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还在心里埋怨这两个不懂事的年轻男人,将自己招待所的地板弄得一塌糊涂,谁知池霭堪堪默许他们留下,紧接着他们就从那个黑漆漆的登山包里取出一厚叠百元大钞。
    将现金拍在收银台上,方知悟没了面对池霭时的好脾气,半仰着下巴吩咐老板娘道:“我们要霭霭旁边的两个房间,你再去弄点新鲜干净的饭菜来,等会儿一起送上来。”
    池霭受不了他的搞不清楚状况:“方知悟,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东仓镇,又不在滨市,外面还下着大雨,有的住有的吃就不错了,别那么多挑三拣四。”
    她让两人从老板娘那里领了号码牌赶紧上去,自己则留下来负责处理后续的事宜。
    待青年们的身影从楼梯的转角处消失,满脸八卦的老板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妹子,你是为了躲这两个帅哥,才来到我们这个镇的,对不对哦?”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更重要的是,池霭从老板娘的语气里听出来,对方的脑子已然彻底想歪。
    她忍着扶住额头的冲动,委婉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来到这里散散心。”
    老板娘不清楚池霭和东仓镇的渊源,忍不住脑补起她是玩弄帅哥感情的高段位渣女,在脚踩两条船翻车被两个男朋友发现后,逃难来到了这里。
    结果痴心不改的两人又追了过来。
    她身处山区小镇,哪里见过这种比电视剧还刺激的剧情?
    真想再套点故事听听,陡然听见这种敷衍的借口,老板娘的表情就带上了几分不满意、但看在很多钞票的面子上,她还是伸手拍了拍池霭的肩膀,挤着眼睛热情洋溢地说道:“好的好的,我懂得,妹子,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池霭:“……”
    她按捺下如鲠在喉的不适,在招待所有限的商品里选择了泡面、矿泉水和卤蛋,又要到了数量有限,不是每个房间都配备的吹风机,这才把一大堆东西放在塑料袋里拿了上去。
    池霭旁边的两间房都没有关紧大门,她听到其中一间传出交谈的声音,便在外面咚咚敲起门来:“方知悟,祁言礼,你们方便让我进来吗?”
    来开门的是祁言礼,他已经从防水的登山包里取出了崭新柔软的衣服换上,只是头发还很湿,遮挡着眉眼,浑身上下散发出令池霭熟悉的木质香气。
    至于方知悟,则反锁卫生间锈黄的大门,一边嫌弃地和祁言礼隔空抱怨着里面的肮脏,一边换下不打算再穿的脏衣服,将它们泄愤似地砰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霭霭。”
    祁言礼柔情似水地唤着池霭的小名,换来池霭的冷脸:“既然你们都在一间房,也省的我挨个敲门送了,这里面有吃的东西和吹风机,需要热水的话,里面的桌子上有热水壶。”
    塑料袋里廉价的食物没有引来青年表情的任何变化,他像是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拿了过去,憔悴但难掩英俊的面孔上充斥着满满感动:“谢谢你关心我们,霭霭。”
    池霭仍然不愿意跟祁言礼说话。
    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后,不等对方和厕所里的方知悟做出反应,便快步回到了房间。
    折腾一通,时间将近傍晚。
    池霭在桌边坐下,摁亮手机屏幕,看到上面显示的未读短信。
    是季雨时借了母亲唐阿姨的手机发来的。
    他说雨势太大,家里人实在不放心他出去,所以今天没办法送饭了。
    池霭正想着有那两个人在,季雨时来了怕是又会闹出风波。
    便回复说等雨势收小能安全出山的时候,自己就会离开,今后的几天季雨时也不用再过来送饭了,自己会看着解决,叫他寒假也不要松懈,待在家里好好准备文化课的复习。
    这次信号出奇的给面子,一下子就发送成功。
    不过等了几分钟,季雨时也没回复,池霭猜测这个点估计他们一家都在吃饭。
    她也有些饿了。
    她庆幸自己刚才顺手买了几桶泡面做储备粮,不至于晚上饿肚子。
    咕嘟咕嘟,烧热开水。
    她就着仅剩的一颗卤蛋吃起面来。
    隔壁的方知悟、祁言礼一时没有过来,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她的耳边萦绕着两人隐约的讨论声作为下饭的配菜,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很难听得清。
    过了会儿,隔壁房门吱嘎一声打开。
    有人离开房间,住到了她的右边。
    池霭为计划之外的事绷着心弦,同时又觉得好奇,这一次两个人相处竟然如此和谐。
    吃饱喝足,她洗了把脸,再次打开电脑,继续精修起论文的初稿。
    时间到九点多时,一声十分明显的吱嘎声自右侧房间传开。
    出来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会这么响亮。
    尴尬了一阵子,才放轻力度敲起池霭的房门。
    这出在半山庄园里上演过的戏码,不用思考就能精确到某两个人身上。
    她走到门前,隔着门板故意问道:“是谁?”
    “霭霭,是我。”
    这次先下手为强的人是方知悟。
    “前几天,我们去见了池旸——”
    他比以前聪明了不少,简单的一个开头就勾住了池霭的心。
    池霭猛地拉开门:“你们找不到我,还跑去骚扰我哥哥了?”
    她看向门外身穿套头毛衣的青年,见对方不复狼狈姿态,衣领上方露出一抹精致锁骨。
    方知悟忙道:“没有没有,只是问问他你是不是搬了回去,从头到尾都很客气。”
    他一面说着,一面趁机往房间里面挤。
    池霭仍然不相信,但回忆一番,似乎池旸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不曾提及这件事。
    她难以确定方知悟的话是真是假,只能用嘲讽的声音说道:“又是影响我哥哥的生活,又是冒着大雨地震进山,方知悟,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方知悟佯装听不出她话里的真正意思,示弱道:“霭霭,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
    池霭一哂。
    然而等到她反应过来对方只是拿池旸作为借口,好方便自己登堂入室之时,方知悟已然站在了窗台前,半垂着晶莹剔透的绿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外面一直在打雷,吵得我休息不好,那间房屋顶还漏水……霭霭,我能不能今晚在你这里打地铺?”
    池霭瞪着他,刚想说不能,门外又一次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烦人精已然在房间内,外面的是谁,脚指头思考都能知道。
    她再次看了眼方知悟,也没说让他找个地方躲一躲,就在青年的视线底下,转身重复起开门的动作。
    “怎么,你也是因为电闪雷鸣很害怕,所以想来我这里躲一躲?”
    池霭望着门外的祁言礼,面无表情地问道。
    第98章
    开门的瞬息, 祁言礼与方知悟对上双眼。
    进山之前约定好的达成合作、共同进退,可私下来找池霭,却是谁也没有事先说明。此时此刻, 在象征背叛的场合相遇, 他们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撬墙角被发现的心虚。
    耳畔响起池霭态度不善的质问,祁言礼猜到方知悟用以留下的借口一定找的很烂。
    他的念头在脑海转过一秒,便迅速调整了原有的计划,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打招呼道:“晚上好, 霭霭, 我过来是因为听见了隔壁的隔壁开门的声音,想着帮你解决问题。”
    若祁言礼说他到来的目的和方知悟不一样,池霭可不愿意相信,她默不作声地审视着表情诚恳的青年,过了一会儿,才态度不明地发问:“你想帮我解决什么问题?”
    祁言礼伸出左手,指了指站在她身后半天没有吭声的方知悟, 理直气壮地说道:“阿悟摆明了想要对你图谋不轨,只有我也留下来, 他才不会轻举妄动。”
    池霭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一时之间, 她竟然难以比较祁言礼和方知悟之间, 到底谁的脸皮厚度更胜一筹。
    “难道不是你俩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我才最安全?”
    池霭忍了又忍, 才克制着双眼没有向上白起。
    她用一句话将祁言礼的回答堵死,而后又趁着思考合适的应对理由之际, 转头看向被方知悟占据的角落, 快步过去想要把可怜兮兮卖惨的青年拉出自己的房间。
    窗台的前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方知悟, 正垂着眼睫,在心中痛骂着祁言礼这个贱/人竟然当面说自己坏话,他听见渐近的足音,冷不丁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不容忽视的力度。
    “我的房间真的在漏水,睡不了人,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嘛!”
    他嚷嚷起来,一手握住窗台的边沿,怎么也不肯挪动脚步。
    池霭冷酷无情地回应:“隔壁房间漏水,招待所还有那么多空房间供你更换。你现在跟我一起下去找老板娘,我让她务必给你换一间什么都没坏的房间。”
    “我不想走——”
    池霭让祁言礼离开,仅仅用口头说的,自己不愿意走,她却是直接上手来拽。
    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方知悟的心头只剩下一片纯粹的委屈。他索性反手扣住池霭纤细的手腕,将她从后面用力搂住,完成了白日里未完成的渴望。
    “方知悟,你放开我!”
    整个人都被限制在牢笼似的怀抱中,池霭想要挣扎,却是动弹不得。方知悟单手勒住她的腰身,另手将她的两只手腕束缚在腹前,气得池霭向后踢了几脚,也得不到任何反应。
    力量上的悬殊,让不再致力于口头耍赖的青年们轻而易举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前有狼,后有虎。
    池霭感觉到方知悟湿热的呼吸从发麻的后颈扫过,紧接着又下沉来到自己敏感的颈侧。他迟迟没有动作,让人产生出一种吸血鬼正在寻找合适角度享用猎物的悚然错觉。
    但极短的停顿过后,他又放松了手上的力气,缓缓俯下身来,将下颌支在池霭的颈窝,委委屈屈地哼唧道:“我才不会那么做,祁言礼就是在污蔑我……可是霭霭,你不要赶我走,今天走山路的时候,我的胳膊被滚下来的山石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肯定肿了。”
    “你想想,假设这石头砸在我的脑袋上,我肯定人都要不行了。”
    说着,他拉住池霭的手,按在略显弧度起伏的大臂肌肤处,随即发出浅浅的痛嘶声。
    触及到衣衫下的肿块,池霭挣扎抗拒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但她到底没有继续不管不顾的动作。
    而敏锐捕捉到一切的方知悟意识到卖惨有用,再接再厉,夸大其词地呜咽着:“那些山石接二连三地砸下来可吓人了,有的只是一些碎片,有的却跟我的拳头脑袋那么大……我差点就要死了,但想着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也就没有遗憾了。”
    有亲身的感受为证,纵使对于强迫性质的亲近再生气,池霭也失去了开口指责的理由。
    她带了点力气用指腹在方知悟的伤处按了按,如愿以偿听到呼痛的声音变大,这才语气硬邦邦地教训他道:“方知悟,你对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也别指望别人会去珍惜。”
    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像是年龄相近的同辈人,而更像是年上的姐姐在教训弟弟。
    方知悟不喜欢自己变成年下的那一方,但也反驳不了池霭,只好小声哼哼不说话。
    他的打岔,倒给了另一个人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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