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的几天,我依旧会找时间到何镜彦的家里......嗯,应该说是林乘风的家里。
    一方面是何镜彦找我过去,一方面也是我自己想过去;我告诉自己,我是为了帮助林乘风而过去,但实际上,我可能是为了帮助何镜彦。
    反正帮助何镜彦就是帮助林乘风,我没有很刻意地去釐清自己的心态与目的,总之我还是常在何镜彦的面前出现。
    当然不是说我很间,整天只顾着跑林乘风的家,其实这几天我的学校课程,都还是有儘量出席,只是在课后或课馀的时间里,我会去找何镜彦。
    林乘风的妈妈见到我时,已经见怪不怪,她甚至还会邀请我留下来吃晚餐。
    至于这几天我到底去找何镜彦做了什么,老实说跟第一天的内容是差不多的,就是一边整理何镜彦私人物品,一边听他说过去的成长故事。
    坦白说何镜彦的私人物品,再怎么样也只有一箱而已,积极整理的话根本不用半天就结束了,之所以可以整理到好几天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每每整理到个什么东西,就会暂停下来跟我介绍这东西的来由与意义,以致拖拖沓沓地,整理了许久都还没整理完。
    不过老实说,何镜彦可以这么拖拖停停地整理这一箱杂物,也是因为我的默许,因为我表现出很有兴趣听他讲述故事的样子,也始终很有耐性地不做催促,所以何镜彦当然就讲得很起劲。
    好吧,我承认我所表现出的兴趣不是装的,我是真的想多听一些,藉此以多了解何镜彦的过去。
    他的人生,他过去的成长背景,对我来说,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整里到第三天的时候,何镜彦拿给我看了一张特殊的照片,照片中是一名年轻女子与一名中年男子,状甚亲暱地站在一起。
    那名年轻女子我认识,她是何镜彦的母亲,虽然我没机会见到本人,但是在前几天的照片回忆串中,已经见过了好几次。
    至于站在何镜彦母亲旁边的男子,我就不认识了。
    这名男子的年纪看起来,是有比何镜彦母亲年长一些,大概十到十五岁的差距,但也不至于老到像是她的父亲就是了。
    不过,今天任谁突然看到这张照片,第一直觉反应想必都会是:这两人是一对夫妻或情侣吧!
    所以我也猜测问道:「这个人......是你父亲吗?」
    何镜彦表情有点迟疑,说道:「应该是吧。」
    我问道:「什么应该是啊?你父亲的照片你自己不认得啊?」
    何镜彦摇头道:「我确实不认得啊!我自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看过爸爸,我妈妈也从来没有给我看过父亲的照片......我现在手上的这一张,还是在我妈妈过世以后,我才从她的遗物里面翻找到的,在她生前,可从来没有给我看过这张照片。」言及于此,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再道:「所以,这张照片里的人,可能是我亲生父亲的这件事,也是我自己猜测的而已,我妈妈可没机会跟我证实过。」
    我不解问道:「你妈妈明明存有这张照片,却不给你看啊?那除了这一张照片以外,你父亲的其他照片也都没有吗?」
    何镜彦道:「对啊,完全没有。我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有给我看过任何一张父亲的照片,她说我父亲是建筑工地工人,身上永远脏兮兮的,所以不喜欢拍照。」
    我眼睛盯着照片,觉得这说法不太合理,忍不住发问道:「建筑工地工人?身上永远脏兮兮的?我看这照片不像阿......这个疑似你父亲的男子,穿衬衫打领带,看起来乾乾净净、整整齐齐,头发上好像还有抹油梳理过,这不像是工人耶......比较像是坐办公室的。」
    何镜彦说道:「是啊,当初看到这张照片时,我也是这样疑惑着......所以我也不懂,我妈妈为什么要那样说......我感觉我妈妈一直在隐瞒我父亲的身份,直到她离世前为止,虽然她最后有在考虑,让我父亲与我相认,但也没有很积极地去做。」
    我内心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该不会你父亲......是什么特殊的身份,或者你父亲其实另外有家庭,跟你母亲不是正常的婚姻关係......」言及于此,觉得不太妥当,赶忙又摇了摇手道:「嗯,没有啦!我是乱猜乱想的啦!没有什么根据,你别介意。」
    何镜彦说道:「其实我也跟你一样,想过种种的可能性,但因为缺乏根据,所以都只能停留在胡思乱想的阶段......我妈妈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给我。」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再续道:「接下来只能冀望警察那边,借用公权力介入,查出一些什么东西。」
    没错,终究我们只是市井小民,并没有什么神通,要像电影演得那样,轻易就展现出福尔摩斯般的本事,恐怕是没办法。
    还是必须藉助警政单位的公权力。
    虽然在电影中,主角们凭靠的都是自己,警察只是最后来插花的;但现实中,我与何镜彦都只是无能无力的小人物,太多事情还是得依靠人民的保母。
    至于警察那边的消息......在刚去完警察局的前几天,其实都是没有消息。
    所以,虽然我与何镜彦这几日的光阴,只顾着整理东西与回忆往事,过得好像有点太安逸了,但归咎原因,也是由于我与何镜彦暂时没有其他事可以做;林乘风的演唱会还没到来,请託调查何镜彦下落的刘警员也还没有动静。
    不过终究有那么一日,刘警员的电话真打过来了。
    「林先生,我找时间跟你见个面好吗?可以找李小姐一起过来。我们约在外头碰面就好,不要在警察局。」
    这是电话那一头的刘警员,有点神神秘秘的发言,居然要我们私下与她见个面,却不要在警察局,真是让我们摸不着头绪。
    但当真与刘警员碰上面了以后,我们就知道原因了......
    我们是在距离警局至少一公里以外的地方碰面,还是个没什么人烟的小巷子,会面人员除了我与何镜彦外,就只有刘警员一个,并没有其他人。
    因为刘警员一见到我们,就很诚意地低头道歉:「真抱歉,林先生,你学长的事情......虽然我之前曾经保证过,警方一定会尽力,但是我现在必须要收回我的话,我必须承认,警方可能无法帮你......我也可能帮不了你......」
    何镜彦问道:「帮不了我?是因为我提供的那个号码,没能让警方查到东西吗?」
    刘警员摇头道:「那个号码,其实有查到东西,就是因为查到了颇重要的东西,所以后面才查不下去......因为警方收到,来自于更上级的压力,所以这个案件到此为止。」
    何镜彦问道:「是查到了什么高官名人吗?」
    刘警员道:「不是高官,但是可算上名人......是与政府关係、党政高层都极要好的富贵商人,所以我们上级下了命令,此事不准再查下去。」
    何镜彦颇显激动地问道:「不准再查下去?事关我学长的性命,人民的福祉安全,警方是可以坐视不理的吗?」
    刘警员道:「上级认为,你学长虽然重病昏迷,但目前状况是已被富商那边接过去照顾了......以对方的财力人脉,绝对可以确保你学长接受到最完整的照顾、康健无危,所以没有其他人介入、多事干扰的必要性。」
    何镜彦问道:「对方是谁?那个富商是谁?能不能至少告诉我这一点?为什么你们有理由相信,对方会好好地照顾我学长?他是我学长的什么关係人吗?」
    刘警员道:「上级的指示,我应该什么都不能告诉你......」叹了一气,又开口道:「但是当初......我跟你还有李小姐保证过,说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如今却没有实现诺言,我实在也很对不起......」
    何镜彦似乎在强忍着情绪,问道:「所以?」
    刘警员道:「所以......基于歉意,我愿意模糊地透露一个讯息,那个把你学长接走的富商关係人,是建设公司的老闆,做房地產的......我只能透露到这里。」
    何镜彦呢喃思索着:「建设公司......」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惊问道:「是不是『黄石建设』?」
    刘警员听之讶异,脱口而出说道:「你怎么知道?」
    何镜彦追问道:「所以我说对了,真的是黄石建设?」
    刘警员神情略显紧张,说道:「我不能直接回答你是或不是,但是......嗯......你知道的。」
    何镜彦道:「我想我明白了......你没有直接否认,就是我的答案正确。」
    刘警员神情无奈道:「总之,我只能说到这里......还请你们两位,体谅我身为基层警员的难处......」言及于此,忽朝我们做出一个鞠躬的姿势。
    这个鞠躬代表的虽是道歉,但也是她言尽于此,我们必须就此打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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