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而出,白小舟忽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女孩说:“是不是她?”
    瞿思齐有些奇怪,他记得没给她看萧雅的照片啊:“你认识她?”
    “不认识,可是”话还没说完,瞿思齐已经迎上去了:“请问是萧雅同学吗?”
    萧雅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是警察。”瞿思齐将协警证在她面前晃了晃,没等她看清楚就收了回去“可以和你谈谈吗?”
    “抱歉,没空。”萧雅完全不给面子,转身就走。瞿思齐喊住她:“是关于你男朋友杨浩的。”
    杨浩死亡一案并没有对外宣布,以免发生恐慌,因此萧雅只是冷冰冰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如果我说他遇到麻烦”
    “和我有关系吗?”萧雅冷酷得像在说一个陌生人,把瞿思齐噎得直瞪眼,却听白小舟说:“你是谁?”
    萧雅停下步子,侧过头来看她,眼神阴冷。
    “你不是萧雅,你是谁?”
    萧雅眼中的寒意又深了一分,她转过身,面对白小舟,嘴角上勾,脸部表情万分狰狞:“别多管闲事,否则对你没好处。”说罢扬长而去,瞿思齐盯着她的背影:“你发现什么了?”
    “她的身上缠绕着很浓很浓的黑雾,浓得几乎是把她完全包裹住。”
    “就这样?”
    “就这样。”
    “那你是怎么看出她不是萧雅的?”
    “不知道。”白小舟愣了一下“直觉吧。”
    瞿思齐的表情像是看到自己低价买的蓝筹股疯狂飙升成绩优股一样,兴奋地说:“小舟,厉害啊。”
    “厉害吗?”白小舟颦眉“我没什么感觉啊。”
    瞿思齐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便岔开话题:“如果萧雅有古怪,杨浩的死就和她脱不了关系,不如我们去跟她的室友聊聊。”
    “你行吗?”白小舟表示怀疑。
    “哈哈,对付女人我自有一套。”
    白小舟无奈地翻了下眼睛,无语问苍天。
    瞿思齐兴致勃勃地勾搭萧雅的室友去了。白小舟有古代汉语课,老师号称“红灯照”一个不小心就得被挂红灯。可悲的是这位老师吐字不清,上他的课几乎都听不懂他说什么,白小舟一度以为他有语言障碍,还不如去图书馆自学,可惜迫于其淫威,不得不坐在教室里发呆。
    旧教室没有空调,风扇在头顶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像有把锯子在钢管上来回锯。白小舟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望向窗外,却听见老师冷冰冰地喊:“白小舟!”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骂人的时候,他没有语言障碍。
    白小舟惶恐地站起来,老师继续冷冰冰地说:“解释一下,‘旨’字的原意是什么。”
    “‘旨’从字形来看是勺子将美食放入口中,原意是‘美味’的意思。”幸好她从小在外公家看了不少书,老师嘴角抽搐了两下,正要说话,忽然盯着天花板,张大了嘴。忽然听到一声脆响,电扇断了,带着凛冽的风卷向白小舟,小舟本能地往后一倒,她活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反应能够这么快,电扇从她头顶卷过去,扫过大半个教室,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最后死死插入黑板。
    一片死寂,碎石骨碌碌滚落,老师站在半截电扇的旁边,头发被削去了几根,面如死灰,浑身不住地颤抖。
    有人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学生争先恐后地往外跑,老师跌坐在地上,只差没尿裤子了。白小舟惊魂未定,跑过去将他扶起来:“老师,你没事吧?”
    “有,有,有怪物。”
    “怪物?”
    “我,我看到一个老鼠样的东西在啃吊扇的吊杆!”老师激动地抓住她“你相信我,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白小舟走过去仔细看那半截露出墙壁的电扇,吊杆处还有未散尽的黑雾。她俯下身,捡起一件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那是一片槐树叶。
    “是萧雅,一定是萧雅!”瞿思齐大叫“小舟看出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她要杀小舟灭口!”
    “那这槐树叶是从哪里来的?”
    “从窗外飘进来的吧?”
    叶不二从书本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凝华学园只有一个地方种槐树。”
    “哪里?”
    “蒹葭园。”
    瞿思齐脸色有些变,白小舟问:“蒹葭园有什么问题吗?”
    “蒹葭园最有名的是双子楼。”瞿思齐说“在建校之初,一位富商捐款修建了两栋教学楼,楼不高,但两栋一模一样,分别以富商的两个双胞胎女儿的名字命名,所以叫青筠楼和筱槐楼。但是后来富商的两个女儿相继失踪,筱槐楼无故失火,毁于一旦。富商夫妻伤心欲绝,家道很快败落,再也无力出资重建筱槐楼,所以蒹葭园里现在只剩下了青筠楼。但是,数年来,时常有晚归的学生在夜深之时看见青筠楼后面的另一栋楼,还看见其中几间房间亮着灯,屋中有人影闪过。传说,那里面居住着富商的两个女儿,还有当年失火时所烧死的师生。那些亡灵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如往常地上下学。如果有人不幸闯入,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永远不可能出来。”
    “你们来看这个。”秦哲铭点开电脑里的文件,是那张学生证的复原图“字迹毁坏得很严重,不过名字还是勉强复原了。她叫程兰,几年前死了,淹死在学校的游泳池里。据说她死前跟人说过,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误入筱槐楼。”
    瞿思齐抽了口冷气:“这么说,她并不是做梦,而是真的进去过,还把学生证落在里面。杨浩肯定也进过筱槐楼。”
    白小舟拿起那片槐树叶:“难道萧雅和筱槐楼有关?如果他们真的是不小心闯入了筱槐楼,不是说永远不可能出来吗?”
    “你不是说过吗,那已经不是萧雅了。”
    白小舟打了个寒战,那片躺在手心青翠可人的槐树叶仿佛也变得狰狞起来。
    夜深人静,天色凉如水。
    白小舟走在校园中,路旁的槐树长得非常高大,遮天蔽日。
    这里是蒹葭园?她狐疑地举目四望,她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开始起雾了,越往里走雾气越深,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栋老旧的楼房横在白小舟的面前,茂密的藤蔓植物几乎包裹住了它的墙壁,但从藤蔓的缝隙里,依稀可以看见三个浮雕大字。
    青筠楼。
    这里就是青筠楼?她连忙绕过去,另一栋楼静静地矗立。两栋楼完全一模一样,连藤蔓植物所生长的位置都分毫不差,白小舟几乎要以为自己喝醉了,看到了双影。
    但是,墙壁上的字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筱槐楼。
    这就是那栋传说中的鬼楼?
    “吱呀——”筱槐楼的大门拖着长长的尾音开了,白小舟吞了口唾沫,浑身警惕:“谁?谁在那儿?”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她几乎想要转身逃跑,但双腿却像是长在地里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两个女孩从门内飘了出来,白小舟仔细看了看她们的脚,她们是有脚的,可是走起路来就跟飘一样。
    最奇特的是,那两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就像那两栋楼,连发型、衣服,甚至连面部表情都分毫不差。
    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们是筱槐和青筠?”
    双胞胎女孩咯咯笑起来,她们长得非常美,笑容也非常美,但此时此刻在白小舟眼里却显得格外狰狞。
    “你猜猜,我们谁是筱槐,谁是青筠?”女孩们齐齐说,连声线都一模一样。
    白小舟愣住了,不明所以。
    “猜中了,就能活着回去;猜不中,就只能死。”
    白小舟猛地坐起来,恐慌地打开灯,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刚才只是一场梦,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天听的看的都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连做梦都梦到鬼了,晦气。流了满身的汗,她觉得口焦舌燥,起身倒水喝,刚拿起杯子,忽然愣住了。
    她记得睡觉之前把这只杯子放在饮水器旁的,现在却在床头柜上。
    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下,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水果刀,自从决心加入051研究所之后,她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放把刀在枕头下面,一来可以防身,二来听外公说可以辟邪挡煞。
    她下了床,警惕地看着厨房,她所租的小公寓是二十几平方米的单间,附带一个厨房,卫生间和厨房连在一起,别的地方藏不了人,那人一定是藏在厨房里。
    犹豫了很久,她始终没有勇气进厨房去,而是从提包里摸出手机,打给瞿思齐。听筒里传出悠扬的歌曲,她却觉得非常刺耳,心急如焚。
    瞿思齐,快接啊,你不会睡死了吧。
    厨房里忽然传来细碎的声音,她像受了炮烙一般,几乎拿不稳手机。
    “谁?”
    一只老鼠从厨房蹿出来,钻进床底下,她略松了口气。电话通了,瞿思齐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悦耳:“喂?”
    “思齐,是我。”白小舟说“有人进了我的”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床底下猛地跳出来,将她扑倒在地,手机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墙上,瞿思齐还在话筒里喊:“小舟,你怎么了?小舟!”
    白小舟惊恐地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正是萧雅。她的五官狰狞地扭在一起,目光阴狠,像某种生活在暗处的肮脏动物。
    “你看到了什么?”萧雅掐着她的脖子,声音喑哑,像勺子在陶罐里狠狠地刮“说,看到了什么?”
    白小舟睁大眼睛,看见萧雅的头顶盘踞着一团浓雾,雾气变幻流动,似乎还有眼耳口鼻,但不是人。
    萧雅大吼一声,低头撕咬她的耳朵,她吃痛,慌乱中用右手托住她的脸往外推,但萧雅的力气大得吓人,白小舟痛得低呼,手上又用了十分力,这个时候,萧雅忽然跳了起来,脸上浮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水泡,她摔在地上打起滚。
    白小舟惊恐地看着她,抬手摸自己的耳朵,才发现右手的血管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此时紫色正在逐渐褪去,片刻之后无影无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萧雅还在惨叫,抓着自己的脸,水泡被抓破了,开始往外冒黄水,盘踞在她头顶的黑雾似乎也很痛苦,坚持不住,化做一道细长的黑影,敏捷地跃出窗外,消失无踪。
    附在她身上的东西走了!白小舟连忙过去将她扶起来,萧雅抓住她的手,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她:“救我救我求求你”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白小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萧雅又抓破了一个水泡,也许抓破了里层的皮肤,血一下涌了出来。白小舟不敢用右手,只好用左手去捂,蓦然间,她看见自己的左手血管全都浮现出猩红的颜色,如同蜘蛛网一般迅速蔓延开来。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手,却发现被左手捂过的地方水泡不见了,连抓痕也没有。
    难道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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