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青年气势汹汹, 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配上他那精壮的体格,本?应唤醒人们对暴力的恐惧, 让人下?意识地闪躲后退。可处在这风暴中心,若是认真倾听他的控诉, 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祈求, “看看我、看看我”这渴求无比强烈,让夏茯感到了无处安置的怜爱。
    尤其是面?对面?站立这种情况, 方景澄比她高大不少,她很轻易就能看到他发?红的眼角, 长长的睫毛末端挂着透明的水珠, 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亮。
    “给我的?”
    她听到青年再三向她确认, 低沉的嗓音带着嗡嗡的鼻音,仿佛动物正用?绒绒掌垫小心抓挠旅人鼓囊囊的尼龙袋。
    夏茯抚摸他的面?颊,像蒙蒙雨天,孩子抬手摘落了屋檐上的一滴水珠, 把它?和?宝贵的玻璃球一起收进兜里?。
    “嗯。”
    方景澄呼吸一顿,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收拢手指,把糖包进手心,弯下?腰将漂亮的脸蛋藏进了夏茯的颈窝。
    “他们把我说的很糟,但你还?是还?是站我这边的么?”
    他抱的有些紧了,就好像傍晚时分吸足了阳光的冬被, 严严实?实?地压在她的肩上,夏茯需费力地抽出胳膊,穿过青年结实?的窄腰, 才?能安抚地摸摸他的后背。
    青年坚硬的脊骨在她的掌心凸起,血肉搏动的感觉如此鲜明, 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事物都要真实?。于?是她抱着他,慎重道:“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我更愿意相信你说的那些话。”
    “真的?”
    在那种追问下?,夏茯脸上一阵发?烫,反复承认自己的偏爱有时甚至比之前?坦然相见还?要让人苦恼。她把手握成拳头,佯装生气在他背上敲了敲。
    “真的,不过你要是这么一直问,我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可惜这点惩罚并没有让对方收敛。
    语音刚落,夏茯就感觉落在身上的手掌突然收紧了几?分。他比她还?要烫上许多,颀长的手指埋进她柔软的腰窝,拥抱因此变得愈发?严丝合缝,他的呼吸挤压着她,他的声音直接透过薄薄的夏衫,从震动的胸腔滚落,融进她的皮肤里?。
    “好吧、好吧……我刚刚声音有点大了,我们回车上说好不好。”
    “好,我们可以在后座先坐一会儿。”
    方景澄情绪明显不对,眼下?估计一时半会儿开不车了,夏茯便一路把他牵到了停车场。这是一小段寂静的旅程,夏茯感觉他在落后她半步的地方望着他,如果回头一定能看到他雀跃的、亮闪闪的眼眸。
    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但她仍有这种感觉。
    热度源源不断从交叠的手掌传来,好像火焰仍在寂静的夜中跳动,连落叶的细响都是它?摇曳的“噼啪”声。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么?”
    她从方景澄兜里?摸出了车钥匙,拉开车门,跟他并排坐在后座。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青年缓慢呼吸声比空调出风还?要鲜明,夏茯看到他侧身挨着自己,饱满的胸肌抵住她的肩头,垂下?的那只手指撩起她脸侧的发?丝,向耳后别?去。
    “我想吻你。”
    早在之前?,他的体温与眼神便已经同她暗示过答案。
    明明已经相拥数次,但这次邀请的气氛似乎格外滚烫,童年阴影导致的不安、青涩在安抚下?悄然褪去,剩下?只有青年男人原始的诱惑。
    夏茯先是往外看了眼,确定晚间的教职工停车场少有行人经过,而茶黑色的防窥玻璃仍然保有作用?,方才?松口,“只是亲一下?的话。”她闭上眼睛,耐心地等待他的触碰。
    夏茯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你真好”,得到许可后,青年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醉酒的傻笑。可事实?上他喝酒从来不会醉,那种充满渴求眼神,沁满笑容的唇角反而像是附着了香甜的酒液,在他触摸她,以湿热的耳语呼唤她的名字,如细雨在她的皮肤上滴落,让她体温不断攀升。
    “我好喜欢你。”
    他用?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腰,使她像蝴蝶一样落进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亲吻她薄薄的眼皮轻声告白。
    “喜欢你抚摸我的手指。”
    “喜欢你倾听我的耳朵。”
    “喜欢你微笑的嘴唇,你总是会说些让我情绪高涨、不受控制的话,我怀疑你还?在舌头下?藏了一块糖没有给我。”
    青年火热的吐息随着蜜语甜言,一下?一下?扑在她的面?颊上,而最终的吻却不肯落下?,这种甜蜜的酷刑十分难熬,夏茯忍不住咕哝说:“我可没有。”
    别?扭的反应让方景澄的笑容更甚,他温柔地勾起她的下?巴,拇指缓慢地摩挲她的唇瓣,以近乎哄骗的语气请求道:
    “是么?那张张嘴,小茯,让我看看……”
    她犹豫地张开嘴唇,因此被灌注了他独有的蜜汁。他存了心要在她狭小的口腔里?寻找不存在的东西,不容置疑地逼近就像被毒蛇紧紧缠绕,咬住要害,大量神经性毒液刺激得人忍不住后仰脖颈,手指尖都忍不住颤抖。
    明明是两个极为不同的个体,可接吻拥抱时却成了因体温逐渐融化的巧克力,甜腻纠缠不分彼此。她被吻得情迷意乱,被搂在恋人怀里?喘息间才想起了之前的目的,提醒方景澄道:
    “我就说没有。你的巧克力还?没有吃掉么?我怕它?到家会化掉。”
    他很敷衍地“啊”了一声,漫不尽心地应答,“化就化了,回去放进冰箱冷藏就能修复。再说我也没打算吃,我得好好收藏起来,以后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眼。”完全不见刚刚为此纠结委屈的样子。
    夏茯半是无奈半是窘迫地掐了一下?他的腰侧,“吃掉啦!”
    “我不。”
    方景澄不满地嘀咕,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然后悄悄转移了话题。
    “这么晚了,天气又热,就不去外面?吃了吧。去超市怎么样?我给你煮点朝鲜冷面?。”
    发?觉夏茯对摆盘精美的白人饭兴致缺缺后,方景澄便开始了传统菜式的求学之路。他有一双漂亮的手掌,骨肉匀称、灵活优雅,但在挥舞菜刀这块资质平平,简单的斜刀切块倒也还?好,一旦到了切丝环节,当这个追求卖相的摄影师试图吹毛求疵后,料理过程就变得叫人心惊肉跳了——夏茯需要紧刀口,生怕下?一秒蔬果滚落,案板会淋上男朋友的鲜血。
    “安心、安心,我可不会让你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就需要慢慢来……”他仔细地寻找下?刀角度,确定每一片厚薄均匀分布,等到切好,蔬果也因为长时间氧化变了颜色。
    方景澄在长叹一声后改变了策略,他高挑的身形摇摇晃晃转进了超市的厨具区,公寓的厨房也多了第一个省心小道具——擦丝器。
    “我的确没法短时间内就做得很好,但我有这个!人类智慧的结晶!”
    “这样就漂亮多了吧?虽然还?剩下?不少,但我可以直接吃掉。”
    他把黄瓜压进金属小孔,晃动手掌,擦出嫩绿色的细丝,剩下?的部分则被他“咔嚓咔嚓”塞进嘴巴。
    第一个借助科技的成功案例给了方景澄不小的鼓舞,他花费了大把时间在柜台前?研究稀奇古怪的“神器”,甚至请了一个断头台造型的贝果切割器回家。从天而降的铡刀“咔嚓”一下?把圆滚滚的面?包砍成两瓣,然后再被青年的大手拾起,装饰蓝莓、涂抹乳酪,最后穿上画有兔子的白色油纸。
    和?一板一眼的夏茯不同,方景澄实?在很擅长在生活的间隙里?取乐,于?是她时不时就会坐在另一把厨房椅上,好奇他今天又要展示何种厨房魔术。
    今夜,在青年掌心闪亮登场的是一个手动榨汁机。
    “面?条煮好还?需要点时间,不过制冰机里?的冰块已经好了。美丽的小姐,要不要先来点冰凉爽口的西柚果汁?””
    如果不剥掉西柚筋膜,直接榨出的果汁就会带点青涩的苦味。在两人常去的那家日料店,餐厅侍者会将切开果子扣在锥形榨汁器上手工挤汁。若干次受力后,酸甜的果浆被拎在奶白的可尔必思汽水表面?,它?被升腾的气泡推开,氤出淡粉色的波纹,变成备受大众喜爱的夏季清凉特饮。
    青年眯起眼睛徐徐压下?手掌,用?力时小臂上紧绷的青筋极具观赏性,一般侍者只能挤出小半杯,到了他手上就变成了足足半杯,
    国内荞麦面?“咕噜”冒着气泡,碳酸汽水“嘶嘶”起舞,夏茯的心情也跟着雀跃,她啜饮着酸甜的果汁,十分满足:“这份果汁好多,好好喝。”
    方景澄双手撑住桌面?,靠在炉灶边安静欣赏她餍足的表情,搭腔道:
    “你猜为什么会多出来?”
    她瞄着他迷人的小臂,十分配合地明知?故问:“为什么?”
    他无比骄傲地抬起了脑袋,“多出来的是料理人的爱哦。自己做饭才?知?道食材到底有没有处理干净,是不是真的新鲜。好了,尝一下?咸淡?啊——”转过身,从碗里?捞起了被充分冰镇的面?条。
    “啊。”
    夏茯张开嘴,像巢穴中嗷嗷待哺的小鸟,方景澄比她高了许多,只要抬起手臂,浸过冰水的荞麦面?便滑进湿润的喉咙里?,她咀嚼脆嫩的泡菜,酸辣的淡红色汁水沁出嘴角。
    没等她伸手擦拭,他便倾身亲吻了她的嘴唇。
    “的确,咸淡不错,可以上桌了。”
    青年双手搭上她的腰部,用?脸颊亲昵地蹭过夏茯的耳垂,他深深吸气,似乎极为享受这种平和?的日常时光。而就在夏茯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调情的话语时,方景澄吞吞吐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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