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压榨清流旧党的剩余价值
    昌平书院。
    严绍庭脸上带着几分怪异,注视着从京城赶来的京官们。
    在他身边的徐渭,目光斜觎众人,默默上前为自己和严绍庭各自倒了一杯茶。
    而在他们俩面前,是一名身穿青袍年近五十的官员。
    老倌儿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犹豫。
    若不是如今形势所逼,他们又如何会跑来严系面前低头求救。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老倌儿犹犹豫豫的张嘴:“严少保……”
    “诸位此时前来昌平,若是现在再赶回京师,恐怕城门已经落锁了。”
    严绍庭忽然开口,打断了面前青袍老倌儿的声音,脸上带着一抹深意。
    青袍老倌儿神色一愣,愈发尴尬,低声道:“我等……下官等人……”
    严绍庭面生笑容,摆了摆手:“其实也无妨,昌平得各地学子、名儒照拂,常来此地游学观玩,城中也是有不少专供游人歇息的店家。价格绝对公道,我依稀记着好像他们都是一个价,一间屋子一夜一百文,管第二日的早餐。”
    原本是要来请求严系出手帮忙的一众在京清流旧党官员,只觉得一阵错愕。
    他们在说着生死攸关的事情。
    可严绍庭怎么好像是在为昌平那些开店的人家推销。
    徐渭更是在一旁附和道:“诸位或许不常来昌平,对此地也有所不知。因昌平不在京中,夜里宵禁也更晚一些,每晚都要到子时才会禁止闲杂人等在外游走。而书院前面的一整条书院街,以及旁边不远处的美食街,也都是开到那个时候。正好诸位今日赶巧,夜里头外面还会有烟秀,诸位大可住下,等天黑了结伴外出游玩,找一个好地段看烟。”
    站在最前面的青袍老倌儿整张脸都快要黑下去了。
    当真是他们问东,严绍庭、徐渭俩人却要指西。
    一时驴头不对马嘴。
    而严绍庭则始终面带笑意的观察着眼前这些人。
    刚刚齐大柱才赶过来,说了本该是在赴任贵州路上的李春芳,却竟然还悄悄的逗留在京中。
    现在这帮在京的清流旧党官员,却偏偏又跑到了自己这里来。
    这里面的关系,当真是有趣的紧。
    为首的青袍老倌儿见严绍庭这般说东指西,一咬牙,心中已有成算,当即抱拳跪在地上。
    “严少保。”
    “还请少保出手,搭救我等!”
    “少保之恩,我等没齿难忘,此生必当还报!”
    严绍庭顿时面露诧异,佯装惊讶,坐在椅子上虚托双手:“老先生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
    徐渭亦是装着满脸的惊讶:“您这般岁数,如何使得?岂不是折煞人?”
    两人嘴上都如此说着,可手上却没有半点动作。
    青袍老倌儿脸色紧绷,看着严绍庭两人的反应,扭过头看向身后众人,一声冷哼:“你们还要矜持到什么时候?好生想想过往,严少保可曾亲自对我等出手过?当真严少保想要整支我等,又岂容我等到今日?还不快快跪下求情!”
    一声冷喝。
    青袍老倌儿身后的在京清流旧党官员们,终于是无奈跪下。
    “请严少保出手相救!”
    “我等此后必当以少保马首是瞻!”
    望着眼前黑压压一片跪在地上。
    严绍庭终于是撑着扶手站了起来,走到青袍老倌儿面前,弯腰伸手将其搀扶起来。
    他满是叹息道:“老先生何必如此?按理说,我如今也已不在朝中为官,老先生如何能以朝官拜我?再者,老先生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我严绍庭放在老先生面前,不过是一晚辈后生而已,此等大礼万不可再做。”
    青袍老倌儿满脸忧容,连连叹息,摇着头说道:“少保抬举,我也不敢再辞。只是老夫也知晓少保过往是瞧不上我等,觉着我等清流出身,在朝中只知夸夸而谈,于事无用。甚至我辈中人,过往也有不少弹劾诽议过少保。但今日能来到贵宝地的,过往绝无攻讦少保的行径。还望少保明察,出手相救我等。”
    严绍庭侧目看向徐渭。
    心中已然明了。
    他们这帮人大抵是在被李春芳抛弃之后,如今又被高拱给盯上了。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
    过去他们这些清流旧党在朝中,上面有徐阶、严讷、李春芳等人照拂着,些许差错总是能轻轻遮掩过去。
    可现在这些人都不在了。
    而现在又好巧不巧的,南直隶、浙江爆出了涉及数百人,形同官场塌方的腐败大案。
    他们这些出身两地,又在朝中为官的人,自然会受到牵连。
    高拱哪怕不是首辅的时候,也一直坚持要整饬吏治,刷新朝野,如今身为首辅大权在握,又如何能放过这一次全面整顿朝堂的机会?
    可以说。
    现在这些人还能站在自己面前。
    但是再等上些日子,就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能站在朝堂之上,亦或是早已被下诏狱。
    但严绍庭还是佯装不知,开口询问道:“老先生的意思,我也明白了一二。只是却还是不明白,为何老先生等人今日却要来此寻我?是京中还是朝中出了什么事?若是寻常之事,便是老先生等人派人来说一声,能帮忙的我自然会帮上一二。”
    清流旧党是否有用?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这些人求到自己面前来,是否可以一用?
    那答案自然就是确定的。
    不过严绍庭如今正在考虑着,如何榨干这些人最后剩余的那一点价值。
    青袍老倌儿深吸一口气,摇头哀叹道:“不知少保可否知晓,近来南直和浙江出了天大的事情,涉及两地数百官员。”
    严绍庭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着青袍老倌儿等人的面侧目看向徐渭,而后才点了点头:“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诸位也知晓,近来我已上书皇上和内阁,近来都居昌平,对京中之事也不知全貌。”
    青袍老倌儿嗯了声,随后解释道:“南直和浙江如今出了这等事情,我等又正好出自江南。虽然并不曾涉及两地贪腐之事,但少保也知晓,在朝为官总是有些往来,我等过去和南直、浙江这些人也有些往来,所以……”
    “呀!”
    严绍庭忽然惊呼一声,吓得青袍老倌儿肩头一跳。
    而他却是脸色紧张道:“若当真按着老先生说的,难道是元辅盯上你们了?”
    说完之后,他也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连连点头,竟然是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是了!是了!”
    “元辅那等刚烈的性子,眼里从来就容不得沙子。”
    随着严绍庭开口,青袍老倌儿等人脸色便愈发凝重起来。
    严绍庭又说:“当年我还在朝中,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元辅就在内阁整日喊着要整饬吏治,要狠狠的刷新吏治,如今他大权在握,尽掌中枢,如何能再放任贪腐?”
    说着话,严绍庭还不忘砸吧着嘴巴。
    可青袍老倌儿等人的脸,也是彻底黑了下来。
    如今可不就是和严绍庭说的一样。
    高拱现在拿着南直和浙江的事情在朝中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以及六科廊的人,如今也发了疯一样的彻查有关官员,瞧着势头就是要将所有人都给一网打尽。
    若不然,他们今日也不会求到昌平这里来。
    严绍庭这时候似乎才反应过来,看向青袍老倌儿,哎呀一声:“老先生勿怪,我只是想到元辅那等脾气才有此一说。不过想来,诸位在如今南直和浙江的事情上,许是没有太多瓜葛的,不然光是锦衣卫那帮豺狼虎豹,早就闻风而动了。”
    站在屋内角落的齐大柱脸上一愣,瘪了瘪嘴。
    是!
    俺齐大柱是豺狼虎豹!
    俺这个豺狼虎豹今天还带着消息过来。
    那是不是俺这个豺狼虎豹和您严少保狼狈为奸?
    这几年在锦衣卫做事,也不忘读书的齐大柱,到底不再是过去那个浙江的寻常百姓,只知种田种桑,如今也会学成语典故。
    而青袍老倌儿则是脸上一喜,重重的点着头,甚至是因为激动而忘乎所以的上前抓住严绍庭的双手。
    “少保当真是深明大义!”
    “我等今日出城前便说,如今不管是朝中还是朝外,若论最能识人的,便数少保一人了!”
    “正是因为我等并不曾与南直隶、浙江的事情有瓜葛,所以元辅和锦衣卫这才没有将我等下狱。”
    这时候,在旁的徐渭却是轻咦一声:“那既然元辅和锦衣卫没有动手,为何老先生和诸位却要求到这里来?”
    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脸上一红。
    徐渭仿佛是在说,他们既然没有问题,那自然也就不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求情的事情。换而言之,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干净,所以才需要求到这里来。
    严绍庭在旁轻咳一声:“虽知诸位在朝为官当差或许不会有什么错漏,但如今我却也早已辞官,虽得皇上垂爱,得以官身俸禄依旧,却也是闲赋在家,不理朝政。诸位前来相求,恐怕我也无能……”
    为力二字尚未出口。
    青袍老倌儿便赶忙开口:“不!如今只有少保能救我等免除冤狱!只要少保能与袁阁老、赵阁老亦或是胡阁老说上几句话,又或是……又或是与吏部文选司申郎中说上我等名字,我等便可离京就任地方,还望少保成全。”
    严绍庭沉默下来,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他缓声开口:“如此说倒也……”
    “少保!”
    徐渭在一旁当即沉声一喝,而后凝声道:“少保,军国大政,有圣上和元辅总揽察觉,如何敢相互说和?吏部文选,执掌天下官吏升除,干系重大,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谁敢有差池?”
    严绍庭立马侧目看向徐渭,闭口不言,可他却已经在心中给老徐竖起了大拇指。
    这个红脸还得徐渭来当。
    青袍老倌儿心下一沉,毕竟右庶子说的也没有错。
    现在南直和浙江出了这等大的事情,就算皇帝如今好似先帝复生一样躲在西苑,但对朝中的大事也不曾遗落过,更何况还有一个高拱在首辅位子上盯着所有人。
    想及此处。
    青袍老倌儿再次一抖官袍,便又一次跪在地上。
    “我等自知有罪,然并未有祸国殃民之举,若少保今日能出手援助我等,将我等发落到地方为官,躲过这一劫,我等自此以后惟少保马首是瞻!”
    在他身后一众今日到场的清流官员,无不是齐声而出。
    严绍庭亦是显得神色凝重,后退坐回到椅子上。
    他皱眉沉思。
    许久之后,方才有了一丝动静。
    只见他抬起头,沉声道:“如今……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让诸位走了。”
    徐渭再次出口:“少保!”
    青袍老倌儿心中大喜,抱紧双拳:“我等既已惟少保马首是瞻,自今日之后,少保所言便是我等遵行之道,全凭少保吩咐。”
    严绍庭嗯了声,点点头。
    “为今之计。”
    “只能委屈诸位了。”
    “去新边!”
    “新边建城设镇,迁民屯耕,最需治民之官。”
    “若诸位明日上书自请为戍边治民官,在下虽不在朝中,却也能托请一二,疏通其中根结,好让诸位能从这京城离去。”
    虽然将这些人彻底挡出去不成问题。
    但将这帮江南出身的清流旧党弄去河套、阴山新边,却更有性价比。
    这就好比是自己通过这些江南出身的清流旧党,往晋党和九边掺沙子一样。
    而且这些人如今求到自己面前,那往后自然是要被自己拿捏在手中,也不必担忧这些人日后反目。
    就算他们日后真要反目,新边还有戚继光和张元功在呢?
    茫茫草原上,除了牛羊青草多,狼群也是不少。
    几个不走运的治民官在野外被狼吃了。
    也很合理不是?
    青袍老倌儿等人却是一听要去新边,到那等苦寒之地,无不面露迟疑。
    严绍庭这时轻咳着面露笑容道:“诸位放心,朝中如今最为重视新边建设,每岁数百万钱粮投入,便是为了求一个稳如金汤,我大明世镇阴山以北。诸位前往新边为官,便是做一府知府、一县之长,却也是最易做出政绩的地方。且新边还有戚将军和英国公府世子张元功在,诸位更是无需担心蒙古贼子袭扰。等诸位去了那边,只要好生当差治民,牧守一方,假以时日必然能再升回京中,待那时便是一部侍郎也未尝不可。”
    此刻。
    严绍庭的话就如同有魔性一样,不断的蛊惑洗脑着青袍老倌儿等人。
    去新边吧!
    去建设大西北!
    去建设九边!
    去为了大明的盛世奉献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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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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