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是三天两夜,城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祁楚枫在城外等得焦躁不安,两日来只睡了一、……◎
    这一等, 便是三天两夜,城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祁楚枫在城外等得焦躁不安,两日来只睡了一、两个时辰,饭食也食不知味, 胡乱吃两口便想起身, 被裴月臣拉住。
    “你胃一直不好, 不能饿着,再多吃一点。”他按着她的肩膀, 劝道。
    祁楚枫烦躁道:“月臣,已经第三日了,他们会不会……”
    “不会!”裴月臣的语气温和而坚定, “现下围城的是我们, 被围的是东魉人,他们比我们更想要谈和。”
    “可是东魉人一向狡诈阴毒, 他们两个人又都是书生。”祁楚枫皱眉道,“还都有点冒傻气……”
    “你要相信他们。”
    “……我是不是就不应该让他们去?”
    “楚枫,你是主帅。”裴月臣沉声道, “你不能慌。”
    “我……”
    “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也有应对的处理方法。”裴月臣道,“你稳住了, 他们才会稳住;你若慌了,贸然采取措施, 他们在里面也会慌。”
    祁楚枫深吸口气, 道:“让弓箭手备好火油, 最迟等到明日, 若明日正午他们还未回来, 我就给东魉人一点颜色看看。”
    裴月臣估了估时辰, 感觉明日也差不多是底限了,遂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了,那你再多吃点。”
    用木勺划拉了两口饭羹,祁楚枫愁眉苦脸道:“冷了。”
    “我去帮你热一热。”
    裴月臣二话没说,就端起饭食,朝大帐外行去,差点与快步奔进来的赵暮云撞了个满怀……
    “将军!程大人他们回来了!”赵暮云喜道。
    祁楚枫惊喜过望,立即起身奔出帐外,看见程垚与沈唯重正下马车,连忙迎上前。短短两日未见,两人眼窝深陷,看上去瘦了一大圈,精神倒还甚好。
    “将军!”两人皆朝祁楚枫施礼。
    “免礼!”
    祁楚枫将他们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走,进帐说话。”
    一行人往大帐走的时候,因雪地湿滑,沈唯重脚下不稳,整个人往前扑去。裴月臣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他,这才发觉他整个人绵软无力:“沈先生,没事吧?”
    “没事……就是肚子饿。”沈唯重惭愧道,“这两日我和程大人担心被下毒,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闻言,祁楚枫望向程垚。程垚无奈一笑:“我们担心下毒之后被挟制,不好谈条约,所以就没敢吃。”
    “水也没喝?”祁楚枫惊讶道。
    “水喝了,我们自己捧了雪回屋煮水。”程垚忙道。
    难怪看着瘦了一圈,原来是饿的,祁楚枫深吸口气,立即吩咐近旁兵士:“快!去准备饭菜,要顶好的。”
    众人进了大帐,祁楚枫特地把火盆旁的位置让给他们俩,自己方才坐下。
    程垚取出一个卷轴交给祁楚枫:“将军,这上头是东魉人提出的谈和条件。”
    祁楚枫接过来,看都不看,搁在一旁,只问道:“里头情况如何?”
    “东魉人非常谨慎,马车一进城门,就蒙了我们的眼,一路把我们送到一座大宅内,才解了蒙眼的布。”程垚苦笑道,“巧的是,那座府邸正是我授业恩师彦霖的老宅,从前他赋闲在家,开办私塾,我日日都到那座老宅上课,所以再熟悉不过。”
    说到此处,裴月臣已取出古鸦城的地图,在桌上铺开。
    程垚用手指出老宅所在,祁楚枫用笔蘸了朱砂,在上头画了记号。这时兵士端了饭菜进来,正巧周云也听说消息赶了过来。祁楚枫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让他们俩先吃饭,又把方才那个卷轴递给周云看。
    周云展开卷轴之后,愈看眉头皱得愈紧,看到后面,愈发忍不住:“……岂有此理,简直是痴人说梦!”
    程垚喝了口汤,叹道:“这上头的条件不过十之一二,若是你们知晓他们所提的其他条件,能被气笑出来。”
    反正从来没打算答应,祁楚枫也懒得看,只在周云手上瞥了一眼,哼了哼:“退军五十里,他们想得倒是挺美。”
    “岂止,您看!”周云指着上头的某一条,“要求把古鸦城以东的地界划给他们,他们打算圈地为王。”
    “还真是敢想。”祁楚枫失笑。
    沈唯重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道:“两位不知,还有比这个更离谱的,他们还提出要求公主下嫁联姻,当即就被程大人一口回绝了。”
    周云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喃喃道:“此事若是让圣上知晓,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唉……想不到东魉人竟能异想天开到这等地步。”
    一时程垚用过饭,继续向祁楚枫讲述城内的情况——
    “东魉人对我们看管得很严,只要出宅子,就一定会蒙上我们的眼睛,包括带我们去粮仓,也是全程蒙上了眼睛。”
    周云好奇道:“你是如何让他们带你去粮仓的?”
    程垚一笑:“就是用了事先和将军商量好的激将法,正好东魉人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我说我家将军计算过城内粮草,决计撑不到明年夏至,如今和谈,一来是懒得耗时候,二来也是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东魉人的那位首领一听便急了,说他们的粮草富裕,便是三年也没问题。我自然执意不信,他便让人带我们去粮仓。”
    说到此间,沈唯重补充道:“对了,青木哉也在其中,他原是想拦着此事,但他好像地位不高,也没人搭理他。”
    “青木哉也在古鸦城……”
    祁楚枫皱了皱眉,转头与裴月臣对视一眼。
    程垚接着道:“他们确实很谨慎,全程都蒙着我的眼睛,直到进入粮仓之中,才解开。我进的那间谷仓,确实堆满了稻谷,然后他们又带我附近左右房屋,那些屋中也全是粮草。据他们说,除了我所在的房舍,周遭的一大片房舍也都存着粮草。”
    “当时我偷偷往远处看了一眼,能看见古鸦城的栖鸦台。栖鸦台在古鸦城南面这个位置,对照栖鸦台的方位来判断,我当时应该是在古鸦城的西面。”他在地图上指出来给祁楚枫看。
    祁楚枫循着他的手指望向古鸦城西面的城区,密密麻麻都是街道房屋,皱眉道:“这片区域有点大,这么多的房屋。”
    “我虽然被蒙着眼,但在马车上的时候偷偷数数,马车转向我也都记下了。”程垚看向祁楚枫,“我们可以在营中试一试,对照着地图。即便不能十分精确,至少能够缩小范围。”
    这下,祁楚枫看向程垚的目光,又是佩服又是感激。
    “此番,幸好是你去。”
    她感叹道,若是换一个人,不仅不如程垚对古鸦城这般熟悉,也绝不如他这般细心。
    “周公公,无论这次成败与否,和谈一事,程大人与沈先生可谓是深入虎穴,圣上那边,要为他们请功才是!”她朝周云笑道。
    周云笑道:“那是自然!”
    程垚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为了这个。”沈唯重也连忙摆手。
    “你们不是为了这个,但这个功劳是实打实的,论功行赏,才叫公平,不然如何服众。”祁楚枫道。
    二人闻言,方才不再多言。
    “走,上马车!月臣,你带上地图。”
    祁楚枫是个急性子,二话不说就朝外行去。
    马车来来回回一遍遍地走,一面拿着地图对照,一面测算距离,然后根据地图的比例进行推算,最终将粮仓的范围锁定。
    “这地方从前好像是做酱菜的……”程垚也记不大清楚,“我看粮仓的屋舍都十分完整,可能是近几年新修的房子。”
    祁楚枫盯着地图,沉思:“东魉人的话,也不肯尽信,说什么足够他们吃三年,多半是为了唬人。”
    裴月臣点头道:“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打个折扣,估计也就一年左右的粮草。”
    “莫说一年,三个月以上咱们都耗不起。”祁楚枫颦眉思量,“怎生想个法子,把他们粮仓烧了才好。”
    “粮仓的这个位置……”裴月臣盯着地图。
    显然,把粮草存储在西城区,是东魉人经过仔细考量之后所下的决定。古鸦城只有西面背靠悬崖山壁,其他三面均有可能被攻打。为远离火箭火油等物,粮草存储在西城区自然是最为稳妥的地方。
    以粮草存量,估算出存储粮草的屋舍,想要烧了这一片粮仓,至少需要十几个人背上大量的火油潜入古鸦城中。而城墙上守卫森严,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背着火油潜入城内,谈何容易。
    裴月臣静静地将目光投到西面,但却没有作声。
    次日一整天,祁楚枫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问兵士。他们只知裴将军很早就出了大营,说是去勘察地形,但究竟去往什么方向,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祁楚枫担忧之余,不免心生疑虑。
    直至掌灯时分,祁楚枫正与众将在大帐中开会,裴月臣方才赶回来。
    一整日没有他消息,祁楚枫本就十分担心,见他回来,立即上前,尚未开口发问,便发觉他身上的衣袍有好几处被割裂,吃了一惊——
    “你受伤了?”她疾声问道,拉起他的衣袖,发觉小臂处的衣袍几乎都磨破了,他的手掌上也有血道道。
    “没事,不小心被冰渣子划了一下。”
    霍泽奇道:“你去哪里了?”
    “我去了孟希山。”裴月臣朝众将道,“我上到了山顶处,仔细勘察过地形,只要有足够长的绳子,就能从山壁上下去。”孟希山正是古鸦城西面山壁所在的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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