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归 作者:西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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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恢复镇定,言语不乏几分懊恼。越槿歌生在宫墙之中受尽宠爱,平生从未如此劳苦行走,她怎可将越槿歌当做如她这般的粗人,连走数个时辰不带歇息。

    越槿歌忽地被白藤有力搀扶,心中狂跳难抑激动,见她立马缩回,只一瞬间又归于失落。听罢白藤这话,顿时恼羞成怒,“你还是有伤之人,你能走得,我为何走不得?”

    他没作多想,天真简单的性子,曾经在宫里被父皇和兄长宠爱惯了,一众宫女太监前呼后拥,难免有些娇惯暴躁。这回他本就郁积于心,被她疏忽不算,还被她轻视,言语夹带怨气,有些直接冲撞。

    白藤不解他怎地无缘无故发起冲来,好在她是惯是个随和的,顺他的话接道:“那,我们要继续赶路?”

    越槿歌气结,“你怎能——”见白藤低眉敛目,不为所动,他犹如一股气发在棉花上。见她亦是脸色苍白,汗珠滚滚,越槿歌搀扶着树干,轻咳一声妥协,“走了这好大一会,歇息也好。”

    他们身处树林间,既湿且热,黄泥沾满鞋底愈难走动。

    白藤滞了下,点头:“那你跟紧白藤。”随后转过身径自前行。越槿歌无奈,跟着她一前一后,来到处空旷地带,寻了块石头坐下。

    微风迎面拂来,夹杂着山林野桂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越槿歌小心捶打自己酸涩的双腿,褪去鞋袜,脚上果不其然又添了几粒泡珠子。见群山重叠,远途未知,他眉头微蹙,心下茫然空落。

    “……脚心的水泡粒子,还是挑了的好,不然待会愈发痛苦。”白藤往他这方多看了几眼,斟酌着开口。

    越槿歌听见她的劝告,撇撇嘴只低声“嗯”了一声,埋下头仔细看脚上的伤,白皙细嫩的脚,上面的红肿异常惹人眼球,越槿歌不为所动,只益发遮掩住自己内心的嫌恶。

    若他再强壮一些,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他真是,一无是处。

    白藤察觉出越槿歌的低落,远远地又朝这边望了两眼,掩饰不住担忧。而后她思忖半分,沉默行至一旁,摘下片树叶,两手扶叶,无言吹奏起来。

    气息沉稳,意境幽然,树笛声绵远悠长,绕于山间久久不散,恰如清泉击石,环佩相交。

    得日月精华,空灵清润,白藤侧立于空地间,专心垂眸演奏。她身形挺立削瘦,修长而极有气度,过去越槿歌不屑的胡女面貌,如今竟是巧妙融合在山与地间,笛音鸟鸣水涧,犹如修炼多年的山妖,不晓世俗,清冷无双。

    许是有胡人血统,她面容在日光的清明照耀下,白得如同通透的美玉,毫无瑕疵,眉眼较之江南女子的内秀,又多了分张扬之气,叫越槿歌一时挪不开眼。

    一曲毕,白藤缓缓将树叶自唇间拿下,而后转头与越槿歌对视。

    她自小对文人骚客的风花雪月,吹笛伴舞不感兴趣,只知这一首曲子,也不知她这般迎合安慰,能否叫越槿歌愉悦些许。

    越槿歌猝不及防接住白藤平淡如水的眸子,下意识地狼狈挪开,极不自在地垂着脑袋,而后似觉失礼,讷讷开口:“很,很好听。”

    白藤放下心来,眼神温和更甚,“此曲是师兄所作,亦是他教的白藤,可惜白藤只习得十之一二。”她想得直接,若是越槿歌喜欢,等他们到了凉州城见到师兄定会更高兴,或许他和师兄能成难得知音,也算打发漫漫时光。

    谁知越槿歌眼神躲闪,脸色微红,只是极小声应了她一句。白藤了然,自己得意忘形,竟又逾矩了,随即再不多话,静默端坐远处,思绪飘远。

    五年未回天门,也不知师父和师兄弟是否安好。

    越槿歌默不作声地小心打量白藤,心跳渐稳,他轻咳一声,主动聊道:“你从小是在天门长大的?”

    白藤听见他这一问,拉回心念,点头直言:“是家师和师兄将白藤抚养成人。”

    “那你的父母呢?”

    甫一出口,他又觉唐突,暗自懊恼。

    白藤只是略感惊讶,倒不觉失礼冒昧,思索一番,好生答道:“白藤的生母是凉州城外的一名村女,当年,嗯,遭胡人玷污才有的白藤。母亲失了名节,亦是无力抚养白藤,便将白藤送至天门脚下,幸而被师父拾得。”

    她声音放低了些,“白藤自生下来,从未见过父母。”

    已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她如今轻描淡写地讲出,竟不觉得有多难过。越槿歌则不然,愣愣看着她,惊愕好半晌,忆起素日只知顽闹作弄,他还当着金陵公子贵女的面,轻贱嘲讽过白藤的血统。

    “对不起,我从不知你的身世……”

    白藤不懂他怎么又变得一副难过低郁,甚为自责的模样。越槿歌想听她的身世,那她就如实讲给他听。于父母,白藤既是从未见过,自然谈不上感情,若聊此能消减得些越槿歌的无趣,让他有个兴致继续同她说话,她亦是不在意。

    “无事,都过去了……”可惜,她好似又把话语弄僵了,白藤敛眸。

    两人各有心思,气氛一时凝结缓慢起来。越槿歌自责得很不愿讲话,白藤神色淡漠如旧,却在心里暗自琢磨思忖,是否自己该说些甚么。过去她少有出现于他面前,听见酒馆茶楼偶然谈论到俊美任性的六皇子,却总会暗地里竖起耳朵,下意识刻在心上。

    对他的喜好了解得太深,如今连有甚想知晓的也问不出。

    远处山间清泉鸟鸣相称,斜阳横照,疏影清浅。半晌,白藤终于放弃,暗自叹口气。

    她果然不知风情,比不得金陵城软媚婀娜的姑娘们。

    她望向前方,正经开口道,“出了这山,我们便沿就近的村家走,不消半日,想来便能进城。”

    越槿歌收起失落,蹙眉不解,“我们不需再走小路?”

    “大隐隐于市,危险之地焉不是安全之所。再则,咳咳,城中人多,打听金陵的朝野动荡,总归是方便的。”话说得急,她免不了又轻咳两声。

    越槿歌点头,他随她的便是,“也好,还可以替你看看伤势。”

    踌躇一会,他又瓮声开口,低如细丝,“阿藤你日后,大可唤我小字安年。”

    不等白藤应下,他急急解释起来,“既是要入城去,总不能,不能直呼大名,引人注目罢。此乃我母亲生前为我起的,鲜少有人知晓,大可放心。”

    自母亲薨逝,这许多年来,也就唯有兄长,时常在殿中这般唤他。

    白藤眼中笑意添了几分温暖,将这两字反复绕在嘴间:“安年,愿尔一生安度余年。出生帝王家,难得便是安度年华,你母亲对你如此期许,想来是喜爱极了你的。”

    文昌皇后单氏,出身名门,年十四嫁入帝王家,以贤德温婉为世人赞誉。

    可惜体虚早逝……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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