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自有人间乐。
    欧阳锋遍历诸界,追寻道途,便正是不舍这绚丽多姿的精彩人世。
    他不想再体验前一世,病亡于风华正茂之年的绝望不甘。
    如今,他已证得长生之道。
    但感觉好像还不够。
    长生不老,并非长生不灭。
    他也很贪心。
    自己一个人长生还不满足。
    他还想留住更多,留住那些陪伴他多年,让他眷恋不舍的红颜与亲友。
    但修行之路,并非每个人都能一直走下去。
    哪怕有着外景之资,可享千年之寿,也无法证得真正的长生。
    所以,就需要一些稀有的资源。
    比如,某些被垄断的天地灵根。
    午夜。
    临安皇宫。
    轻拥着林朝英轻盈温软的娇躯,听着窗外飞雪飘落的声音,欧阳锋神思飘渺,想到了西游世界。
    现在的他,应该有资格再去西游世界探索游历了。
    算算时间,猴哥应该也早已刑满释放,踏上了西行之路。
    也不知猴哥有没有戴上那顶帽子……
    “在想什么?”林朝英忽然轻声开口。
    欧阳锋当然没说在想一只猴。
    怀里抱着林朝英,却说在想一只猴,说不得就要遭林姐姐一记重击。
    于是他说:
    “我在想,克儿和德儿将来怎么安排。”
    欧阳克、欧阳德,就是欧阳锋两个侄儿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欧阳克是大哥的亲儿子,并非欧阳锋私生子,因此年龄也发生了变化,今年只有十二岁。性子也还好,并不顽劣,读书用心,练武也勤,根骨资质可称优秀。
    欧阳德今年九岁,性子柔和,更擅长读书,练武资质就要稍逊一些,但也还算不错。
    “克儿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德儿当个清闲王爷,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安排?”
    “就算是太子,也得真正历练,否则就要不接地气,不识人间疾苦,甚至渐渐异化,变得‘非人’。”
    欧阳锋悠然道:
    “欧阳家也不会有清闲王爷,皇帝家也不能养闲人。将来的宗室,无论男女,都要读书习武,哪怕文不成武不就,也得学到一技之长。总之大雍宗室,不能成为只知吃喝玩乐的国家蛀虫,更不能成为残民害民的祸害,不说于国有民有大用,至少也不能做负担。”
    “无论男女都要读书习武?个个练出一身好本领,你就不怕宗室生乱,乃至同室操戈?”
    “不怕。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将来有的是地方让有本事的宗室子弟折腾。再说,有我们镇着,又能出什么大乱子?”
    “我们也不可能一直镇着,总归是要放手的。”
    “那就儿孙自有儿孙福了。”
    “说起来,你们家人丁也太单薄。大哥大嫂只有两个儿子,我这么多年……更是一无所出。虽说军队是你一手缔造,大将不是你的弟子,就是自小追随你的心腹,丞相也是你的挚友手足,可宗室人丁不旺,总归有些隐患……”
    “有你我看着,有药师、王武他们盯着,能有什么隐患?就连疾疫病痛,都奈何不了他们。至少在克儿、德儿他们这一代,人丁再单薄,也不会有任何隐患。”
    “其实我的意思是,你那些红颜,若为你诞下一儿半女,你大可以领回来,充实欧阳家的人丁……”
    “这个真没有。”
    “担心我吃醋么?你现在可是王爷,有几个侧妃乃是天经地义。你不在乎,我还在乎外人说我善妒呢。”
    “谁说你善妒的?我去灭了他。”
    “……都老大不小了,怎还和当年一样,动辙喊打喊杀?”
    “我只是收敛了脾气,并不是没有了脾气。倘若不能随心所欲,生杀予夺,我修行做甚?”
    “好啦好啦,我也就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就没有吧。”
    轻言细语说了一阵,林朝英渐渐睡去。
    欧阳锋轻抚着她光滑细嫩的肌肤,又在飞雪飘落的簌簌声中,远远放飞了思绪。
    ……
    欧阳锋终究没有迫不及待地再次前往西游世界。
    一来他身边的红颜亲友或是风华正茂,或是修为高深,或有龙元长生,或有灵丹养生,并没有特别急迫的延寿需求。
    二来他虽闭关大半年,但实力仍然处于快速增涨期,每天哪怕不修行,只是躺平呼吸,修为都在快速增涨。
    既如此,不如多等一阵,等实力更强大了再去西游世界。
    于是接下来,欧阳锋便在主世界、通天仙界以及常去的几个世界当中,过起了隐士生活,每日有美相伴,悠游山海林泉,好生逍遥自在。
    偶尔丢给黄药师几个构想,让他去挠破头皮。
    时光倏忽,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年。
    黄药师的女儿出生了,这一次母女平安,冯蘅也并未因生产而死。
    欧阳锋与林朝英前去道贺时,询问黄药师给女儿取了什么名字,黄药师不假思索地说道:“单名一个蓉字。我的女儿,就叫黄蓉。”
    ……
    神雕世界,襄阳城。
    街边一家酒楼三层,临街的包厢里,黄药师手持酒杯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头来来往往的人流。
    这个襄阳城,与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街道之上,无论男女老少都随身带着兵刃,哪怕小孩都背着小弓,可彼此之间却没有任何冲突,反透着一股井然有序乃至令行禁止的味道,给人一种全民皆兵的感觉。
    “是因为蒙古的威胁?”黄药师问道。
    坐在桌边品着小菜的欧阳锋说道:
    “不。是因为这满城老少,曾连同城池一起,被吸入洞天福地,在那里遭遇过异族与飞龙的威胁。为求活,才养成了这全民皆兵、同心协力的习惯,并且一直保留至今。”
    “原来如此。”黄药师缓缓颔首,他坐回桌边,喝了口酒,说道:“想不到这个世界,蒙古居然会崛起到这种程度,西辽、花剌子模、西夏、金国……竟皆被蒙古所灭。是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欧阳锋么?”
    “怎会没有欧阳锋?”欧阳锋笑道:“这个世界当然有欧阳锋,只不过,不同的选择,造就了不同的命运,于是世界也有了截然不同的发展。”
    “哦?”黄药师眉梢一扬,问道:“这个世界的欧阳锋,有何不同?”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欧阳锋悠然道:“这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五位高手。并称天下五绝。可能猜出这五人是谁?”
    “其中一人必然是我。我的话……”黄药师缓缓道:“若不结识你,我当会成为桃花岛主,桃花岛在东海,所以,我是东邪?”
    “不错。”欧阳锋含笑颔首:“其他四人呢?”
    “既然这个世界也有欧阳锋,那西毒定是欧阳锋无疑。”黄药师道:“西域出身,凶残狠毒,西毒舍你其谁?”
    欧阳锋呵呵一笑:“没错,西毒是欧阳锋。”
    “南帝……赵宋皇帝肯定称不上。那便是大理段智兴?他的武功也相当不错,排除我们这些因你的天外奇遇,而超脱世俗武林的入道者,段智兴在凡俗武人当中,已是最为顶尖的高手。至于北丐,应该就是洪七了。”
    “全对。那么,中神通呢?”
    “中神通……”黄药师摇了摇头:“这倒是猜不出来。”
    欧阳锋道:“中神通你也认识。”
    “我认识?”
    黄药师沉吟一阵,试探性地问道:
    “王害风?他的先天功可是相当霸道,当年被金兵围困于周祖陵山之前,就已先遭埋伏重伤,可没过多久,就又变得生龙活虎,不仅能再次带兵上阵,还一度单挑压制金军主将……所以,他就是中神通?”
    “不错。王害风改名王重阳,创立全真教,在华山论剑技压其余四绝,被称为中神通。”
    “华山论剑……”黄药师哑然:“看来这个世界,没有华山派了。”
    “确实没有。”
    “这个世界的欧阳锋,也没有天外奇遇,没有带着我们走上修行之路。”
    “没有。”
    “王重阳的先天功太过霸道,虽然能极快恢复伤势,但强行疗伤,必然要折损元气乃至寿元,我猜他会是此世五绝中,最早去世的那人。”
    “嗯。王重阳多年以前就已经去世了。”
    “其他四绝又如何?”
    “这个时间,欧阳锋和洪七应该已经在华山之上去世了吧?两个人斗了半辈子,最后一笑泯恩仇,相拥而逝。”
    “欧阳锋居然会跟洪七斗?”
    “这里的欧阳锋可不是我,比我更加险恶狠毒,为了武功甚至变成了疯子。也不曾游历西夏,结识洪七与林朝英。”
    “那黄药师呢?”
    “黄药师倒是逍遥……”
    正说时,外边传来一阵轻盈脚步声,跟着包厢门被敲响,一道柔和女声响起:
    “欧阳世伯?”
    欧阳锋微微一笑,对黄药师说道:
    “我大侄女来了。”
    又对着外边说道:
    “进来吧。”
    包厢门打开,走进来一个明眸皓齿,玉靥娇颜,衣着朴素,手提一根翠绿竹竿,小腹隆起,似有孕在身的女子。
    正是黄蓉。
    黄蓉进来后,先对欧阳锋行了一礼,笑吟吟叫了声世伯,又看向黄药师,顿时微微一怔,眼中浮出一抹惊奇。
    虽然眼前的男子看着十分年轻,比她都要年轻不少,也没有蓄须,可他眉眼五官,乃至神态气质,着实像极了她的父亲。
    黄药师也从黄蓉眉眼当中,看出了几分与自己和冯蘅的神采,神情也变得相当精彩。
    “介绍一下。”
    欧阳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道:
    “这是我大侄女黄蓉。蓉儿,这一位,是我的好兄弟,黄药师。”
    “……”
    “……”
    黄蓉、黄药师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黄药师女儿才刚刚降世不久,还只是个小小女婴,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真能见到多年以后,长大成人,且还怀着身孕的女儿——欧阳锋虽然曾经说过,要带他去看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女婿,但黄药师一直都当他说笑来着。
    黄蓉也未曾想过,自己竟然还能见到另一个世界,年轻时的父亲。
    虽然氛围有些尴尬,但这对不同时空的父女,又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了某种奇妙的亲切。
    笑吟吟看了两人好一阵,满足了恶趣味之后,欧阳锋终于开口:
    “先坐吧。”
    待黄蓉坐下后,欧阳锋又笑着说道:
    “蓉儿你叫他世叔就行。”
    黄蓉一副手足无措模样,好一阵,才低低叫了声世叔。
    黄药师狠狠瞪了欧阳锋一眼,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又在身上掏摸一阵,从纳物符里取出两只瓷瓶递给她:
    “这一瓶灵丹,有益气养元之效……这一瓶有养神安胎之效,是我妻子用剩下的……”
    黄蓉敏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脱口问道:
    “世叔的女儿出生了吗?我娘……呃,她可还好?”
    “她很好。”看着黄蓉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关切之色,黄药师不禁微微一笑,“母女平安。”
    “太好了!”黄蓉欣然一笑,犹豫一二,问道:“我,我能见见她吗?”
    她的母亲因生产而死,她从未享受过一天母爱,每每不开心时,只能跑去母亲墓中,对着母亲墓碑说话。现在有幸见得另一个世界的父亲,听闻母亲安康,她心中不胜惊喜,真的很想去见一见活着的母亲。
    黄药师看向欧阳锋。
    黄蓉想见冯蘅,需要欧阳锋引路。
    见欧阳锋微微颔首,黄药师才答道:
    “当然可以。”
    黄蓉顿时面露惊喜,眼中甚至隐有泪光。
    黄药师看看黄蓉那有着几处补丁的朴素衣着,再瞧瞧她手里那根翠绿竹杖,问道:
    “你怎穿成这样子?这竹杖又是怎么回事?怎像极了丐帮的帮主信物打狗棒?”
    黄蓉灿然一笑:“蓉儿拜了七公为师,学到了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呢。”
    黄药师顿时脸色一黑:“七公?你是说洪七?你居然拜了洪七为师?”
    他难以想象,自己的女儿,将来竟然会拜洪七为师,并且还做了叫花头子。
    他有点想发火,可想想这个黄蓉,毕竟是另一个世界“东邪”黄药师的女儿,再者又有孕在身,于是忍下怒气问道:
    “你丈夫呢?怎让你一个有孕女子独自乱跑?”
    “蒙古大军将至襄阳,靖……我夫君他正在城上安排备战。”黄蓉嫣然笑道:“我也是收到丐帮弟子传讯,得知欧阳世伯驾临,这才赶来此间的。”
    “蒙古大军要来了么?”黄药师眉头皱起:“兵凶战危,为何不找个安全的地方安心养胎?”
    黄蓉微笑道:
    “夫君与我镇守襄阳多年,还曾与满城军民一起在那洞天福地,共抗异族与飞龙。我们已经与襄阳军民分不开了。不过世叔且放心,蒙军虽然势大,但如今的襄阳已是龙潭虎穴,这一战,我们定能让蒙军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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