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从来没有!”
    在车上,姜珩第三次这么说。
    陆沂川掌着方向盘,随着车流前进,闻言往副驾驶瞥了眼,“和我谈恋爱很丢人?”
    姜珩对他的理解能力感到震惊,“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个。”
    “哦。”
    陆沂川淡淡,“那就是和我分手很丢脸。”
    姜珩:“……”
    他愤怒地拍了下座椅,“根本就不是你说的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姜珩好像听见陆沂川笑了声。他扭头朝他看去,男人开车的动作很认真。
    寒冷的冬夜下着雨,玻璃上雾蒙蒙一片,雨刷挂过,街边霓虹清晰。
    姜珩抠抠座椅上的皮,“刚刚的话显得我好幼稚啊。我那么幼稚,你跟我谈恋爱,他们会不会笑你啊?”
    “不会。”陆沂川说:“他们只会觉得我老牛吃嫩草。”
    车子拐了个弯,进到一个别致的院子。门口站着服务员,见车一停,便立刻弯腰撑起伞。
    陆沂川先下车,拒绝了服务员的撑伞,拉开副驾驶,把姜珩从上面带下来。
    两人带着寒风进了大厅。
    陆沂川从大衣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前台,歪头朝姜珩道:“他们说不定在背后疯狂嫉妒我。”
    姜珩把手揣在兜里,“嫉妒你什么?”
    又来了个服务员,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
    姜珩和陆沂川跟在她身后。
    灯光明亮,姜珩发现自己的白鞋上溅了几滴泥点,陆沂川在他身边开口。
    “嫉妒我吃得好,二十四的老男人吃到了十八岁的小鲜肉,背地里指不定要怎么蛐蛐我呢。”
    姜珩:“……”
    前面带路的服务员哪怕很克制,但姜珩还是看见她回头匆匆看了他们一眼,眼底的神色很复杂。
    姜珩没忍住又伸手捅了陆沂川一下,“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还说得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男人垂下眼,“哦,觉得我丢脸了。”
    姜珩哽了哽。
    陆沂川理了理他歪掉的帽子,缓缓笑了声,“你丢脸,我也丢脸,他们笑话我,也笑话你。我们扯平了。”
    姜珩并不是很想要这种扯平,但经过他这么一闹,他心底的别扭算是彻底消散了。
    饭局是正经饭局,来的几个老总都带了家眷,陆沂川带着姜珩进去的时候人群虽然露出诧异的目光,但大家都很有分寸的没问什么,也不会朝姜珩投去怪异的目光。
    姜珩彻底松了口气,窝在陆沂川旁边专心干饭。
    烤乳鸽烤乳鸽!
    酒过三巡,姜珩捧着装着橙汁的杯子看着饭桌上谈生意的众人。
    为了避免一些兄弟相残的豪门事故,姜珩从小的培养理念就是不争不抢。姜家不需要他优秀,也不需要他学很多东西。他只要安安分分的不闹事,靠着姜灼,就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因此他很少参加这种活动,甚至连一些应付的场面话都不会说。
    清澈的高中生一枚。
    陆沂川就不一样。他坐在姜珩旁边,姿态舒展,依旧是温和的,可这温和却像藏在剑鞘里的利剑,看似没有锋芒,言行举止里能窥见几丝偶尔泄露的锐气。
    推杯换盏间,不动声色的让对方让了几个百分点。
    姜珩瞧得有些愣神。
    忽然身旁的人朝他靠了过来,木质香里带着酒气,西装贴在他浅色的毛衣上,微一侧头,就看见男人凸起的喉结滚了下,落在脸上的呼吸带着酒的味道。
    “绒绒……”姜珩眼前递过来一个手机,“我喝酒了,帮我发个消息给李特助,让他过来开车。”
    姜珩蜷了蜷指尖,没说什么,很听话地接过手机。
    于是搭在他椅子后面的大手沿着背落在后颈上,虎口钳着那截白捏了捏,嗓音很低,只有姜珩听得见。
    “绒绒好乖。”
    酒气从他耳畔拂过,后颈那块皮肤像烧着似的烫,姜珩瑟缩了下,一巴掌拍掉陆沂川的手。
    他耳尖通红,声音不大,但咬牙切齿,“陆沂川,你烦不烦?”
    从小到大,他骂来骂去也就这句。
    那头又有人跟陆沂川说话,男人的身体从姜珩身边撤回去,萦绕在他肩头的酒气消散,刚才的亲昵仿佛是个错觉。
    只有他的耳朵还在发着烫。
    姜珩拿着陆沂川的手机缓了几秒才打开,他刚想问他密码,结果手指一按上去,就这么开了锁。
    他愣了愣,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他的指纹录了进去。
    对面的男人笑着说奉承话,陆沂川动作自然地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到姜珩碗里,脸上神情很淡。
    姜珩没骨头似的缩着身子,点进绿泡泡软件,入眼处就是他的头像,明晃晃地挂在最顶上,设置了置顶。
    他嘴角向上勾了勾,找到李桉,发送消息。
    等到那边回复后,姜珩把手机熄屏,塞回男人挂在椅子后面的大衣口袋里,低头慢吞吞啃排骨。
    他吃完乳鸽,啃完排骨,再喝完一杯橙汁时,饭局终于结束了。
    陆沂川身上带着酒气,不过眼底的神色很清明,先给姜珩穿好衣服再穿自己的外套。
    时间指向九点半,包间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他们俩。服务员拿着打包好的东西敲了敲门,陆沂川伸手接过,“麻烦你了。”
    姜珩凑过去看了眼,只看见一个花里胡哨的包装,“这是什么?”
    男人带着他往外走,“早上答应给你的小蛋糕。”
    姜珩缀在他身后,“你还记得啊?”
    “答应给你的,我肯定记得。”
    姜珩嘿嘿笑。
    ……
    姜珩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掉帽子,然后检查头上的耳朵。
    今天出门的时间有点久,耳朵都被压塌了一点,不过只要顺着毛捋一捋,依旧挺翘。
    陆沂川站在他身后,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安静的看着他捋耳朵。
    姜珩透过镜子看见他,伸手往兜里掏啊掏,“陆沂川,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男人挑了挑眉稍,身子站直了点,“什么惊喜。”
    “你把手伸出来。”
    一只修长的手摊在姜珩面前。
    姜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兜里猛地掏出他精心挑选的大蟑螂,啪唧一下放在陆沂川手上。
    那蟑螂毛茸茸的,五官丑萌丑萌,和实物比起来,勉强算得上可爱。
    “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陆沂川一松手,手心里的大蟑螂就这么落在了地上,他面无表情收回手,“不惊喜,但很意外。”
    姜珩继续往兜里掏,“我还有一个毛毛虫……”
    “到时候我们可以玩抓毛毛虫的游戏。”
    陆沂川:“……”
    并不是很想。
    他按着姜珩的手拒绝看毛毛虫,推着他往里走,“你该洗漱了。”
    姜珩扭头,“我的小强还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陆沂川,你把我的小强踩瘪了!”
    陆沂川低头,脚底躺着一个死不瞑目的大蟑螂。他松开脚,脸色很平静,“看来我们家得制定一个新规矩了。”
    姜珩:“?”
    “我和蟑螂,这个家只能呆一个。”
    “……”
    姜珩含泪把大蟑螂丢到垃圾桶,一步两回头的去洗漱。
    他洗漱完出来,发现陆沂川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灯光下,男人的五官深邃。
    姜珩靠近,团团身子,蹲在陆沂川跟前,轻声喊他,“陆沂川,你睡着了吗?”
    陆沂川睁开眼,目光往下落。
    少年的睡衣领口荡开莹白,目光总能扫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有点刺眼,但陆沂川没移开。
    他上半身姿势没变,双腿分开,像是把人框在中间,语调低沉缓慢,“怎么了?”
    “没。”姜珩把手扶在他膝盖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喝醉了吗?”
    曾经在会所里醉生梦死的男人眨了眨眼,神色有些困倦,“好像是有点醉了。”
    他身上还穿着西装,扣子扣住,领带往里塞,长腿靠在姜珩身侧,酒气消散,木质香便随着体温漫延,眼底带着几分朦胧,像是真的醉了。
    姜珩不疑有他,他看到陆沂川应酬的辛苦,也想为他做些什么。
    “那你还能动吗?”
    陆沂川微微坐直身体,俯视蹲在地上的猫,伸出手掌扣住他的后颈,大拇指沿着颈部一点点摸向耳后。
    手法说不上来的色情,不像安抚,倒像勾引。
    “动不了。”他说:“手软脚也软。”
    姜珩被他摸得也有点软,没蹲住,踉跄着往前跌了一步,凑得更近了。
    “绒绒……”
    陆沂川软声道:“帮我洗漱好不好。”
    姜珩稳了稳心神,被他摸得尾巴都要冒出来了,“你、你先放开手。”
    男人意外地好说话,说放开就放开,舒展身子,懒洋洋地往后靠,只是依旧看着他。
    “放开了。”
    木质香更浓烈了。
    直到此刻,姜珩才发觉他们之间这个糟糕的姿势,他想往后退,结果被男人的腿卡住。
    “不是说要帮我吗?绒绒要去哪里?”
    姜珩的手还撑在他的膝盖上,“你先让我出去,我不出去怎么扶你起来?”
    “扶我起来?”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不用扶。”
    “帮我把衣服脱了好不好?”
    脱脱脱衣服……
    姜珩觉得不太好。
    “我喝醉了,动不了。”
    “绒绒会帮我的对不对?”
    姜珩抬头看他。
    陆沂川目光下垂,灯光明亮,那身黑色西装将他修长的身躯束缚在里面,面容懒散冷淡,无端的显得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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