能让他们能拿走一部分,如今四个人的家里赶集摆摊卖他们带回来的一些带瑕疵的碗盘罐子等瓷器。
    老韩家整出这么大动静,同为大姓的老陈家和老马家吃饭都不香甜了。
    尤其陈大喜,据说被他爹一顿揍,他爹质问陈大喜,为什么他和韩红兵一块出去,人家只抓了韩红兵,不抓陈大喜!要是连你一块抓走,这次那十个工作,最少有老陈家一半。
    然后马三儿和陈大喜就被家里人请了两天假,打发他们去浭阳县或者尧山的新华书店转转,看看哪能买到同款黄书,万一还有想举报的工人呢,真要是不开眼一举报,家里不也能和老韩家一样开心过个肥年了嘛。
    所以两个货这几天每天都冻得跟孙子似的,蹬自行车或者骑挎斗摩托四处钓鱼,心里把自家长辈都不知道骂多少遍了。
    至于韩红贞送来的文件,是副厂长蒋敬文写的,按照谢虎山的安排,轧钢厂和制管厂,昨天都已经给西山的全体工人放了假,安排拖拉机把大伙都送回了家,过完年之后再回来开工。
    之所以全体工人放假,倒不是因为停产,一是因为工人出门务工辛苦这么久,如今天一天比一天冷,也该带着钱回家看看许久未见的家人了。
    二是天凉了之后,中坪大队这群刁民,天天就泡在轧钢厂或者制管厂呆着,从早上能一直呆到天擦黑才走人。
    为什么大队的社员们爱厂如家,是因为工厂车间常年开工,温度高,暖和,在工厂里呆着能给家里省柴火。
    本来最开始是三队社员这么干,甚至用工厂的食堂笼屉热自家的饭菜,后来其他队的社员有样学样,但好在大伙都还要点脸,知道不能讨人厌,所以工厂有什么活,大伙都愿意搭把手。
    他们要脸,谢虎山就可以不要脸。
    所以干脆就说,农闲这段时间,愿意挣工分的社员,可以帮工厂干活,干一天给一天工分,管饭,但不给工资。
    很多农闲没事干的劳力一听给工分,还管饭就纷纷报名,谢虎山让副厂长蒋敬文组织了一下基本培训,筛选了一批,确定能上岗之后,果断给西山工人放了假。
    社员想蹭谢虎山的煤,谢虎山想让社员给工厂拉磨。
    算起来,谢虎山和轧钢厂,制管厂还算占了大便宜,能节省出最少三个月的工资。“喊我来到底什么事啊,厂子里还一堆事呢……”韩红贞捧着稍稍放凉的热水吹了吹,小口喝了一口,对谢虎山问道。
    现在这家伙当了三队队长,轧钢厂去的都少了,自己跟个秘书一样,有点啥事都得跑来三队队部跟他汇报。
    “现在是上午九点,把罗师傅送的那一筐山货都装车上,你再去作坊拿两捆粉条,拿点儿冻豆腐,都装完之后,你回家洗洗,收拾收拾,我开车拉伱出去一趟,”谢虎山凑过来,坐在火炉边,伸着双手与韩红贞一起烤火,嘴里说道。
    “你要拉我去哪啊?”韩红贞狐疑的盯着谢虎山问道。
    谢虎山没好气的回望她:“我能干嘛?我带着两捆粉条和你私奔去,你信呐,你愿意我都不愿意,多冷,大车店都不能乐意用粉条换咱俩住一晚。”
    “那我也得问问去哪,不能无缘无故我就跟你出去吧,跟家里得打招呼啊。”韩红贞一副心衰的表情。
    她现在对谢虎山张嘴闭嘴的流氓话已经没什么太大反应了,反正甭管她怎么骂,怎么劝,谢虎山就是屡教不改。
    谢虎山解释道:“我现在是三队生产队长,得天天坐这里跟小老道当邻居,马老五天天给我找事,我不能天天回轧钢厂欺男霸女,所以只能让你替我作威作福,那我不得教教你怎么干活?以后就跟砖厂一样,除了给我送钱或者跟我睡觉,别的事别烦我,学着自己处理。”
    “嘴里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韩红贞下意识瞪了一下谢虎山。
    谢虎山恬不知耻的在旁边看着她瞪:“我就愿意看你这丹凤眼生气瞪人的模样,确实勾人。”
    “说正事!”韩红贞扭过头去,抓着炉钩子用力运着气,恨不得用炉钩子扯掉谢虎山的破嘴。
    谢虎山说道:“生产上找蒋敬文,咱大队给情种老蒋开的可是高工资,别不好意思,只要是生产上的问题,甭管黑夜半天,找他就对了,他就跟他媳妇一被窝睡觉睡一半,也得爬起来先把问题解决,再去睡后半段。”
    “工人管理这块儿让操马帮你,操马这孩子有脑子,而且心思重,哪个工人不听你招呼,别自己开口,去跟操马说,是开除是扣钱,都让操马跟对方处理,这样对方就算不满意,找不到你头上,找操马,工人也不敢。”
    “最后就是供销和日常这两块,这个活指望不上别人,大喜干不了这差事,马三儿年前我有制管厂的差事给他,只能是你,但是无论是收废钢还是卖轧钢,都得跟那些钢老大打交道,你少不了跑县城,所以今天我带你去跟大伙亮亮相。”
    谢虎山烤着火,跟韩红贞说了一堆话,韩红贞听完第一反应是:“让桃子……”
    没等韩红贞说出口,谢虎山就打断她:
    “别老指望桃子,桃子是我媳妇,我要是还靠她出去挣钱养家,那就是打我的脸,我媳妇啥也不用干,看书,写信,听广播,看电视,跟大秀玩,跟我奶玩,愿意干啥就干啥。”
    韩红贞无语,最终乖乖按照谢虎山的吩咐,去作坊取了粉条和冻豆腐,又把罗师傅送的干蘑菇和黄菜一起装上车,又被谢虎山嫌弃的催促下去换了身衣服,这才跟谢虎山开着吉普车一起去了浭阳县城。
    在路上,韩红贞侧过俏脸定睛看着专注开车的谢虎山,有时候她总忍不住去想,当初要是自己婆婆答应六奶,现在自己和他会是什么样?
    当初那个赤着上身,帮自己沉默拉车,家里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的青年,如今穿着港岛专人邮寄来的衣服,出入有吉普车代步,全大队所有适龄未婚女同志的父母看见他,都后悔没有慧眼识珠,早早把姑娘许给他,让桃子把中坪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后生当成大便宜给捡走。
    韩红贞甚至怀疑谢虎山到底是不是还不到二十岁,轧钢厂几十号人,制管厂几十号人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明明他就在那开小灶大鱼大肉,那些干活的工人汗流浃背,还对他感恩戴德。
    “我脸没洗干净?你老看我干啥?”谢虎山发现韩红贞老侧过脸打量自己,好奇的问道。
    韩红贞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也没问过桃子愿意不愿意整天闲着,没准这种事桃子愿意出面去做呢?整天闲下来未必是好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奶不让我和桃子一屋睡觉,我俩就没什么话说了?”谢虎山听到韩红贞的劝告,笑了起来:
    “我和桃子除了睡觉这事,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我给她洗头,她给我洗脚,而且我让桃子多看书不是让她闲下来,看书能让她慢慢意识到自己愿意干啥,而不是像我和你当初做卤煮那样,没得选,能干啥就干啥。”
    “那桃子想好干啥了吗?”
    “想好了,最近每天都翻建筑学大师梁思成林徽因两口子写的《中国建筑和中国建筑师》,这书我都看不下去,但她就能看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红贞摇摇头。
    “因为桃子试图通过这本书,研究大队批给我俩的宅基地盖成什么样子才好看,所以没事就翻那本书,然后自己搁那画图,遇到问题也不烦我,给老杨他媳妇写信,老杨他媳妇就给她去图书馆借书,听起来你觉得桃子无聊吗?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怎么可能无聊。”
    “真好。”韩红贞听着谢虎山的话,语气中带着羡慕。
    谢虎山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多看书的好处,多看书她就知道,房子不是一定按照村里木匠瓦匠的说法去盖,保不齐以后我们家桃子能当建筑师,到时候全大队的房子她都能给设计出来。”
    “桃子能这么自在,是因为你有担当,养得起她,不用自己对象去受累。”
    “羡慕啊,我也养你啊?”
    “滚!三句话就露本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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