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以后,我感觉好几天她都在默默地观察我,后来发现我没有什么动静,她也就慢慢地放松下来了。上个周末,我去我爸那拿生活费,准备坐车回学校以前我去路边的小摊那吃饭,竟然又见到了那个男的。他问我是不是孟玲珑的同学,我问他你有什么事吗?他说,他知道孟玲珑她们对我一直有偏见,也欺负过我,所以想替孟玲珑向我道个歉,希望我不要怪她。我问他,你是孟玲珑的什么人。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又自说自话地说,小孟其实很想和你当朋友的,但是她的处境你也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找不到纸,就把桌子上擦嘴的卫生纸撕了一截,他写了一个号码,像是传呼机的。他说,如果她们再欺负你,你就给我打传呼,我会和她们好好说的。我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他走了。我注意到他刚才写字的笔落在了桌子上。那笔看起来挺高级的,我就收起来了。回到宿舍以后我本来想交给孟玲珑的,可看见她端着脸盆和刘莉姣一前一后地进来,我突然就不想和她说话了。
    我猜那个男的是孟玲珑的男朋友。看他的样子,比孟玲珑大了不少。你说他如果是真的喜欢孟玲珑,怎么还把他的传呼号留给我?他不怕我告诉孟玲珑吗?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好意思一整封信都写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最要紧的事却还没说。祝你生日快乐!
    上官琪
    1996 年 10 月 21 日
    1999 年 7 月 17 日 星期六,一天无雨,闷热。 傍晚七点十五分,金菱路三十九号麻辣王火锅店。被访人董亚妮,身穿牛仔裤,蓝色文化衫,她曾与上官琪同班,曾住在上官琪的隔壁宿舍 303。现在是 c 城文理学院大一的学生。
    我问董亚妮,作为间接的当事人,现在想想,当时发生那件事之前,有什么预兆吗?奇怪的事,不合理的事。
    董亚妮说,你如果指的是上官琪被她们排挤的事,现在看来,那确实是不合理的。
    我问董亚妮,那上官琪到底为了什么会被排挤呢?
    董亚妮说,我觉得真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就是看不惯,你走路的姿势,笑起来的样子,说话的腔调声音,吃饭的口味,都可以成为别人看不惯的地方。一开始,应该还是刘莉姣,她觉得上官琪没有像宿舍里其他女生那样怕她,巴结她,所以就开始找她的茬,后来别人都怕刘莉姣,凡是有不欺负上官琪的,就会跟上官琪一起被欺负,所以慢慢地发展到了半个班的人都不和上官琪说话了。
    我问董亚妮,你知道上官琪有喜欢的人吗?
    董亚妮回答说,如果有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当时传有一个外校男生罩着她们宿舍的女生。据说长得特帅,特会打架。不过我说的她们宿舍的女生,应该是不包括上官琪的。
    我问董亚妮,这个男生是谁?
    董亚妮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没人见过。也可能是她们胡说的,就像她们都说刘莉姣有个对象,是混桥南的,可也是没人见过。
    马成胜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了,孟玲珑当年是有一个男朋友的。这个男朋友比她大,她们宿舍的女生都见过,而且很可能,这个男生让孟玲珑怀了孕堕了胎。但这些信息,在案发后调查案件的期间一直都没有被发掘出来。当时案子沸沸扬扬,是社会的热点新闻,那个男朋友不可能没有听说。这么多年了他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过仔细想想,马成胜也能理解他为什么选择不露面。只是现在,他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一个星期后,省检验所的报告发回来了,上官琪指甲里,被检验出 dna 的物质可以确定不是毛发的发囊,也不是体液和血液,也不是骨骼成分,具体是什么无法确定。
    赵乙乙看着这份报告,苦笑着问马成胜,“这让我们怎么查?”
    马成胜手托着下巴,一言不发。这事怎么越来越奇怪。孟玲珑的确是在二十年前就被火化了。可出于某种目前还不得而知的目的和原因,曾经有她的一部分生物样本被人以某种形态保存了下来并且带到了上官琪案的死亡现场。上官琪很显然是接触过这个生物样本的,所以才会在她的指甲下面检测出孟玲珑的 dna。马成胜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用手托住额头,一定有什么办法,到底疏漏在哪里?总不可能真的是起死复生吧,不,这绝对不可能。他见过现场,他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五具尸体的样子,咬着牙,手如鹰爪状抓着枕头,抓着床单,身体如虾米般蜷缩着,扭曲着,有两个孩子眼睛闭上了,其他三个的眼睛都是圆睁,可灵魂离开了身体,那眼神是空的。
    他抬起头,对赵乙乙说,“咱们得查一下,当年能够接触到孟玲珑尸体或者生物样本的人都有谁。”他又问詹正哲,“二十年前此案的生物证据样本,你确定已经被依法销毁了吗?”
    詹正哲点点头,“是的,那是六年前,当时的老法医还没退休,是他和我一起销毁的。”
    马成胜知道不可能和当年收集的生物证据有关,况且省检验所的报告上也说,排除了毛囊,血液和体液的可能性。那如果有人要动手脚,就只能是从案发当天尸体被抬出学校抬到法医室解剖到后来送去殡仪馆然后火化这期间了。
    第四章 1
    一开始,陈颂是不知道她的年龄的,只知道她戴着一副葫芦娃的面具,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连衣裙。她和其他三个女生一起进来,另外三个女孩子都戴着时髦的,只盖住了半边脸的面具。只有她的面具让人发笑。这三个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一进场,就像小鱼般纷纷游进人海里了。只剩下了一个葫芦娃。陈颂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想来这是个大一的学生,以前也许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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