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远方天际中亮起一点隐隐约约的金光,铁木真心念一动,便令战神殿悬停虚空,驻足不前。
    等了一会儿后,金光笔直冲入战神殿中,光芒淡去,显出八思巴、蒙赤行的身影。
    鹰缘只一见两人如今的形貌,便觉心头一惊。
    以往那个好似水晶雕塑、血肉神像,宛如天上魔神降世的“魔宗”,如今已是昏迷不醒,肌肤上更是处处开裂,遍布细纹。
    仔细一看,细纹下尽是鎏金光焰,旺盛涌动。
    此时的蒙赤行,简直就像是一尊碎成无数块后,又被人用无形大力重新粘合起来,却依旧好似要再次爆炸开来的熔炉。
    这位“魔宗”融汇了“藏密智能书”、“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创出来的炼体武道,可以说是将内敛发挥到了极致,到了无垢无漏、不增不减的至高境界。
    可此时此刻,他却根本抑制不住体内这股狂暴真气,恐怖的热量从其人肌肤下溢散开来,化为焚风热浪,滚滚席卷,头发眉毛都是一片烟熏火燎似的焦黄。
    他刚一落地,无比光洁,好似天上宫阙的战神殿地面,便也染上与其须发类似的焦黄色,足见其人究竟伤得有多重。
    铁木真目光一凝,一眼便看出来,蒙赤行所受的伤势,和方才那道真武剑意实乃同源而出,体内那股烈阳之气,更是强悍至极。
    鹰缘则适时用神念提醒道:
    “这是张老道的十阳大霹雳,刚猛无俦、至阳至烈,一旦引发连环爆炸,便难以抑制,大可汗小心。”
    鹰缘虽然不曾和张三丰真正打过照面,但他自从练成神魂出窍的奇能后,便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同这位真武为敌,自然对其人颇多了解。
    在张三丰屈指可数的出手记录中,这一手“大霹雳”便是威力最大最猛的杀招。
    昔日天下会初立,八思巴、蒙赤行同时出手,便是败在这一招下,不得不退走塞外,数十年不履中原。
    如今看来,蒙赤行的体魄虽然比之先前更有进步,但张老道的进步却更为可怖,“十阳大霹雳”的威力更胜以往,简直是惊天动地。
    鹰缘看得出来,若是没有外力相助,仅凭蒙赤行本身的体魄、真气,只怕是难以度过此劫了。
    铁木真的关注点,却放在这一招的名字上,目中掠过一抹光采,点头赞许道:
    “原来中原人的武功,也会取这种名字,这个张老道,倒也有趣。”
    铁木真肆虐中原、马踏江湖那段时间,也曾缴获了众多武林门派的秘籍,他能够练成绝世无双的武功,也离不开这段时间的收获。
    只是,铁木真虽有绝世的武学天资,能够洞悉其中真意,但那些故弄玄虚的名词、经文,仍是令出身草原的他感到一阵气恼。
    所以如今听到“十阳大霹雳”这么直戳了当接地气的名字,铁木真反倒觉得颇为亲切,觉得这素未蒙面的老道士,也是个妙人。
    等到日后打下武当山,令这老道士接替长春真人的位子,做个掌管天下道门的大道官罢。
    念及此处,铁木真又想起自己方才招揽未果的徐行,不由得遗憾一叹。
    ——如此人物,我泱泱大元又见得几个,若不能收入麾下,实乃本汗毕生憾事。
    铁木真心中虽是思绪万千,动作却丝毫不慢,右臂一挥,便从穹顶星图中,攫取下来一团灿烂星辉,聚于掌心,凝成实质般的靛蓝灵液,注入蒙赤行体内。
    铁木真自从练成战神图录,吸纳四十八幅浮雕入体,一身真气亦是登峰造极,到了人世间的某种至境,不让十阳真气分毫。
    是以,两种堪称天下刚猛之最的真气,在蒙赤行体内只一碰撞,就令这位炼体大宗师浑身剧烈颤动,呕出一口带着浓郁热力的血来。
    血水还不及落地,便被蒸腾成一片血雾。
    铁木真用一只手帮蒙赤行拔除体内的十阳真气,感受着这位“魔宗”的体魄,颔首道:
    “体魄练得很不错,看来,不只是中原有英雄豪杰,草原上亦有好男儿,很好。
    既然有此机缘,本汗便助你一助!”
    言毕,铁木真右肩一抖、五指一张一合,便将蒙赤行的身子,抛飞到方才那座载满灵液的池中。
    星图旋动,聚集漫天星光,尽数倾注于蒙赤行之身。
    更在他身后,凝成了四十九尊形貌各不相同的战神,战神们不断变化着动作,引导星光的落点。
    做完这一切后,铁木真又回过头来,看向八思巴,挑眉问道:
    “你便是本代密宗的活佛?伤得也不算轻,只是看上去,你似乎并不需要本汗出手,帮忙治疗伤势。”
    八思巴虽然不似蒙赤行一般,与张三丰贴身近战、浴血厮杀,但比起拳拳到肉的正面决战,精神层面的争斗虽然看似无形,却更加凶险莫测。
    一场大战下来,八思巴亦是损耗颇多,面色惨白,就连作为根本修法的“变天击地大法”,也难以施展得出来。
    只不过,面对铁木真的疑惑,他虽然伤重至此,仍是勉强挺直身子,双手合十,面色庄严肃穆,沉声答道:
    “萨迦派传人八思巴,礼赞转轮圣王,弟子这些伤势,只需回到藏地,便自有解法。
    圣王如今降世,正该重登莲座,执掌法轮,取回昔日修为。”
    铁木真点头,负手道:
    “正该如此。”
    说完这些后,八思巴又望向这座战神殿。
    眼见自家宗派筹谋数百年的谋划,即将在自己的亲眼见证下实现,八思巴胸怀激荡不已,以至无法抑制,颤声道:
    “香巴拉,真、真的……?”
    密宗的一大根本经典,《时轮经》中记载:
    在末法时代,将有佛国坛城出世,创建圆满具足佛陀身、语、意三密所依之大曼荼罗形象,所有众生俱得共享金刚密乘之法缘。
    不过,密宗历代活佛,皆是智慧通明、才智俱佳之辈,是以早已明白,最起码在这个世界,传说中的香格里拉并不存在。
    但本不存在,并不代表他们不能从无到有,再创造出一个香巴拉来。
    为此,自莲生大士以下,历代密宗活佛皆致力于此,在漫长的时光中,他们也选定了作为“香巴拉”根基的存在。
    那便自远古时期,便一直存世的战神殿。
    只不过,碍于种种阻碍,藏地密宗虽是追寻战神殿多年,却始终苦寻未果,更不可能在中原王朝的眼皮底下,建立地上佛国。
    直到铁木真这个天生征服者出世,这些大喇嘛才终于见到了修成“香格里拉”的希望,并封其为要统御四大部洲、一切有情众生的“转轮圣王”。
    只不过,在铁木真那一代,战神殿并未出世,这位成吉思汗即便是横有四海、纵握八荒,亦难以寻到这天神遗宝。
    彼时的铁木真,实力已经强悍到破碎虚空的极限,饶是他竭力抑制修为,驻世之期亦不会太长。
    可是按照那一代活佛的推算,战神殿的出世之期,至少还在百年之后。
    所以,这位成吉思汗为了心目中的霸业宏图,亦为了征服九天而积蓄力量,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下一尊破碎金刚法体,重入轮回。
    好在,即便在这百来年中,世事变迁,就连称霸一世的元朝亦是星流云散,但铁木真仍是达成所愿,将战神殿握于掌中。
    一想到这个自莲生大士起,藏地密宗追寻了近千年的目标,即将在自己手中实现,饶是以八思巴修持百年的心境,亦难以自持,心潮澎湃,起伏不定。
    铁木真明白这些和尚的执念,先是摇摇头,又点头道:
    “还未完全功成,被人抢了两个核心,只不过,暂时也还够用了,走吧。”
    听到前半句,八思巴忽然想起方才张三丰的举动,讶然道:
    “莫非,是张老道出手?”
    铁木真抽动嘴角,露出一个不知道是怒是笑的古怪表情,慨然道:
    “是一个叫徐行的年轻人,听说,你们还曾把他当成了我?”
    “是他?!”
    在八思巴的印象中,徐行虽然战胜了庞斑,也不过是一个小辈而已,怎么会有能力,从铁木真手下虎口夺食?!
    除非……
    念及此处,八思巴挪动目光,看向鹰缘。
    鹰缘只是沉重点头,涩声道:
    “此人,已成大宗师。”
    八思巴和蒙赤行为了对付张三丰,自然没有余力关注东岛,方才见到战神殿,也只以为魔门已经达成了既定的战略目标。
    可听到铁木真和鹰缘的话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偌大的战神殿中实在是空得过分,除了铁木真、鹰缘外,便再无旁人。
    不要说是那群出身西城、魔门、大轮寺的高手,就连自己一手点拨,已经成就了大宗师的沈万三,竟然也不在此处。
    难道,他们都死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
    即便那个徐踏法突破了大宗师,最多也不过是和万归藏兑子而已。
    而魔门一方,即便不算一众外援,最值得信任的底细,都至少还有鹰缘这个大宗师层次的战力,以及戊午十七僧这十七名宗师。
    所以,事情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饶是以八思巴的智计,也想不出来原因何在。
    八思巴做事,一向是力求稳妥,所以这次才会让鹰缘带上戊午十七僧,以及藏地密宗积攒数百年的香火念力,可谓是倾巢而出。
    如此势力,完全可以镇压除了张三丰以外的天下会,即便是万归藏这位新晋大宗师,亦只有避让的份儿,绝不可能直撄其锋。
    鹰缘又朝他传过去一抹神念,将东岛之事尽数告知。
    其实鹰缘这段神念中所携带的信息内容不算多,以八思巴的修为,只用刹那便可将之解析、消化。
    可这位大元国师,在接到神念后,却足足过了五六个呼吸,才终于回过神来。
    八思巴也是这才知道,原来东岛之会,竟然还有这么多波折。
    借助战神殿练成大宗师的云虚、横空出世的徐行,以及一直潜身战神殿的厉工,还有那一记自天外而来的真武剑意!
    不过,纵然付出了堪称惨痛的代价,但只要迎回了转轮圣王和战神殿,这一切都算是值得。
    八思巴平复了下心境,仔细复盘起这场东岛大战,亦或者说是乱战,意识到最关键的两个点。
    其中之一,就是那个突然杀出来的金刚传人,由于怀疑徐行便是“转轮圣王”,所以八思巴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为重视他的人。
    可不曾想,到头来竟然仍是把此人重重低估。
    战败万归藏、降服魔龙,以大宗师之身,和铁木真对过五十招,更在这位成吉思汗眼皮底下,抢走战神殿的核心部件。
    这这些事中的每一件单独来出来,都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壮举,足以令一位无名小卒,成为享誉天下、驰名海内的大人物。
    可是全集中于一人身上,便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除了这个关键人物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便是那一记突如其来的真武剑意。
    八思巴在武当山上,便注意到了张三丰分神化念的举动,只是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
    直到从鹰缘口中,得知了东岛一战的全貌后,八思巴才明白,原来那一点神念,乃是用于牵引剑气。
    可这剑气的源头,竟然只是发自七名宗师?
    要知道,不要说大宗师和宗师之间,即便是同为空境第二重天的宗师,差距亦是有如天堑。
    庞斑当日威凌峨眉,根本不必亲自出手,只凭气势就震慑了了无、了尽,以及言静庵这三位同列第二重天的强者,便是一例明证。
    而昔年八思巴不及大成时,也能用变天击地大法,一举降服十七位道门宗师。
    虽然也是因为这门精神奇功实在是太过玄妙,但也不可否认八思巴的强大。
    可现在,只是七名宗师组成的阵法,不仅阵斩万归藏这位大宗师,还能一剑跨海,和铁木真这种盖世强者换过一招?!
    沉默了会儿,八思巴才带着些敬畏,缓缓开口道:
    “这一门阵法,应当是张三丰的创造,这个张真武,实是天纵奇才。”
    铁木真乃是亲自接过“真武七截剑”的人,对这一道阵法的感触更深,亦是低沉一叹:
    “若是本汗当年,麾下便有能人可创出如此剑阵,又何须转世一回?”
    感慨一声后,铁木真目中有亮起智慧通明的光芒,分析道:
    “专门阵法虽强,却也有限制,他们七人应当是分别练了一套武功,磨合许久,才有此神效。并且,想要真正爆发出我这种层次的力量,仍是需要张老道神念牵引。
    若是我与他面对面地厮杀,他绝无可能有此余裕。”
    身为与张三丰同级的绝世强者,铁木真虽只接了一剑,对“真武七截阵”的领会,亦非是旁人可以比拟,更能洞悉部分奥秘。
    思索了会儿,这位成吉思汗摩挲着下颌,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即便没有张老道出手,只要他们摆出这道阵法,至少可视为一位大宗师。”
    八思巴听完,深以为然地颔首,来到铁木真身侧,垂手而立,沉声道:
    “如今圣王既已出世,张老道只要还想当他的裱糊匠,就必须要耗费更多真气。
    现在,也到了他做选择的时候了。
    他若是选择放手一搏,任由天灾四起,香格里拉也能承载更多愿力。
    他若是选择维持现状,那我们也有时间整备战力,筹谋最后的决战。”
    天变一事,一直以来,都被天下人视为绝对的灾祸,可是在藏地密宗看来,这恰恰是末日之战即将到来的证明。
    其实,若是没有张三丰,八思巴等一众密宗喇嘛,早就可以借此机会,大肆传教,令藏密佛法远播中土。
    尤其是如今,他们已然坐拥战神殿。
    若能够以此为根基,辅以密宗历代活佛遗留的佛骨舍利、法体遗蜕,再加众多异宝,修成香格里拉,那便当真能建成一片人间净土。
    在天灾之下,发自生命本源的求生欲望,将会催生出最纯净的香火念力,而这些念力,就将会是“香格里拉”最好的养料。
    即便原有信徒数量可能会大打折扣,但从念力总数来看,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见八思巴如此作态,鹰缘却心中却升起些莫名感触。
    在如今的北元中,八思巴虽是名为帝师,实则他与蒙赤行的地位之尊崇,还要更胜帝王多矣。
    在北元子民眼中,他们两人与其说是人,都不如说是行走于人间的神佛。
    区别只在于蒙赤行乃是象征勇武的魔神,而八思巴则是教化众生的佛陀,地位却都是一样的尊崇,甚至是超越世俗。
    可如今,在铁木真这名立志掌握森罗、凌驾天地的转轮圣王面前,八思巴那超凡脱俗的活佛身份,亦要让位于“帝师”的职责。
    并且,对这样的变化,无论是八思巴还是铁木真,都觉得理所当然。
    鹰缘不由得再次感慨于这位成吉思汗的强大,果然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其人哪怕不用刻意作态,只是自发而生的气度,便令老师这样的人物,自然而然地居于下首。
    鹰缘虽是长在藏地,又为活佛,毕竟是传鹰的子嗣,听着自家父亲的名号长大,自然不明白,成吉思汗四个字,对草原男儿究竟有着怎样的分量。
    对八思巴的分析,铁木真点点头,只是负手而立,令战神殿再次向前飞驰而去。
    看着眼前这一片天高海阔、玉宇澄清的景象,这位重临世间的霸主,眸中绽放出浓烈光焰,双臂大张,好似要重新将这个世界拥入怀中。
    他贪恋地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清新海风,嘴角勾起,露出带着无限愉悦,放声长啸道:
    “人间,我成吉思汗,来了!”
    就在铁木真等人,驾驭战神殿预备回到大轮寺,开始着手建立“香格里拉”之际,徐行等人也乘龙而行,前往武当山,拜会张三丰。
    在龙背上,一众宗师都在盘膝而坐,平复体内真气动荡,重构场域。
    这一场大战下来,纵然有碧空晴等人照应,但正道一方的宗师仍是人人带伤。
    厉若海由于此前自残筋骨,爆发出至极一枪,在一众参战宗师中,伤势也算最重的那一批。
    少女如今最严重的问题,还不只是筋骨之伤,而是在超限制地使用嫁衣真气后,引来的剧烈反噬。
    并且,由于嫁衣真气性质刚强,在暴动期间,厉若海的骨骼刚一有愈合迹象,便会被充盈体内的真气冲开。
    谷凝清虽然一直在她身边,用“双修大法”为其注入真气,却也根本制不住强横暴烈的嫁衣真气。
    由于厉若海近些日子来,功行大有长进,已然有了空境第二重天的战力,强练嫁衣神功的痛苦也变得格外强烈。
    即便以少女的坚韧性情,此时也觉难以抵御,面色惨白如金纸,额间渗出一抹细密汗珠。
    厉若海如今正蜷缩在谷凝清怀中,双目紧闭,身躯缓缓颤抖,平日里那永远昂首挺立的脖子,也缓缓低了下去,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弱。
    若是在寻常时候,见到这样的厉若海,谷凝清一定会难以自持,可现如今,少女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难以抑制地酸涩苦痛。
    厉若海在恍惚间,忽地感受到干涩的唇瓣上,忽地泛起一种温热,好似触摸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融融暖意。
    分明极为炽热,却丝毫不灼人。
    紧接着,她就感到一股似曾相识,却更强大了数十倍的生机与活力,冲进自己体内,浑身都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惨白肌肤上,更是泛起健康的红润。
    少女猛地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目光深邃的温润眼眸,徐行正举着流血的手腕,凑到她的嘴边,以自身精元为其疗伤。
    厉若海本能地舔了下他手腕上的伤口,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猛地从谷凝清怀中挣脱出来,耳朵尖都泛起红意,一阵手足无措。
    以徐行的敏感程度,厉若海即便是用头发丝,轻轻拂了一下他的肌肤,也完全感受得出来。
    他的心底深处,亦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却面色如常地收回了手,手腕伤口已自然愈合,不见半点痕迹。
    徐行做完这一切,看着厉若海那仍然残存着些柔弱之感的面容,只觉心头一软,轻声道:
    “好了,接下来,应当不会再有别的麻烦了。”
    厉若海还记着刚才那事,贝齿轻咬嘴唇,红着脸、低了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行为举止大异平常。
    谷凝清的目光亦从厉若海身上移开,落到徐行那越发白皙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地问道:
    “踏法,你没事吗?”
    徐行摇了摇头,微笑道:
    “若要复原,倒也不算很棘手,只不过,这毕竟是份大礼,若不留着多参悟片刻,岂不辜负主人家的一片美意?”
    徐行说的也的确是实话,自从通过“黑天书”,领悟真气、劫力、精元三者互转互化的力量后,他的自愈能力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只不过,铁木真的拳劲真气中,挟着这位绝代霸主的精神烙印,所以徐行并不想很快便将之祛除,而是要借此机会,体悟一番“战神图录”,以及其人的武道成果。
    听到徐行这么说,谷凝清就知道他又发了痴性,开始不顾一切,再看向刚刚恢复过来的厉若海,无奈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啊,唉!”
    徐行和厉若海同时抬起了头,朝她投来了无辜而疑惑的目光。
    少女见到这一幕,心中更为气恼,跺了跺脚,干脆转过身、别过脸,不再去看他们。
    见谷凝清这般作态,厉若海和徐行又转过头,四目对视,会心一笑。
    厉若海此时,亦恢复到以往那种干练利落、英姿飒爽的姿态,问道:
    “你的伤,当真没事?还有刚才那……”
    厉若海还记得,他们两人初遇时,徐行为了替自己疗伤,只是凝聚出一滴精血,就已消耗甚剧。
    可刚刚,他却为自己流了那么多血,当真没什么别的影响吗?
    徐行也笑了笑,轻松道:
    “今时不同往日嘛。”
    听到这话,厉若海再看他如今这副丰神俊朗、好似天人谪仙的相貌和身姿,忽然有些恍惚。
    虽然只过去了几个月,可厉若海却感觉那好似已经是很久远的回忆了。
    少女心中感慨,面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学着徐行的动作,挑了挑眉头,再伸出手,在自己腰身处比划了一下,故作老成道: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只有这么大呢。”
    她又举起手,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深沉一叹:
    “现在,你都长这么高啦!”
    厉若海虽然极力表现得老气横秋,眼底的笑意却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徐行想起当初的事,也笑起来,反问道:
    “是长大了,你没发现,连血都比以前好喝了?”
    厉若海闻言一怔,忽地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知道徐行是故意打趣,有些气恼。
    只不过当她以宗师级别的脑力,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后,却不得不承认,徐行说的的确是事实。
    比起先前,这血的味道,还真是好了不少……
    想着想着,厉若海回忆起那个味道,又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抬起头,就对上徐行的狭促视线,脸上泛起粉红,气道:
    “你!”
    徐行却只哈哈一笑。
    浪翻云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一笑,范良极更是长长一叹。
    “我就说,踏法是个深藏不露的丛老手,现在你信了吧?”
    浪翻云回头来,还是摇摇头:
    “不信。”
    忽然间,一个高大俊伟的白衣身影,出现在浪翻云身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有些讶异地问道: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学过‘灵飞经’?”
    浪翻云自然知道,来的是厉工,范良极的神情便僵在脸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只不过对这位人人畏之如虎的阴癸派大宗师,浪翻云并无多少恶感,反倒是因厉工身上那股贴近自然的气息,对其颇有些亲近,便不卑不亢地答道:
    “小子浪翻云,见过厉老前辈,小子这一身剑术,半是自悟得来,半是被张真人指点而来。”
    厉工点点头,也不跟浪翻云分说,一挥手,便朝他传过去一股神念。
    “你的性情、天资都颇为不错,适合我这门‘妙乐灵飞经’传承。”
    虽然如今已是字面意思上的改邪归正,但厉工仍是保有以前身为魔门中人的做派,即便是送机缘,也是强硬到不容拒绝。
    浪翻云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这股神念中所蕴含的信息吸引了过去,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深沉定境。
    厉工看了看浪翻云,满意点头,也不再多说,同样盘膝而坐,开始运转“紫血大法”,鲸吞天地元气,修复伤势。
    他如今虽然看似并无大碍,毕竟已经少了一颗对炼体强者来说,至关重要的心脏。
    只不过,铁木真这一拳,倒是让厉工有机会更进一步,将臻至“碧血青天”境界的修为,再次向前推进,抵达设想中的“丹心”境界。
    在和厉若海说笑一会儿后,徐行亦盘膝而坐,一边体会铁木真的拳劲,一边则是观察着释印神遗留下来的破碎金刚法体。
    这位东岛始祖一生所学,最为精粹的“山河潜龙诀”、“大象无形拳”都不曾传承下来,而是留在了墓地中。
    只不过,武功到了徐行这个境界,也根本不需要这些斥诸于文字的秘籍,反倒是观察这具法体,能够得到更多感悟和真意。
    “山河潜龙诀”本是来源于风水之术,以人体为天地,视经脉为龙脉,聚水藏风,平地行龙,星斗横天,阴阳交姤,其中的五行变化,气机消长,暗合无限江山。
    如此功法,实与徐行的“五脏庙”不谋而合。
    可惜的是释印神一身所学毕竟有所局限,没有“道心种魔大法”、“慈航剑典”这两门分别象征至阳、至阴的绝学,更无徐行横跨三个世界的深厚武学底蕴。
    所以,他开辟出来人身小天地,虽也是蔚为大观,比之徐行那融合道魔佛三家,天地清浊、阴阳五行,无所不包的身躯,还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其中所蕴含的风水龙脉之论,对徐行来说倒是颇有增益,能够以此重炼周身气脉,令身躯强度更上一层楼。
    就在一行人修行时,前方武当山,已是遥遥在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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