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萤这么说也不甚准确。
    昨日她擒住孟十八时,本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策反了他,谁知那?孟十八却冥顽不灵,意?欲偷袭跟她搏命,被杀红了眼的?凤渊一刀就扎透了。
    当时小萤都有些?着急,说凤渊下手太没轻重?。
    难怪在临川之战时,杀红眼的?凤渊,让义父这样久经百战的?人都生出敬畏之心。
    跟她这个小阎王相比,杀得起了性的?凤渊恍如魔王附体,当真?是让人心生畏惧!
    孟十八死了有些?麻烦,幸好义父孟准的?一个手下身形脸庞长得肖似孟十八,便粘了从孟十八脸上剃下的?八字胡,再扣了眼罩,穿上他的?衣服,抹了满脸血污,故意?哑着嗓子,果然蒙混过去,顺利骗得了书信和铁牌,解除了京城慕甚的?后手。
    只是啸云山庄经营二十余载,党羽众多,不趁此?机会彻底剪除,终有后患。
    于是便有了淳德帝装死回宫,让慕甚尽出后招,一
    举剪除掉啸云山庄的?羽翼。
    淳德帝今日在生死边缘几度徘徊,幸好慕寒江这孩子顾念血缘亲情,用了一把带机关的?弹簧剑,捅破了塞入他怀里的?猪血,又?小声吩咐他装死别动,这才有了斡旋转机。
    方才宫里群臣随着奸佞起舞的?情状,他也是声声入耳,被安逸日子将养多年的?,差点忘了还是王府庶子时,那?种殚精竭虑,时时居于火上的?危机感。
    好一个慕甚!居然罔顾了他的?信任,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妄想着弑君篡权!
    想到这,淳德帝的?目光暗沉,只沉声命人将慕甚拿下。
    事已?至此?,再做无谓的?挣扎只会贻笑大方。
    慕甚索性负起了手,冲着要过来绑他的?人道:“关押重?犯的?牢房在何处,我自是清楚,不必拉拉扯扯,我自己会走。”
    说着,他便转身要走,可是淳德帝却愤恨难平地问:“慕甚,难道朕待你?不薄吗?你?为何要如此??”
    慕甚听了却仰天长笑:“待我不薄?所?谓待我不薄,就是明知道我与?展雪两情相悦,你?却与?萧雨嵉那?贱人勾结,拆散了我们。待我不薄,就是害得我当初为了救你?,却自己落得重?伤,落得难以治愈的?残疾……,最后,还要我头顶绿冠,替你?养了二十多年的?野种儿?子?凤启殊,你?欠我的?,岂止是一条命?”
    淳德帝再次被捅破了昔日丑闻,一时难堪极了。
    就在这时,由着怡妃相陪的?安庆公主也急急赶到,大声喝止:“慕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慕寒江就是你?的?儿?子!”
    而听闻父皇归来,随后赶来的?几位皇子也听到了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有些?茫然看着骤然多出来的?兄长。
    慕甚却微笑看着公主,淡淡道:“我当年受伤借口公干离家五月,其实是在养伤,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伤了哪里吗?告诉你?,我当年伤的?是男人的?根本,就算遍寻名医,却也不能再做个男人了!萧玉嵉,你?还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你?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你?怀的?……都是野种!”
    说到最后时,他平时的?温文尔雅的?气质仿佛被扯裂的?假面,荡然无存,眼神嘴角透露的?都是无尽恶毒的?诅咒!
    当年她与?凤启殊怎么可能是酒醉呢?那?可是他从西域觅来的?上好的?迷仙散,只需在香炉里滴上几滴,便可成就临时鸳鸯,让风马牛不相及的?男女双宿双飞!
    从此?安庆自觉对不起他,对他言听计从,抬不起头,而淳德帝自觉有亏于他,也是频频施恩慕家。
    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在世人面前遮掩自己不行的?真?相!
    三皇子骤然听闻了心上人的?身世,哑然瞪大了眼,一时茫然喃喃:“定国公疯了?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安庆不敢置信的?摇头:“怎么可能?嫣嫣明明是你?我……”
    回想那?段时间,慕甚总是熄灯回房,若不是他,那?嫣嫣的?生父又?会是谁……
    安庆恍然明白?,脸色变得如纸般惨白?了——原来,是慕甚一手安排,让她变成了人尽可夫的?□□!
    羞愤大叫后,她疯子似地飞扑而上,冲着慕甚厮打:“说,你?我和好那?几个月,进我房中的?又?是何人!”
    事已?至此?,慕甚给任何人都不留脸了,他压根不管突然发疯的?安庆,朝着淳德帝道:“还有你?,报应轮回,堂堂皇帝,却给别人养了十八年……”
    这次不等他说完,早就戒备他说出机密的凤渊已简单粗暴上去一刀便捅入了慕甚的?胸口。
    慕甚却是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样子,痛苦而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就是故意要说出凤栖原身世的?秘密,他太清楚自己犯下的?罪,便是车裂九族都不为过,如此逼得凤渊为了灭口杀他,倒是落得了最轻松的?下场。
    想到这,他嘴里冒着血,疼得没法大声说话,只凑在凤渊的耳旁狰狞地笑:“这些?年,活得太累,……终于可以去找你母亲去了!”
    凤渊面无表情地将又?插得深了些?:“你?找不到她的?,我阿娘,跟你?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伴着这一句,慕甚颓然向后倒地,在一阵血泊抽搐中,终于睁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安庆直愣愣地看着慕甚,再次发出悲怆呼喊:“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可如此?对我!”
    而慕寒江则面无表情,木然呆愣地看着这一切。
    小萤飞快冲上去,一手刀就砍昏了安庆。这里人多,不宜如此?的?闹,别人不提,若是慕嫣嫣的?身世传扬出去,她一个年轻轻的?女郎可能会想不开,一条白?绫吊死的?。
    凤渊当年被慕甚这厮算计,囚困十余年当真?不冤!
    他这等扭曲幽暗的?心思,便叫个正常人也想不出,居然临死之前又?抛甩出这等阴毒的?蛊来。
    淳德帝似乎没想到凤渊会突然出手,不由咬牙皱眉:“怎么能如此?轻巧将他杀了?”
    凤渊回头,用冰冷的?目光瞪着淳德帝,似乎在问他怎么有脸问这话?
    淳德帝到底理?亏,毕竟凤渊如此?,也是为了湮灭凤家的?丑闻。
    小萤在一旁缓松了口气,只能庆幸慕甚在临死前最恨的?是他一手养大的?慕寒江的?背叛,这才先爆出了慕家的?丑闻。
    若是他先说出凤栖原的?机密,就算凤渊痛下杀手,也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而如今却可以用为了遮掩淳德帝的?丑事,敷衍过去。
    果然,淳德帝看慕甚如此?死了,虽然皱了下眉头,却也缓松了一口气。
    待慕甚被待下去,而昏倒的?安庆也被怡妃带走后,余下的?臣子封口倒也好办了,那?些?与?慕甚勾结的?,淳德帝甚至都懒得审问,只命人写下供状后立刻推出午门斩首。
    而余下诸如腾阁老一类,都不必大皇子废话,便立刻明白?要当自己是聋子,对牵涉皇室秘史的?事情守口如瓶,权当没听见。
    在朝为官这么久,什?么是触碰不得的?线,他们全都心知肚明,从此?便又?是多了一件烂在肚子里的?事情。
    而慕寒江从头到尾都是呆立远处,整个人只有拳头是紧绷了的?,仿佛已?经崩坏了,岿然不动地立在远处,看着他昔日敬爱的?父亲胸口溢出血污,倒在了原地。
    那?日,淳德帝先将慕寒江叫入了书房,应该是父子终于可以相认,安抚一下慕寒江的?情绪,顺带夸赞一下慕寒江的?忠孝……
    不过,慕寒江走后,他却绕开了凤渊,将小萤又?单独唤入了御书房。
    当小萤走入御书房时,淳德帝刚刚简单洗漱了一下,正从李泉那?接过一碗粥,然后指了指对面道:“坐下来也吃些?吧。”
    小萤还真?饿了,虽然在王府成礼时,她趁着敬酒的?功夫,在酒席上夹了些?菜肴垫肚,可还是觉得很饿。
    淳德帝今日吃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寻常的?粗茶淡饭,许是为了款待大儿?媳妇的?缘故,淳德帝倒是又?让李泉又?添了些?菜色。
    可是当菜端上来时,小萤的?瞳孔微微一震,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饮粥,却不夹菜。
    倒是淳德帝亲自夹了肉菜送到了小萤的?碗里:“吃吧,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菜吗?”
    冰糖肴肉、豉汁排骨、还有虾烧豆腐,这些?的?确都是小萤爱吃的?,可是……这些?都是她扮凤栖原时点过的?菜色……
    如今淳德帝又?点这些?,是何意?思?
    想到这,她矜持一笑:“最近腰身有些?胖,不怎么吃肉菜的?……”
    淳德帝见她不动筷,只是身子微微后靠,淡淡道:“还真?是个胆子奇大,满嘴谎话的?,真?当朕老眼昏花,认不出你?来?”
    小萤听了这话,慢慢放下了筷子,然后一语不发,下桌跪在了地上。
    淳德帝冷冷道:“闫小萤?你?是凤栖原的?双胞胎亲妹妹吧?”
    小萤的?心猛然一沉,这皇帝老儿?,果然是知道了!
    她慢慢抬头,倒是镇定地问:“敢问陛下何时知道的??”
    淳德帝没想到这女娃竟然不惶恐认罪,反而一脸坦然反问着他。当真?是个胆子奇大的?,难怪敢冒充老四,在宫里呆这么长的?时间!
    “上次商贵妃大闹了那?么一场,你?真?当朕全都一无所?知?他凤渊会平白?无故,救下什?么有一饭之恩的?老太监?说吧,你?是从什?么时候替了你?兄长凤栖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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